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④ | 上頁 下頁
第一五二回 犯珠宮一妖授首 遊少室二女尋真(5)


  和尚道:「道釋兩家,三昧真火雖然各依道力而分高下,人人俱煉得有,無甚出奇。魔教中一種魔火,固是厲害,還不如我那仇人的陰火,乃由地心中千百萬年前遺留下的人獸骨骼中,采出的一種毒磷凝煉而成。常人遇上,固是化成飛灰;便是有道行的人,如被火圍燒,暫時縱能抵禦,久了也將元陽耗盡,骨髓枯竭,燒成一堆白粉。真是厲害已極,能克制的人甚少。以前有一位月兒島的連山大師,煉了兩件法寶,能破此火。後來大師化解成仙,許多寶物俱都埋藏炎山火海之中。聽說玄門中有兩位能人前往火海探索過兩次,那寶物始終未聞使用,不知可曾取出。此外便是現在峨眉派的開山祖師長眉真人煉有兩口寶劍和一件采太陽真火所煉赤烏球,可以破得。這世上使用陰火的,除我仇敵外,還有赤身教主鳩盤婆,比他更凶,竟是隨手可發,無有窮盡。但是鳩盤婆隱居西方,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不似這廝,逞強任性,倚勢豪奪。

  「其實這廝和我俱是海島中散仙,他在南海,我在東海,風馬牛全不相干。以前從無嫌怨,一樣無拘無束,可逍遙自在,度那清閒歲月。他偏於心不足,想為群仙盟主,創立宗派。三十年前,忽然發帖,遍邀天下散仙往南海赴會。席終說明居心,隱然要執眾仙牛耳。彼時那真有道行本領的,接著他的請柬,全都付之一笑,沒有理他。所去的人,不是道行淺薄,想借此攀附,以便日後有相須之處外,便是像我這樣因聞他那裡景物奇麗,慣產聖藥,一則觀光,二則到底看看他有甚驚人法力。他在席上將話說完,有那道力較高的人雖然不服,還未張口,我不合首先發難,要當筵和他鬥一鬥法。彼時他陰火剛剛採集到手,尚未煉成法寶,吃我和一位姓姜的道友用法寶飛劍,將他夫妻二人一齊打敗,因此結下仇怨。

  「他在南海杜門十載,將陰火用千年鱘鰉魚肚煉成一個袋子,又在海底得了一部邪書,學成了不少妖法,到處找我尋仇。有一次他在黃妙城外尋著了我,我已吃了大虧,險些喪命。多蒙東海釣鼇磯神僧苦行頭陀走過,因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將我救走。他氣仍不出,非將我置諸死地不可。我萬般無奈,才展轉設法向鳩盤婆求救,她傳了我這破陰火的法術。我明知鳩盤婆也因這種三星美人蚺的內丹是破她陰火的一個硬敵,想借我為名,用惡毒之法,將這些東西滅種,但是為了報仇和自身利害,也不能不允,那三星美人蚺巢穴就在他所居的近處,他雖知道美人蚺內丹是玄陰水母精華,可以滅他陰火,但這千年美人蚺為數甚多,又極通靈,一則沒法除去,二則這東西鎮年潛伏海眼之中,與人無爭,也不會和他為難,所以平時沒有在意。如一旦知道我要來此採集,決不甘休。萬一到時鳩盤婆所傳法術為他所破,豈不自送虎口?為此遲疑多年,靜等良機到來,再行下手。這日鳩盤婆忽派一個女弟子傳話,說那廝新近受了鐵傘道人門徒蠱惑,前去侵犯幾個海底潛修的散仙,打算強奪人的珠宮貝闕。交手時弄巧成拙,受了人家重傷,有好些日將息,催我急速下手。想不到眼看功成,卻遭毒手。

  「我那仇家名喚甄海。其父乃是南宋末年一個福建的舟子,載客人飄洋浮海,遇風浪將舟卷向南海一座島上。那裡天生各種靈藥甚多,無有食糧,便以島中草果為食。有一天,無心中吃了一枝迷陽毒草,原是極熱之藥,為采補中的聖品。被他誤服下去,立時欲火燒身,忍受不住。仗著食了三年草果,內中不少靈藥,體健身輕,力大無窮,因為無從發洩,便在海水中泅泳解熱。遇見一隻母海豹,被他擒住。這舟子一沾生物肉體,越發欲火如狂,當下將那海豹擒上岸來,交合了二日三夜。雖然泄了欲火,人已從此癱倒,不能行動。那海豹居然還有良心,每日給銜些小魚蝦給他挨命。同時海豹已有了孕,到第九年上,生下一子,海豹隨即死去。舟子因此子是海豹所生,取名甄海。此子幼稟異質,不但生而能言,而且出沒波濤,行動如飛。由舟子教導,埋了他母親,照樣去采魚蝦草果與乃父度命。又挨過了十餘年,舟子方才老死。甄海在南海流蕩,忽然遇見異人,愛他質地,傳了他許多道法,才有今日。」

  正說之間,三鳳便接口,將日前來犯紫雲宮的道童模樣和所騎的怪魚說出,問和尚可是此人?和尚答道:「正是那廝。不知三位怎生認得?」

  三鳳又將前事說了。和尚狂喜道:「照此說來,我們同仇敵愾,更是一家人了。難怪連日我在此行法,並無絲毫動靜。鳩盤婆明明盡知此事,仍想借我之手,將三星美人蚺除去,好減卻異日的對頭,害得我差點沒被神雷震死,用心也太機巧了。那廝歸藏袋已破,同黨已死,別的我都能制他。諸位既還不知道他的姓名,想必恐他捲土重來,故想知他的來歷蹤跡。何不伴我三日,等我復原後,同去他的巢穴將他除了,以免後患,豈不兩全其美?」

  三鳳聞言,首先稱善。金須奴見這和尚貌相雖惡,還不似藏有奸詐。打算趁這三日閒暇,分一人回轉紫雲宮與初鳳送信,就便看看妖童甄海日內可曾二次來犯。再將初鳳邀來,同去報仇。和尚卻力說妖童自受重傷,尚未痊癒,必俟傷癒,另約能人報仇,此時決不會有所妄動。自己所畏者,只有歸藏袋,如今此袋既失,他已不是自己對手,只要三人伴他過了三日,一到便可將他除去,無須再約他人相助。金須奴終是持重,起初還當他受了震傷,不能起飛,故此需人相助;後來又說他法寶法力仍在,甄海歸藏袋已失,既是毫無足畏,何以又非三人伴守三日?似乎先言後語有些矛盾。當時也不給他說破,只說:「初鳳是全宮之長,既然得知妖童蹤跡,便須稟命而行,不容不回宮請命。」

  和尚聞言,方才默然不語。

  金須奴又問了他法號,才知這和尚便是東海孽龍島長風洞的虎頭禪師。在未入紫雲宮跟從初鳳姊妹時,聽人說過,他原是異派中一個有名的散仙,生而禿頭,所以著了僧裝,並非佛門弟子。雖不似別的旁門專作惡事,手段卻也狠辣。因所居與苦行頭陀相近,不知因甚事做得過了一些,被苦行頭陀制伏過一回。适才聽他說起與甄海狹路相逢,險遭毒手,還多虧了苦行頭陀解救,才得保全性命,大約業已改行歸善。知道了根柢,略覺放心,暗和二鳳使了個眼色,囑她留意。便即起身告辭,往紫雲宮飛去。

  到了一看,宮外封鎖甚嚴,到了牌坊下面,便難再進。幸而冬秀隱身宮門入口,見他獨自飛回來,以為出了亂子,忙著出接,才得走進。一問初鳳、慧珠二人何在,說是因為前車之鑒,正在黃晶殿中同煉天書副冊中所載的一種極厲害的魔焰,要三日後方得完成。當日恰是第二日,法未煉成,不能出殿。如今全殿封閉,誰也不能進見。初鳳行法之時,曾留有話,算計金須奴等三人見了嵩山二友,往返也得一二日工夫。回來如有動作,不過也只隔一日。多一件法寶禦敵,畢竟強些。應用之物,早經採集,起初初鳳因這種魔法狠毒,沒有急需,不願煉它。自

  從吃了陰火大虧,恨那妖童入骨,特地煉來報仇。如三人回宮,可少候一日等語。金須奴原想一到便拉了初鳳同走,不想這般不湊巧,偏在這時正煉魔法,須要候上幾日。好在虎頭禪師原約三日之後,也不忙在一時,便在宮中暫候,等初鳳魔法煉成,再定奪行止。誰知初鳳行法時,差一點功候,幾乎白費心力,又遲了大半天,直到第三日子正過去,才將法術煉成,開殿出來。金須奴忙即上前相見,說了經過。初鳳自是心喜,因時間大促,不能再延,略談幾句,便留下慧珠、冬秀二人看守門戶,從宮門牌坊前起,直達海面,都用法術層層封鎖。興沖沖同了金須奴起身前往。

  到了那座荒島一看,虎頭禪師和二鳳、三鳳三人都已不知去向。金須奴回宮時,虎頭禪師又未說明甄海所居之處。而且違約先走,其中難免不有差錯,不由大吃一驚。二人一商量,甄海巢穴既相隔那荒島不遠,除了在附近海中搜尋外,別無法想。仗著二人都是慣于水行,踏波濤如履康莊,那一帶的島嶼又不多,尚易尋找。二人在海中行未多時,忽見前面有一座大島。近前一看,滿島都是瑤草琪花,珍禽異獸,景物幽秀,形勢雄奇,頗似仙靈窟宅。因水上沒查見甚麼異狀,猜是到了地頭,忙即飛身上去。那島地面不大,方圓不過百里,高處望去,仿佛一目了然。二人分途搜尋,不消頃刻,便走完了一半,一點朕兆俱無。初鳳暗忖:「二鳳等如果來此,必與妖童對敵,絕不會沒有一點蹤跡。就說地方不對,這裡花草有好些都經過人工佈置,怎地沒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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