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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他這裡剛一照面便將兩個賊道殺死,龔勤又用擒拿手傷了一個,剩下一個最厲害的惡賊,雖因稍微見機沒有冒失縱起,一見同黨連死傷了三個,龔勤落地之後又將寶劍拔出,不必動手,單兵器已先吃虧,剛朝老賊喊得一聲「風緊」,一面準備迎敵,郝濟已口呼:「許大哥,小弟在此,鼠賊已入死地,休想逃生!」

  人也跟蹤縱過。天星認出郝濟,自更膽壯高興。這一來變成一對一。

  下餘三賊,除白強天性兇惡,自知無幸,業已情急,準備拼命而外,另外兩賊俱都打著逃走主意,又看出敵人寶劍鋒利,心中膽寒,接連幾個照面,均是閃躲,不曾回攻。龔郝二人方想索橋已收,來賊決難逃走,持拐的老賊本和郝濟對敵,冷不防忽然縱身一躍,往峰崖上竄去。郝濟口中喝罵,跟蹤追上,耳聽一聲清叱,崖腰上忽有寒光一閃,老賊身子淩空,還未縱上峰腰,便被來人暗器打中面門,一聲驚叫,翻滾下來。

  郝濟目光到處,峰腰上現出兩個女子,一是心上人聶玉燕,另一個正是許天星之妻莊淑玉,未容開口,耳聽呼喝怒吼之聲,側顧白強和另一賊,已被許、龔二人同時殺死。二女同趕將下來,郝濟因和天星久別重逢,又是第一次交到的好友,彼此投機,看出玉燕和許氏夫妻相識,越發高興,不便先朝二女迎上,正要轉身和天星敘闊,忽見龔勤趕來,低聲說道:「我料得不差,許兄和聶老前輩果然相識,我們不該冒失出手,也許不該這樣呢。」

  郝濟回憶前情,呆得一呆。二女剛到峰下,似已聽去。玉燕首先笑說:「龔、郝二兄不必多疑,此是許兄無意之中得知我父女蹤跡,想見爹爹一面,以前為了掘取藏珍又來過兩次,故意和群賊訂約相見,沒想到爹爹未報仇以前非但不管閒事,也不與外人相見,對你二人雖是例外,如非同仇敵愾,前又見過,也未必肯就見面。二兄如不仗義相助,到了許兄眾寡不敵之時,我父女雖必出手,爹爹也只令我一人上前,許兄夫婦仍見不到。我和淑姊一見如故,方才恐她人少吃虧,代她掛了兩條火繩,爹爹還在說我多事,就你們不動手也不相干,我未奉父命,只看了生氣,正想和淑姊下去,你們已先發難。這樣再好沒有。

  我已備有酒食,還打到一隻肥鹿。爹爹有事就要出去,少時可以大嚼一頓。洞中藏珍乃昔年師祖親手封存之物,便是爹爹深知底細,也從未敢妄動。這些年來,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先後也來過幾次人,均未尋到,連我也是新近得知。爹爹和師父隱居本洞,一半是因地勢隱秘,離開賊巢甚近,樣樣方便,一半也因藏珍在此,恐怕外賊盜去之故。沒想到你們機緣湊巧,今日竟會手到成功,可喜可賀!如今離黑尚早,我們難得相見,爹爹、師父方才曾說有事他往,我們先將賊屍拋向地洞裡面,再到我那小洞之中談上些時,吃點烤鹿肉。許兄、淑姊暫時照我方才所說行事,先不與爹爹相見,只將那事辦到,澗中藏珍雖已先後兩次被人取完,將來爹爹和你二人相見,也必有物相贈,不知許兄、淑姊以為如何?」

  天星夫婦原因無意之中得知三耳子尚在人間,又因去年冬天巧遇玉燕師徒,師門本有深交,二女又極投機,前後見了兩次,結為骨肉之交,天星恰與白強結仇,聽一前輩高人指教,借著訂約為由想要求教,就便掘取藏珍,事前也未和玉燕商量。當日到後,才知三耳子對他之來大非所願,幸而玉燕再三解釋說,天星夫婦為取藏珍,在他父女師徒三人未隱居洞中以前便曾來過兩次,乃是無心巧合,因去年相遇,雙方師門交深,恩師看出他夫婦人好,露過口風,今又會見自己,方始動念求見,並非故意,否則三耳子還有見怪之意。此老性情古怪,不便違抗,本想當時告辭,後見玉燕意誠,又因郝濟分別才只一年,竟有這樣驚人本領,心中敬佩,意欲就此結交,這才留了下來。

  二人初意必在大俠三耳子所居相聚,先前又有出洞相見之言,地點也必是在洞外。及至掩埋完了賊屍,並將六賊所帶乾糧金銀取下,隨了玉燕同行,才知地在峰腰一個形似人家假山洞穴之內,入口甚是窄小,身材稍高便難起立。二女拿了燈筒在前引路,高產下下曲折穿行,進約十來丈。初到的四人見玉燕走得極熟,正覺峰腹夾縫低窄氣悶,沿途都是尖銳的石角,一不小心便要撞上,地勢好似越走越低,前面二女業已停住。

  燈筒照處,左壁有一石角往裡縮進一塊,約有半人多高,邊沿崖石甚是光滑。方料那是一洞,耳聽吱的一響,玉燕伸手抓住石角,往裡一推,便有燈光射出,走到裡面,乃是一間丈多方圓的石室,靠近外壁有一天然平石,高只尺餘,旁邊放著三塊尺許方圓的山石作為坐具,另外一個竹榻和一些鍋爐用具,均是主人親手製成,竹榻石塊上鋪有獸皮,牆上掛著兩盞油燈,燈芯甚多,進門之後全數點燃,照得整問石屋甚是明亮。

  郝濟見外壁之上有兩三處洞眼石縫,估計似可望到外面,剛由圓石前面繞過朝外窺看。玉燕山居日久,忽然來了幾個情意相投的嘉賓,高興非常,一到便將燈加亮,忙於款待,室中樣樣齊備,待客的酒食也均準備停當,正加爐中炭火,見郝濟向外張望,忙即放手趕過,湊在身旁笑說:「你嫌這裡悶氣麼?」

  郝濟業由一處洞穴中窺見外面白影,仿佛對面就是出口所在,只看不清楚,打算另換一處窺看,全神註定前面,不曾留意,聞聲把頭一偏,不料玉燕緊靠身旁,立得甚近,郝濟身材稍高,石縫比人較低,猛一回身,起勢太快,二人幾乎撞個滿頭。

  郝濟驟出不意,正撞在玉燕的臉上,當時只覺涼滑滑的,在鼻尖上拂拂一下,本來面嫩,人又規矩,不禁又驚又愧,本恐玉燕怪他,一心想要道歉,不料情急心慌太甚,又因平日苦戀玉燕為時已久,忽然久別重逢,並還看出從此可以常時來往,滿心歡喜之中。為了男女成見大深,面皮又薄,惟恐旁人笑他,雖不敢過去親近,那雙眼睛卻偏不聽主宰,只要是在一處,便由不得要多看兩眼,這時去往壁間窺探,一半是想借此避開,免得多看人家,引使旁人多心,沒料到心上人會湊近身來,鑄此無心之失,照著平日所聞家教,少男長女授受不親才算正人君子,似此兩肩相並,鼻尖觸到人家臉上,這還了得!加上初次與女子肌膚接觸,又是心心念念所想的人,當時面紅心跳,起了一種極微妙的感覺,越發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連說了兩個「我我……」,底下再也說不出來。初意對方一個未出閨門的少女,被男人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必要大怒發作,也許從此反目絕交,不再理睬,正急得心裡怦怦亂跳,臉漲通紅。

  不料玉燕只將身略往後讓了一讓,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先朝身後三人瞟了一眼,望著郝濟窘狀,反似有些好笑,略停了停,見郝濟說不出口,嫣然低語道:「你這樣呆頭呆腦作什?又不是成心。」

  跟著語聲放高,又道:「外面便是斜對出口的峰壁,這片石壁可以推開,中間還有一層。你只把旁邊突出的一塊崖石往外一推,便可走出,非但出口可以望見,也省得氣悶。天熱時來此午睡,再將入口石門拉開,兩面都有涼風,才爽快呢。外壁深藏崖縫之中,地勢陰黑,陽光不照,由暗看明,入口有無動靜均可望見,來人卻看不到我們。井有丈許長一條石廊平臺,上有崖石擋住,真個形勢天然,再妙沒有。聽說你力氣甚大,能夠舉牛過頂,可代我將它推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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