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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揮慧劍心斷七情索 覓沉竹力誅三腳怪(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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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無論在家在外,總是打扮得和月裡嫦娥一樣。論她的身材容貌,也真不在她打扮,要像我這樣,不打扮,人家至多叫我一聲醜女。醜丫頭,若也和她學,豈不是醜字之下還得添個怪字麼?果真如此,遇見妖人,不必和他飛劍相持,就這一副嘴臉,也把他嚇跑了。說也稀奇,我不愛打扮,也不怕世緣糾纏,累我功行,她道行法力俱比我高,卻常恐世緣牽擾,萬一擺脫不了,壞了她的道基,卻又偏愛打扮。她長得那麼美秀,不打扮,已容易叫人愛多看上幾眼,再這麼一打扮,你想人家放得過她麼,豈不是有些自找麻煩?」 「就拿受這多年罪的起禍根由來說,還不是因為那年峨眉派開府群訕盛會,掌教妙一真人飛劍傳柬,請師公神駝乙真人與師父前去赴會。師父正值岷山解體,不能前往,便打發她代師父前去送禮祝賀。沒想到她在會上遇見一個散仙的弟子名叫虞重的,只知她美,不知她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王,老朝她看個不休。她已然懷恨在心,當著許多前輩,又是來賓,不好發作。偏巧冤家路窄,前生業障,又在歸途相遇,還同了兩個南海散仙騎鯨客的弟子勾顯、崔樹,不知怎的言語失和,爭鬥起來,被她用火月叉、西神劍殺死了虞重,斷了勾、崔二人手臂。 不久三人的師父告到師父那裡,彼時恰巧她又約我同往成都,做了一件錯事。師父本恨她平日殺心太重,這一來,新罪舊罪一齊發作,才鬧到這步田地。自從在此幽閉,從沒打扮過一次,以為是換了脾氣。准想她愛好天然,生性難改,一出困,便仍是打扮得和天仙相似。你對她只有好處,一句無心戲言,怎會怪你?她本要朝你道謝,收了慧光劍,到室中攜取許多帶走的東西,只因你這句話觸了忌諱,不願再往下聽,走得快一些罷了。」 言還未了,招得紀異哈哈大笑。長女行至中途,聞得笑聲,妙目含苯,瞪了醜女一眼,仍自姍姍走去。紀異方知長女果未見怪。 紀異又見洞奴丁零只管在醜女腳旁挨擠徘徊,身上傷痕雖然敷了丹藥,仍未全好。适才看它禦敵惡鬥時那般威猛雄壯,這時卻變得這般玲瓏小巧,和養馴了的貓犬相似。便問醜女道:「那雙頭怪物既是它的剋星,為何它兩個才一照面,便被洞奴抓瞎了它兩隻眼睛呢?」 醜女道:「這兩個俱是天生神物。洞奴其名自呼,所以叫作丁零。身子能大能小,除了雙頭神獸是它剋星外,無論多麼厲害的猛獸蟲豸,遇上時除了它不想傷害,否則決無生理。它不但腳上鋼爪能夠穿銅裂鐵,而且耳目最聰,能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略有些微警兆,便能預先覺察。心性尤為靈巧。修道人如收伏這麼一個,用來守洞出行,再好不過。更能吐霧成雲,口噴毒氣,致人死命。真是厲害非常。」 可是那雙頭螈比它還狠,除了不會噴雲放毒而外,別的本領都和它差不多。所有各種怪獸中,獨它不怕丁零內丹中發散出來的毒氣。如果僥倖生裂了一個丁零,將那團腹中的內丹吞吃了去,不消一晝夜,肋下便生出四片蝙蝠般的翅膀,飛行絕跡,專吃人獸腦髓,更難制死它了。它那條尾巴像個毛球,發威時比鋼針還硬還鋒利的硬毛,便根根豎將起來。每根毛孔裡都有極毒的毒水,無論人畜,打上早晚爛死。這兩種東西都是天地間最猛惡的異獸。不過先天秉賦各有不同。丁零不能肉食,遇見正人,雖然暴性難改,猶能馴養,使其歸善。那雙頭螺卻是非腦、血兩樣不饜所欲,死東西還不吃,終日以殺生害命為能事。 除了左道妖邪喜歡養它,遇見正派仙人劍俠,決不使其倖免,為害生靈。最奇怪的是這兩種異獸俱不常見,如果有了一對丁零,相隔五千裡外必產一對雙頭螈。母螈和母丁零又都是喜歡水中居住,前半身生相一樣,多有鱗甲,後半身似龍非龍,比公的還惡。當初師父收這一對來馴養,頗費了一些事。知道有了它,必產雙頭螈,後來才知大行山爛泥潭裡果產了一對,已為赤身教主鳩盤婆收去,只得作罷。因我姊妹幽閉在此,將這只公的賜給我們作守洞禦敵之用,多年無事,今晚方得到它的大助。死的這只雙頭螺,聽妖人口氣,並非從鳩盤婆那裡轉借而來,好生叫人不解。如非丁零相隨師父多年,長了道行本領,休說還敢出其不意,抓瞎它一對怪眼,見面時早魂不附體了。就這樣還挨了它一尾巴,如無師父留賜的靈藥,此時早就爛起,兩三天后爛到皮骨無存,露出臟腑而死,焉有命在? 「這只丁零素來忠心,性又好動,自經師父收伏,永遠沒離開過姊姊。因為我姊妹遭這十年多的難,是由姊姊所交時常見面的幾個男女道友而起,此時這些人俱是昆侖派鐘真人放逐出來的門徒,我姊姊被困,它也跟著受了許多年的幽閉,又知我師徒仇敵眾多,所以恨忌生人。你初來學琴,雖經我姊妹再三和它說,你也許是錦囊中所說助我們脫困的人,它見你沒有道行,並不大相信,但是尚無仇視之心。偏你好奇妄動,總想偷看我們的隱事。你想那石柱後面乃是我們藏放重寶和師父法體的要地,我姊姊因每晚入定受罪,時候往往很久,恐怕出事,曾經叮囑它,不論何時何人,只要敢去窺探柱後,隨它性兒處置。我們雖也見你時常想往石柱後走去,因已止過你幾次,俱未想到你會那般固執,不看個明白不休,竟乘學劍之際,往往後縱將過去。 本就不喜歡你,這一來更把你當作仇敵看待,如何容得?當然要將你置於死地了。當時連大姊都動了真氣,如非我手腳快,趕緊將你從爪牙下搶出,那毒氣便是它多年煉就的內丹,一經被它噴上,即行倒地不省人事,再有十個你這樣的,也被它抓裂成為粉碎了。後來我姊妹見你秉賦異乎尋常,又有那口寶劍;並且日限已屆,更無第二人前來,才斷定脫困之人必定是你無疑,便對它又說又嚇。它雖首肯,我仍不放心,還恐在我們入定時又和你為難。誰知它聽出它的剋星將至,情急無計,竟會求救於你呢。這回事,如非樣樣湊巧,我二人連法寶俱被師父幽閉我們時裝入錦囊之內,事前毫無所覺,單憑我三人,真未必是那兩個妖人、一個怪獸之敵呢。」 說時,紀異見丁零旋繞腳下,兩隻怪眼星光電射,神駿之中,彌覺溫馴。如非兩次身歷其境,幾乎不信它會那等兇惡。不由越看越愛,試伸手一抱,它竟向懷中撲來,紀異便將它一把抱起,不住用手去撫摸它身上雪也似白的柔毛,並和醜女對答,卻不敢和它對臉,以防又為毒氣所中。醜女見紀異躲閃,笑道:「丁零這東西雖是猛惡,卻是有恩必報,你早晚必得它的幫助。它那毒氣因人而施,不是遇敵發威時不會噴出。這時你就親它的嘴,也不妨事。」 紀異正要答話,長女已提了三大麻袋出來。擲向地上,朝醜女微嗔道:「我們就要移居,放著許多東西,也不幫我收拾,卻在這裡與紀弟談閑天。還不找那根挑竹去。」 醜女答道:「我這些年服侍你,也算盡了心吧?偏我姊弟相逢,就不許說幾句話?這些東西又不是我的,你走到哪裡,都是牽牽纏纏。像我這樣子然一身,來去都無牽連多好。再說那根挑竹並不是什麼寶貝入自從那年挑東西到此,我便將它隨手扔入澗底了,想必早已腐爛,還會有麼?」 長女微哂道:「你真是不知輕重貴賤。這些東西雖然多是我的,難道就真沒有你一點,再說師父的法體和這些寶物重器呢,莫非也沒有你的事,至於說那根竹子,乃是岷山白犀潭底所產的陰沉竹,我費了好些心力挖掘,一共才只得六根,三根孝順師父,二根送人,就剩這一根,準備他日將它煉成降龍寶杖。因為這東西也是天材地寶,人間稀見之物,而其性又喜陰惡陽,越是放在卑濕陰暗之處越相宜。來的那一天雖是氣極,也未捨得將它拋棄,才叫你將它扔落澗底深水之中。你怎的還看不起它?你如不信,這時去取出來看,不但那竹還在原處,比起以前,只恐還要光澤堅固呢,尋常竹子挑這麼重的東西,不怕折了麼?」 醜女笑道:「你的東西都是寶貝。照你這樣見一樣留一樣,到哪裡去都捨不得丟,總得帶著,知道的說你藏有珍奇,準備煉寶,不知道的還當你是搬嫁妝呢。」 長女聞言,剛將秀眉一一豎,醜女已嚇得回身往洞外便跑,口裡央告道:「好姊姊,莫怪我。今天因我剛脫了困,一時喜極忘形,滿嘴胡話哩。叫紀弟莫來,我這就替你取那根竹子去。」 一路說,人已路向洞外。長女也未追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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