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④ | 上頁 下頁
第一五二回 犯珠宮一妖授首 遊少室二女尋真(4)


  初鳳見只有靈鮫獨個沖進,不見眾人,以為凶多吉少。剛在悲愁,猛覺奇火極熱中,忽然身上透來一絲涼氣。定睛一看,龍鮫已將全身環抱,口中還銜著一個魚頭,魚頭口內銀光閃閃,那涼氣也是從魚口中發出。暗忖:「這魚正是妖童坐騎,既被龍鮫咬死,眾人未必便敗,許是為了自己封鎖所隔,闖不進來。」

  不由又生了希冀,便伸手從龍鮫口中將魚頭抓將過來,抱在懷中,護住前胸,那歸藏袋與魚頭竟是相生相剋。當初初鳳將袋得到手時,見袋口陰火厲害,連忙撒手一扔,沒有扔掉,反被袋口將左臂吸住,只管發出陰火焚燒。初鳳也運行全身真氣去抵禦。及至魚頭抓到手中,袋口陰火好似磁石引針一般,一個勁齊往魚頭圍繞。那魚口中也放出一團銀光敵住。初鳳身上才不似先前燒炙得難受,但仍然是苟延殘喘,周身骨軟筋麻,如散了一般,更無出困之策。直到金須奴夫婦與三鳳等相次來救,巧用璿光尺破了歸藏袋,勉強脫身回宮,服了許多靈藥,仗著根基甚厚,還養息靜修了好多日,方得復原。那龍鮫原是水中靈物,當時救主情急,雖然受傷不輕,卻好得甚快。

  初鳳痊癒以後,便在黃晶殿中召集全宮人眾,說道:「此次妖人來犯,一見面就交手,連仇敵姓名俱未問明,來歷更是不知。看三妹所得那柄鐵傘,雖然不知用法,頗似當年鐵傘道人之物,來人必是他的徒黨。那道童既然逃走,必不甘休,早晚終將捲土重來。頭一次已經這般厲害,二次約了能手,如何抵禦得了?我們這座仙府好處還不僅在貝闕珠宮,乃是因它深藏海底,不為外人所知,利於潛修,不致引起外人覬覦之故。倘被傳揚出去,雖說我們有法術封鎖,不易攻進,畢竟各派高人甚多,一個抵敵不住,不特此宮難保,便是大家多年苦功也都付於流水。為今之計,莫如乘敵未至,先發制人,由妹夫、二妹出去,先往嵩山少室,尋著白、朱二位,一探妖人來歷,並問明除他和抵禦之法,急速回宮。大家商量妥當,尋上他的門去,將他除了,省卻這一樁心事。好在我們此時道力,出海已差可應付。事完之後,索性分頭出海,先期積修一點外功。然後回轉宮中,從此閉門不出,潛修正果。豈不甚好?」

  眾人大都靜極思動,聞言無不稱善。只不過三鳳另存著一副私心,堅持同往,以便尋見白、朱二人,暗探月兒島寶物是應為金須奴獨得,還是他私吞起來?初鳳近日已聽她背人和自己說過幾次,不准她去,疑團難解,勢必與金須奴夫婦嫌怨日深;又知白、朱二人性情古怪,既不喜她,去了無益。只得再三囑咐小心恭謹,不可大意。三鳳自是隨口應允,當下便隨了金須奴夫婦,同往嵩山少室飛去。

  到了嵩山少室一看,古洞雲封,哪裡有嵩山二友的蹤跡。三人尋不見白、朱二人,又不知雲遊何處,恐出來久了,妖童去而複轉,初鳳等勢孤,只得趕回。本想回宮見了初鳳另商妙策,行至中途南海岸側,忽見下面有一座荒礁,高只離地數十丈,上豐下銳,孤立海邊。礁頂平圓如鏡,大有數畝,中間放著一個大鼎,鼎前立著一個和尚,相貌古怪,頭頂絕大。左手拿著一面銅鏡,閉目合睛,面朝著海,口中念念有詞。先用右手一指那鼎,鼎中便冒起了一片彩煙熱氣,分佈開來,飄散海面。三人在空中聞見那股氣息,仿佛鼎中煮著甚麼異味,甚是香濃,令人食指欲動。細看那和尚,全身雖隱隱有光華圍繞,卻又不似妖邪一流,覺著奇怪,不由略一停視。依了金須奴,本不願多事。三鳳執意要看個究意;二鳳也以為隱身雲空,並不往下降落,看看何妨?金須奴見二鳳也如此說法,只得應了。見離礁石不遠,還有一個礁石,雖然形狀不佳,卻甚隱秘高大,可以藏身,便引了二女往礁石上飛去。

  剛一著地,忽聽三鳳道:「二姊快看,這是甚麼?」

  原來三人往鄰礁上落下時,鼎中熱氣已化作無量數的彩絲,稀疏疏地將近海岸一帶數十裡方圓的海面佈滿,根根似長虹吸水一般,一頭注向海中,一頭仍在鼎內,千絲萬縷,脈絡分明,一毫也不散亂,映著日光,鮮豔奪目。同時和尚口中誦咒越急,雙目仍自緊合,臉上卻帶著盼望焦急神氣。不多一會,忽聽海中風起浪吼,恍如萬馬千軍,在海底騷動了一陣,轟的一聲,海水群飛,波濤山立。浪花中湧現出無量數的怪物,三頭駢生,形如人面,藍睛閃閃,宛若群星,半截身子露出海面,個個俱如鐵塔也似,成千累萬,排著整齊隊伍,分波逐浪,疾如奔馬,直朝和尚存身的荒礁上沖來。海面上陰雲四合,狂風大起。這些怪物轉瞬到達,紛紛狂嘯,聲如兒啼。頂上三頭一齊張口,噴出一股銀箭也似的水,往上射去。接著身子往上便起。

  三人見怪物這麼多,和尚又露著手忙腳亂神氣,正替他捏一把汗。忽見和尚左手鏡往前一舉,那一面漆黑的鏡頓放光明,宛如一輪明月,寒光凜凜,直照波心。右手連放雷火,連珠也似發出。怪物口中射出的水箭,盡被鏡中光華攝去。只是怪物仍然未退,前一排的已快縱到礁上。這時看清全身,每個張著三張血盆大口,獠牙森列,身長有十丈,蟒身魚尾,形相獰惡。和尚見怪物不退,好似也有些手忙腳亂,倏地濃眉緊皺,一聲長嘯,聲如龍吟。左手仍持著那面鏡子,右手往下一伸,竟將那大約丈許的一座鐵鼎舉將起來,朝著前面一掄。鼎中也不知是甚麼東西,一團團帶著彩煙熱氣灑向海中,那股香氣益發濃厚。怪物更不顧性命地飛搶上來,口一張,銜了兩三個鼎中放出的東西便走。來得也快,去得也速,前爭後擠,聲勢益發駭人。再看和尚,已不似先前驚慌神氣,手中鼎只管下倒,滿臉俱是笑容。三人才看出那些怪物不是與和尚為難,乃是為了鼎中之物,只不知和尚如此施為,是何用意。

  三人正在猜想,猛聽空中一聲大喝道:「賊禿驢,你還要這些無辜生物絕種麼?」

  隨說,便緊跟著一個震天價的大霹靂,帶著百丈金光,從天直下,一閃即逝。只震得山嶽崩頹,三人存身的大礁石都搖搖欲倒。同時陰雲盡散,海面上萬縷彩煙全都消盡。嚇得那些黑色怪物紛紛亂竄,齊往海心中亡命一般鑽去,轉眼工夫,全都沒了影子。再看荒礁上,那大頭和尚業已趴伏在地,將那面鏡子頂在頭上,體似篩糠,嚇得直抖。過有半盞茶時,三人見适才那雷聲金光雖盛,只是突如其來,並沒看見一個人影。這時雲盡天空,風息浪靜,怪物也都散盡,只剩和尚一人在荒礁上掙命,無甚可觀。正想飛身走去,忽聽左側有人顫巍巍地說話道:「三位道友休走,快請救我一救,日後自有報答。」

  仔細一聽,語聲徑從荒礁上發來。

  三鳳生性好奇,想知究竟,本不願走,便停了步,往荒礁之上飛去。金須奴夫婦料知無甚亂子,只得跟往。落在荒礁上一看,那大頭和尚已勉強站起,顫聲說道:

  「我被天乾山小男無意中打我一先天神雷,將我元氣震散。幸而有這一面寶鏡護身,防備得快,沒將全身震成粉碎。目前已是飛行不得,須要經過三天兩夜方能復原,離開此地。偏我又有一個生死仇敵,知我在此採取三星美人蚺的陰精,煉這一面水母玄陰鏡,去破他陰火,恨我入骨。偏巧他正值害人沒害成,反倒受了重傷。新敗之後,我又在這荒礁四外設下埋伏,事前並沒敢前來尋仇。可是他所居離此甚近,我适才鼎中所焚乃是千年毒蟒之肉,內中放有極毒之藥,奇香異味,傳出三百里內俱能聞到。

  他既知我用毒蟒為羹,去招引深藏海眼寒泉中的三星美人蚺,豈肯就此善罷甘休?必乘我寶鏡尚未煉成之際,乘我人在行法,不能分神之際,前來暗算。适才聽得雷聲,定已料出我行法太狠,有人與我為難,少不得要乘機加害於我。這荒礁周圍法術已為神雷所破,無計可施。三位道友初來之時,我還有戒心。後來看出是路過好奇,只作旁觀,忙著行法,甚是失禮。如今我危難之中求助,自知不妥。務乞三位道友念在我行法雖然狠毒,也是為那無數萬萬的水族生靈除害,務乞助我一臂之力,在此小住三日。我本身元神雖傷,法術法寶還在,如那廝來犯,只須代我施為,依然抵禦,萬無一失。如承相助,事後必有重報。」

  金須奴聽他說起陰火,不禁心中一動,便問道:「老禪師法力适才已曾領教,想必見聞廣博。這善施陰火的人,現今共有幾人,可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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