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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彩霧籠沙洲群醜彌天喧蠱語 流光照川峽輕舟兩岸渡猿聲(3)


  南綺見地下血肉狼藉,甚是污穢,意欲行法將它化去,流入湖內。玉花忙攔道:「這個萬使不得。蠱雖死去,餘毒猶重。便連适才死的那些蠱,也須等事完之後,由我姊妹將餘燼收拾在一處,想法封藏,放在深山窮穀幽僻之處,堆埋地底,方免害人;否則日久得著日月雨露滋潤化育,其數大多,散佈開來,不特紀家不能在此居住,附近數百里的人畜也無有生理了。」

  南綺聞言大驚,忙命玉花姊妹急速行法集在一處,用瓦壇盛起,事完再去埋藏,免得隨風吹散,遺禍無窮。玉花對榴花道:「看神氣,師娘縱能逃走,也無能為力了。此時我已悟出因果,索性就這樣的做吧。」

  榴花猶自有些畏怯,遲遲不敢下手。南綺剛要催促,忽聽遠遠一聲慘呼。玉花流淚道:「師娘死了。」

  這時天空蠱火業已消滅淨盡,只見碧森森的濃霧和海中波濤相似,齊往那綠蛛身邊湧去,漸漸四外露出天光。不多一會,碧霧收盡,現出真真和那兩個道裝女子。托盒的一個早將盒蓋揭開,眼看比拷栳還大形如蜘蛛的怪物倏地縮小,飛入盒內。眾人見真真臉上似乎蒙著一層油光,等到碧蛛收後,真真和那兩個女子俱伸手向臉上一揭,才知三人臉上俱蒙著一層薄如明絹的面網。這一現出原來形貌,南綺首先一看那兩個女子,一個著黑衣的不認得,另一個正是乃姊舜華的好友縹緲兒石明珠。不禁大喜,不等近前,便飛身上去迎了下來,接了來人一同飛下。

  南綺手拉著縹緲兒石明珠,正要和眾人引見,石明珠忙道:「南妹先不要忙,你們禍患尚未除盡呢。」

  說時目注玉花姊妹,似有疑異之容。南綺已猜知就裡,便道:「石姊姊是說這些妖蠱的劫灰麼?」

  石明珠道:「這些惡蠱雖然伏誅,但是它受過妖女多年心血祭煉,其毒無比。如被風吹散去,得了日月培育,雨露灌潤,變化出一種毒蟲,雖不似以前通靈厲害,常人遇上,便即遭殃。且其為數甚多,不知化生幾千萬億。此時不設法消滅,一旦蔓延,這附近千里以內生靈無瞧類了。這兩個山女身上也蒙有這類惡蠱,怎會在此?」

  言還未了,南綺搶答道:「姊姊放心。這兩個山女姓聶,一名玉花,一名榴花,原是妖女的門人義女,被逼來投,如今已改邪歸正。她們也說是惡蠱劫灰久必為害,正想法聚在一處,用罎子裝好,尋一隱僻處所埋藏呢。」

  石明珠道:「你將它埋藏地下,年代一久,縱不被人發現,倘如遇見地震山崩,陵穀變遷,仍要飛散為害,終是不妥。幸得帶有金蛛在此,除它不難。只是收集這東西,卻非她本門的人不易收得乾淨。可命她姊妹二人先助一臂之力,我自有用處。」

  玉花忙道:「我姊妹劫後餘生,此時正如大夢初覺,此事當得效勞。」

  說罷,先在地下畫上一個大圈,然後將頭髮披散,禹步立定,兩手連招帶舞,行起法來。只見四面八方那些五顏六色的灰星彩光耀日,齊往玉花姊妹所畫的圈中飛落,不消頃刻,成了尺許方圓一堆,丈許以內,奇腥刺鼻欲嘔,眾人俱都掩鼻退避不迭。

  玉花姊妹收蠱之際,眾人已分別引見。那手持朱盒的女子,乃黔邊臥牛峰苦竹庵鄭顛仙的得意門徒呂靈姑,因奉師命,拿了朱盒中的神物金蛛,去往巫山牛肝峽下吸取金船。路遇縹紗兒石明珠,互說師門淵源,結了姊妹,相偕來此驅除惡蠱。

  紀光見愛孫兀自呻吟未醒,知是兩位仙人,忙上前伏地求救。呂靈姑忙將他攙起道:「我這盒中金蛛食量甚大,令孫所中蠱毒非它不救,但是用它一次,須給它一些吃的。難得有這一大堆惡蠱的屍屑,且等她們收集齊了再作計較。」

  紀光稱謝不置。

  一會,玉花姊妹說是蠱已聚齊,並無遺漏。石明珠和靈姑略一商量,從身上取出一疊薄如蟬翼,形似輕紗的面罩,分給眾人,吩咐蒙在臉上避毒。眾人才往臉上一蒙,便即貼皮粘肉,和生成的一般。石明珠等眾人蒙好,又給紀異蒙上一片,將餘下的藏人懷中,才請呂靈姑行法施為。靈姑先對玉花姊妹道:「你姊妹身藏有蠱,金蛛出來,大為不便。南疆養蠱的人何止數十萬,大都與命相連,誅不勝誅。我也許還要大用你們,不願將你們所煉之蠱除去。欲教你們暫時避開,偏生這些蠱灰是你們行法聚攏,如由外人將禁法破了,你們也要受傷。說不得只好冒點危險,仍由你們自禁自開。少時見了金蛛不可害怕,有我們在此,決不傷及一根毫髮。不過退身要快,只要我的劍光一經飛起,急速抽身,自無妨礙。」

  玉花姊妹概然應允。靈姑請花奇抱著紀異,相隔那一堆蠱灰十丈遠近,尋一塊山石坐下。又囑咐紀光退往遠處觀看。真真、元兒、南綺。石明珠四人各自準備飛劍法寶,等靈姑一聲招呼,速將劍光飛上前去阻住金蛛,以防萬一傷了玉花姊妹。

  分配走後,靈姑一手持朱盒,一手掐訣,走向紀異身後。命花奇將手放開,頭偏一旁,露出紀異受傷之處。靈姑將手一指盒蓋,喝一聲:「開!」

  蓋略微升起,飛出适才所見渾身碧綠,滿是金點,形似蜘蛛的怪物,大才如拳。一出盒,先在靈姑頭上盤飛了兩轉。靈姑口誦咒語,一指紀異的傷處,那金蛛便落在紀異的背上,一口咬定受傷所在,略一吮撮。傷處原本紫腫,墳起如桃,立時消平下去。靈姑知道毒已被吸盡,忙嘬口一嘯。金蛛聞聲立即飛起。花奇早有準備,更不怠慢,將口中噙化好的丹藥吐在手中,往紀異傷處一按。接著一縱遁光,抱了紀異便向真真等身旁飛去。那金蛛飛起,見靈姑手上並未備有它的食物,再見人已飛走,口裡連連怒聲怪嘯,身子便長大了好幾倍,張牙舞爪,待要往下撲去。靈姑早取出一根纖光射目的紅針指著金蛛喝道:「前面那一堆,不是你的犒勞麼?再向我發威,看我用火靈針刺你。」

  玉花姊妹聞言,忙將禁法一撤,那金蛛徑隨靈姑手指之處飛去。禁法撤後,那堆蠱灰靠前的一面,被風一吹,剛剛有些蕩漾散動。恰值金蛛飛到,相隔十丈以外,便即停飛不動,只把血紅怪口一張,箭也似噴射出數十道綠氣,將那堆蠱灰罩住。只數十道綠氣,化成一條筆直斜長的濃煙,裹住那五顏六色發光的灰星,像雨雪一般,往怪物口裡吸去,轉眼淨盡。玉花姊妹知道這東西是蠱的剋星,厲害無比,再一親見這等兇惡之狀,益發有些膽怯。那金蛛一口氣將蠱灰吸完,意猶未足,一聲怪嘯,便朝二女當頭撲去。二女喊聲:「不好!」

  剛待逃命,靈姑早將劍光發出追來,眾人的劍光也相繼飛起,阻住金蛛去路。玉花姊妹驚魂乍定,耳聽靈姑大喝道:「喂不飽的孽畜,難道今日你還不足意麼?」

  隨說,將手中火靈針一揚,針尖上便射出千百點火星,將金蛛裹住。嚇得金蛛連聲怪叫,電也似往靈姑手中朱盒飛來。靈姑連忙收針,將朱盒一舉,盒蓋微微升起。靈姑等那金蛛飛人盒中,才行合攏朱盒,上前與眾人相見

  真真不意遭此挫敗,來救的人又是南綺舊交,老大不是意思。南綺也未做理會。大家一同相率進屋落座。紀異人已醒轉,傷癒腫消,只創口有些麻木。石明珠說:「再服一次丹藥,便可痊癒。」

  大患已平,紀光從此可以高枕無憂,自是欣慰。

  眾人落座之後,玉花。榴花忽然雙雙走來,朝著明珠。靈姑。真真、南綺等跪下,含淚說道:「弟子幼喪父母,受人欺淩,一時氣忿,投入旁門。雖然不曾居心為惡,卻已造孽不少。此番自投羅網,多蒙諸位大仙不殺,又加護衛,才得免死,恩同再造。只是弟子等無心遭此大難,師娘和一干同門、許多後輩俱都遭了大劫,無一倖免。各地養蠱之人甚多,知道此事,必要為仇。弟子等力薄道淺,怎能抵禦、現已迷途知返,務懇格外施恩,准許弟子等拜在諸位仙姑門下,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

  說罷,痛哭起來。

  石明珠道:「你姊妹兩個起來,我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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