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門十四俠 | 上頁 下頁
一三


  金賊也曾生疑,暗中又查探他多次,後見你父夜宿妓院,知道我如嫁他,怎會這樣?方始絕念。你父在此一年期中諸事就緒,才擇好日子,喬裝同我逃來甘肅。我見他這等癡情,實在於心不忍,到前自行吐口,問他此行諸事皆備,防生枝節,連好友也都不明我們去向,只不知他準備結婚的東西帶來沒有?你父此時既不願自食前言,素性剛強,更不願強我所難。無如連共患難,情愛日深,此後孤男寡女同居一處也不是事,分開非但不舍,又恐遇險,為狗賊所算,本意結為兄妹以了今生,聞言自是心喜,便在涼州所開店鋪中住下,然後擇吉行禮,再來這裡隱居為商。仗著聰明善於經營,本多利厚,幫手得人,難得親自出馬,人又慷慨,不消兩年便財雄一方,成了當地首富,不論地方有什爭執,只他出頭,無不化解,人緣極好,夫妻情厚自不必說。

  「以前深居簡出,偶然出去,也只往本省備商號察看,從不遠遊。我因無有子息,你父又是單傳,勸他納妾,固執不聽,以為上人之女他看不中,又以久離江南,想念故土,事隔十餘年,仇敵決想不到會突然回去,欲返故鄉一行,就便物色一妾。你父原因先瑩久未祭掃,不知別有用意,平日,從不肯拂我心意,一說即允。哪知金賊發現你父忽然失蹤,苦尋不見,明白受了愚弄,仇恨更深,同黨全奉有他隨時留意,一經發現立即尾隨歸報之命,懸有重賞,因黃山之行上當懷恨,遷怒兩師姊,先後被其害死,我夫妻如被擒去,身受之慘,何堪設想!幸而你父早防到此,喬裝極巧,又同學會甘肅口音,處處小心,才保無事。

  在族長堂叔別墅中只住了兩日,便發現金賊用心陰險,料定你父祖瑩所在早晚必回祭掃,這多年來均有專人守伺,總算運氣還好,守賊是個飯桶,上墳時又由堂叔出面,我夫妻裝成男女僕婢,隨同叩拜,我恰巧有了身孕,你父問知我的心意,再四堅持,我也覺出危機,只得同回。第一次仇敵並未發覺,平安到家。生產之後,隔了兩年,我和你父俱都懸念先人丘壟、江南風物,二次又去。才到山東地界,便聽人說起金賊父子的凶威勢力較前更大,小賊玉面神猿金炎也出了道,年紀雖輕,武功甚好,比起賊父,性更兇殘。

  我夫妻仗恃年貌已變,喬裝又好,依然前往,一直回到家鄉。也是我不好,以為你父在途中曾與金賊對面,未被看破,長途萬里,來之不易,不舍就回,想要看望幾家好友,並去曹州訪看恩師靈塔,回以半途,便被賊黨發現蹤跡,起了疑心,發下傳牌,到處搜尋。全仗你父靈機應變,才脫毒手,那苦處也不知受了多少。到家待了幾年,日久淡忘,又起南歸之念。

  這次卻是大糟,到家第二日便被賊黨看破,間關萬里,輾轉逃回,幾次都是九死一生,由此膽寒,不敢再作還鄉之念。前數年你父單人去了一次,因我心喜南中土產,帶有不少,行路較慢,回到山東鄒縣,被金賊分寨擒去,總算天幸,賊黨誤認尋常客商,雖挨了一頓皮鞭,夜裡便掙斷繩索逃走,連所帶土產也被帶了一半回來。行時,還救了一個姓武的難友,也是一個會家,與你父途中相遇,談得投機,日間同受賊黨圍困。

  你父深知賊党勢盛,金賊父子剛離開當地不遠,同行有崆峒派兩個妖道,只一動手,定被驚覺回援,立露馬腳,勸他不要動手,先和自己一樣束手被擒,等金賊走遠再想法子逃走。他偏不聽,以致被擒後受了許多淩辱,逃時氣憤不過,將看守賊黨殺死,又放了一把火燒掉賊的穀倉,然後分路逃走。金賊得報,一聽逃人形貌行徑與前數年所疑的人相合,越發猜出多半,報仇之心更急,終於被他尋來。

  「幸而命不該絕,自從我兒六七歲上便請陳老師教你武功,我因陳師武功人品雖好,論本領還不是我夫婦對手,心想紮好根基,再由娘親身傳授,這座佛堂便是練功之所,一面物色異人為師,如尋不到,等隨我學上兩年,再持我的書信往尋名師。本意金賊有兩個會飛劍的幫手,不是人力所敵,只想學點防身本領,到了事急之時仗以自保,為我家留這一線香煙。沒想到機緣巧合,你父去往蘭州,我不放心,暗中跟去,在皋蘭山下發現裴師蹤跡。這位老前輩,乃秦嶺青門峽隱居的老少十四位劍俠中有名人物,他那飛劍自成一派。我前隨你師祖啞師姑空塵,曾在泰山日觀峰見過一面,忙告你父同往跪求,想令我兒隨他學劍。

  裴老前輩立時應允,並還說起封劍之事,肯來我家暫住。上月裴師忽告你父,說金賊己然命人尋來,有他老人家在自然不怕。不料金賊竟會發現裴師在此,兩事歸一,所幸仇敵還不知道主人便是懷恨多年的情敵,人又驕狂,以為先派出的賊黨個個厲害,足可成功。沒想到前派賊黨,只有一人在甘、涼路上無意中發現你父蹤跡,立時歸報,貪功自私未吐實情,奉到賊命,便和同黨起身,也認為是手到擒來之事。

  你父與裴師早有密計,恰巧又來了幾個好幫手,一面將來賊全數殺死,使其斷了信息無法尋蹤,一面由裴師同了幾個朋友前往赴約,作為避禍隱名在此教讀,被他手下賊黨請去,已不再回,再托兩人用移花接木之計去往大江南北,作出我夫妻仍在江南深山之中隱居,不在西北諸省,所殺賊党也是樊、簡二位仙師所殺。老賊見那多賊黨全數失蹤,屍骨無存,除了幾位丐仙,只樊、簡二老前輩身有自煉化骨藥粉,誰能做得這等乾淨?二老前輩又在鬥劍時當面宣揚,把事情攪了過去,一點不曾疑心。平時自命俠盜,不殺好人,當場再受裴師一激,反倒傳令手下,說狄某善名在外,對頭借地隱身,事出不知,與主人無干,不許再來騷擾。

  「依樊、簡二老前輩的心意,本打算借此一場約會,將仇敵和兩妖道一同除去。忽奉你太師伯密令,說崆峒派一夥餘孽近又死灰復燃,聲勢漸盛,只為前受各正派仙俠誅戮,創巨痛深,除有限幾人外,多半還在山中隱跡,準備煉好飛劍邪法再圖大舉,最好略占上風即止,以便將他們引出,一網打盡。裴師性剛好勝,不願因人成事,也打算二次約會,由自己一人出場,不借朋友之力,予敵人一個厲害。樊、簡二老前輩仍氣不過金賊父子,動手時,忽有一位本是異派、後又改邪歸正的劍俠,為了以前受過金賊好處,得信趕來解圍。雙方和他均有交情,金賊和兩妖道沒想到裴師幾個幫手全是飛仙劍俠,賊党空自人多,絕非其敵,首先乘機下臺。裴師這面因來人力言只管這一次閒事,下次不再過問,只得賣他情面,各自回山。

  因那晚所殺三刁一張,在江湖上交情甚寬,來時路遇一個同黨,乃丐仙葉神翁的徒弟,因和淫賊張玉秀交厚,便被約來,擒到之後自吐來歷,看他師父面上,自然不便殺死。又知他和張賊新交不久,受人愚弄而來,人雖兇橫,無甚惡跡,被擒之後再四苦求,說乃師家法最嚴,如知今日之事,必受慘刑,如肯成全,務望不要洩漏,否則請賜一死,以免活受。裴師已答應他,只命守口,不知怎的葉神翁竟會知道,仍然家法處治。

  裴師得信往救,已自無及。總算這廝人尚耿直,雖受慘刑,知道不是裴師所說,並未洩漏真情,但在審問時,被旁立同門聽去兩句,漸漸傳到仇敵耳中,由此生疑。雖因老賊深謀遠慮,知我夫妻即便是在西北一帶,有這幾位異人相助,仇終難報,一面命人四出查訪,一面托兩妖道代約能手,準備將崆峒派幾個最厲害的人物全請出來,索性雙方拼個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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