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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有心弭禍巧語震凶蠻 無意施恩靈藥醫病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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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覥早又暗中將解藥下在水內,對眾說道:「寨主的傷,如果三日能愈,七日生肌還原,餘下神水無處應用,少時山神必然將它收去,仍還你半碗白水。否則也不過再多治上一回,遲上幾天,也不妨事。寨主新愈,業已幾夜未睡,讓他好好安歇。我也回房,明早再來看望。」 岑高又感謝了幾句,仍由藍馬婆親送出來。顏覥堅請留步,並說:「寨主剛上了藥,須人照料安眠。此後親如一家,打擾之處甚多,只命一侍女領送回屋已足,何須如此客氣?」 藍馬婆執意不肯。顏覥見她固執。好似別有用意,並不是出諸客套,知道山人習忌甚多,只得由她。一路暗中留神,見過了大樓前長橋以後,每經一樓,總有一二十個手執刀矛毒箭的強壯的山人防守,與初進來神情不同。那些山人見了藍馬婆,總是由一個為首的上前舉手為禮,後面諸人隨著。初見時並無一個答理顏覥,有的竟怒目相看,必由藍馬婆用土語向眾宣示,說上幾句,才紛紛過來朝顏覥禮拜,面轉喜容。連經諸樓,俱是如此。 快出寨牆時,藍馬婆忽朝眾中一個小頭目說了兩句土語。那人立時舉著雙手後退了幾步,倏地撥轉頭,往外奔去。顏覥朝前面一看,寨牆門外黑暗中,似有無數人影矛光,從門右往左閃了過去,隱隱聞得山人赤腳雜遝行地之聲,好生疑慮。這時藍馬婆忽然將腳步放慢,故意向顏覥說長問短。顏覥早看出一條路盛布兵衛,頗似自己适才入門之後才設下的埋伏。又聽她語不由衷,想起先後經歷都非佳兆,又不便形於顏色,只得故作鎮靜,和她且談且行。暗忖: 「他夫妻雖然兇狠,但是剛治癒了他的創傷,又假神力恐嚇,即便就是天良喪盡,也不會速然忘恩反噬。所怕的是他夫妻本有害人之心,等自己一進去,一面埋伏相俟,一面去傷害自己妻兒,萬一蠢人莽撞,不等事完先下了手,就算他目前感恩知悔,錯已鑄成,也來不及了。」 顏覥正在焦急,已然走出寨牆門外。偷覷兩邊,並無一人,知已退去。及至走到自己門前,見有兩名服役的山女正探頭外屋觀望,見藍馬婆和顏覥走來,內中一個忽然迎上前來,低聲說了幾句。藍馬婆立時面有難色。顏覥也不顧再作周旋,乘她二人說話之際,首先邁步進了內屋。見愛妻面帶驚恐,手中抱定嬰兒,已在床上坐起,枕頭邊放著一個小包袱和那柄小刀,有兩名山女,一個叫蘭花,一個叫銀娃,仿佛正在交頭接耳,低聲說話。一見顏覥好好進來,顏妻機警,側耳一聽,外面還有腳步之聲,忙把包袱、小刀往被中一塞,和顏覥使了個眼色,翻身臥倒,裝睡起來。蘭花搶近頭前低聲說了一句,便和銀娃輕輕縱向一旁,臉上也帶著驚疑之色。 顏覥見妻兒無恙,雖然略為心安,可是見了這般情形,未免生疑。當時不便追問,只得故意說道:「這半日工夫,你覺得好了些麼?」 顏妻裝睡不答。顏覥還未問第二句,藍馬婆已帶了門前那兩名服役山女,面帶怒容,進屋說道:「這些鬼丫頭崽子真是可惡!我因丈夫身受重傷,不及常來照料,老怕她們服侍不好。适才我在門外再三盤問,才知她四人這幾天果然沒有好好服侍你們。今天恩人進內給我丈夫醫病,她們竟敢引了些人來看小娃兒,鬧得坐月子人不能安睡,真是可惡已極!現在我要責罰她們,將這四個鬼丫頭娃子帶去責打。另外換幾個勤快的來服侍恩人了。」 顏覥未及答言,顏妻也裝作被藍馬婆說話聲音驚醒,有氣無力,喚著顏覥的號道:「辱生呀,請你快對女寨主說,她四個人並沒什麼不好。适才有人要看小孩,雖然爭吵了幾句,也與她們無干。我們彼此風俗習慣不同,蘭花、銀娃剛處得熟些。我很感激女寨主的厚意,不過我們也無須用那麼多的人。如一定要留人,請把蘭花、銀娃留下,感恩不盡,也不必再叫人來了。」 說罷,喘個不住。顏覥知她脈象甚好,半日之間,不會變得這般衰弱,其中必有原故,忙代四女求情,又堅請把蘭花、銀娃二女留下。 其實藍馬婆已無害人之念,只因起初邀顏覥入內時,因痛夫傷,懷恨那虎,並及顏氏夫妻。以為顏覥果是神友,必能手到病除,自無話說;否則,連日岑高傷勢加重,百求不愈,那虎既肯讓他騎走,必非山神。黑王神雖然自己小時見過,事隔多年,不曾出現,恐它不真。目前這般突如其來,焉知不是漢人詭詐,特地把養好的一條黑虎前來傷人需索?當時藍馬婆只管答應請去醫治,一面早去和岑高商量,不問是否山神,反正不佑自己,定下詭計,層層埋伏,一個醫不出道理來,便叫顏覥自行出去,由眾山人將他殺害。又命人埋伏顏覥屋外,如聽見蘆簽吹動,便人內,連同那四名假充服役,暗作奸細的山女,一齊動手,殺了顏妻母子,暫泄心頭之忿。同時命人掘下極大虎阱,內置枯枝,四處埋伏好了火箭,準備殺虎,以報夫仇。如真個那虎連火也不怕時,再把動手殺害顏氏夫妻母子的幾個山人獻出去抵命。 誰知顏覥居然用計謀取了神水,藥到回春,岑高立時止痛,再也不由他夫妻不怕不信。雖然混了殺機,偏生要她在旁捧水跪求。後來又看出了神,忘卻撤去埋伏。因有她本人同行,不發號令不會動手,尚可遮掩。那埋伏寨牆外和顏妻屋外的人較多,直到快達寨牆,才得想起。連忙派人傳語吩咐速撤時,山人躁急無知,屋外埋伏的一撥因久等無信,不耐煩起來。又加四名山女中,有兩個最是刁狡凶頑,已引人進去羅唕了幾次,一會又要將嬰兒抱走。多虧蘭花、銀娃兩名山女因日裡受了一點恩惠,仗著也是藍馬婆身邊寵信的人,再三力阻,才保無事。 藍馬婆到時,一問那兩名山女,知道她們性急,將事做錯,又愧又急。恐顏覥生疑見怪,才故意這般說法。一聽顏氏夫妻要留蘭花、銀娃在彼,此時已是敬畏不逞,怎肯違忤,立時應允。並說二女不敷應用,還須再派兩名勤謹的來。。顏氏夫妻仍是再三不要,只得罷了。因時已不早,想起顏覥累了一日,尚未飲食歇息,誠誠懇懇安慰了顏妻幾句,一再稱謝,作別而去。 顏妻先見情勢不佳,凶多吉少,向著蘭、銀二女求救,已有相約偕逃之意。只是屋外有了埋伏,別無出路,正想由蘭、銀二女去將他們騙開,拼死命沖出逃命。不料這般好結果,知是醫藥有效。正和顏覥互相述說前事,談不多一會,藍馬婆忽命人抬了許多酒肉果品前來。顏覥先時匆匆吃了一點乾糧,本未吃飽。顏妻產前服了仙果,也是體健食多,只因心懸丈夫、愛子,雖有蘭、銀二女忠心服侍,不似那兩名山女悸謬可惡,心中有事,也未吃飽。當下強喚過蘭、銀二女,夫妻主僕先飽餐了一頓,方行安歇。 第二日,顏覥人內醫治,岑高夫妻自然敬禮逾恒,不但全無仇視之心,連他手下男女山人見了顏覥,也都下拜為禮;迥不似前兩日見了他們,大半面帶厭惡之容的神氣。治完後,當日岑高已能起坐。又命人去將他手下千百長等喚來拜見,曆述昨日神異。問顏覥願在寨中居住與否,請說出來,如若不願,便催手下山人連夜將那穀口新居建好。顏覥嫌寨中氣悶,自然願意在外面住,但故意說假居兩月即要告辭,寨主不要費事。岑高驚問何往,顏覥說:「我素來抱救人之志,打算妻子滿月,身體復原,仍去行醫。」 岑高笑道:「我道恩人有什要事,本寨山人約有二千以上,平日生病,或受蟲獸咬傷,寨中草藥一治不好,便即送命,傷重殘廢的更是隨時都有。並且在每年春秋都有重病流行,一是出天花,一是瘴疫。深處山中,正苦無法延請名醫。恩人醫道如此神奇,又是神人好友,真是天賜福星,我們請也請不到。如說行醫,我們照;日治一個有一個的謝禮。如說為了救人,這裡每年有的是病人和受傷的,何必到遠的地方去,每日奔波勞苦呢?看恩人意思,是想在外面住家。我命他們連夜興工趕造,不消三五日便可建成。恩人並無別的要事,已然自己口裡說出,就是想走也不行了。」 顏覥原因攜妻抱子到處飄零,不特倍嘗困苦饑寒,諸多不便,一個不小心露了馬腳,被閹狗手下爪牙捉去,就有性命之憂。難得遇到這等機緣,豈非絕好藏身待時之處?而且受人敬禮,衣食無憂,真是再好不過。先說的話本不由衷,一見他夫妻虔誠挽留,略為謙謝了幾句,便即答應暫住半年,再行他去。藍馬婆笑道:「恩人既然應允,真叫人高興。好在離半年的期還早呢,且任下去,到時再說吧。」 當下岑高一面催手下山人速建新居,一面又叫藍馬婆陪了同去,看看建屋的地方和形式好否,如不合意,拆了另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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