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 | 上頁 下頁
第八回 身陷魔宮鬼聲魅影 魂銷豔舞玉軟香溫(7)


  說時,也將手朝花子揚了一揚。花子聞言,剛要答話,朱梅搶說道:「你兩郎舅,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來了俱是一般惹厭。看在五姑份上,不與你們一般見識,花子一來,這局棋也沒法再下,由它放著,改日再分勝負,且下去喝點本山的猴兒酒吧。」

  說著,兩個老頭俱都落在地上。

  元兒也連忙縱了下去,跪在三人面前。剛叩了幾個頭,朱梅指著那老頭和花子說道:「這兩人一個叫追雲叟白穀逸,一個叫怪叫花淩渾,俱都是你師伯,快磕一個頭,和陶鈞到一邊去,我不願見你這拘謹樣兒。」

  元兒從紀登、陶鈞二人臉上恭敬神氣中,悟出師父用意,聞言朝白、淩二人各叩了兩個頭,起身站向陶鈞肩下。紀登早往室內取出酒脯,設在當院石桌之上。朱、白、淩三人,相次落座。

  淩渾指著元兒,問朱梅道:「這孩子就是日前齊道友勸你收歸門下的那個麼?無怪他說好,連我看著都順眼。我收門人向來憑我自己喜歡,不論資質,都要似齊道友和你們這樣選擇得嚴,哪有許多?今日你見我那孽徒一人獨鬥群魔,還不怎太弱吧?」

  朱梅道:「趙心源在你門下才只二十年工夫,劍法已深得你的心傳,剛才穀逸尋我,要下完嵩山少室那盤殘棋。是他要看我新收弟子上山時光景,才將棋枰移向高處。才一上去,便遠遠望見兩個魔崽子雙戰你的令高徒,正在相持不下。後來又有兩個五台餘孽路過,趁火打劫。我恨他們倚仗人多,以強淩弱,飛劍出去相助。不多一會,穀逸也將飛劍放出。他們如何能是敵手,不消一會,便將一個魔崽子的飛劍絞成粉碎,餘下三個見機遁去。我二人解了令徒之圍,知他們這群餘孽還有幾年氣運,懶得再費心神去追趕他們。正想下完那盤殘棋,你就來了。你這花子素常無事不尋人,尋人沒好事。我近日已受了齊道友之托,三二日內要赴峨眉凝碧仙府,與眾道友商議三次峨眉比劍之事,如有為難之事,切莫再照顧我。」

  怪叫花淩渾道:「你這矮子倒會猜,可惜只猜著了一半,你知道那妖屍穀辰麼?他的惡貫快要滿盈,不久自會伏誅。我本不願管他閒事,偏他竟敢惹我。我徒弟魏青在嵩山頂上采藥,路遇他師妹淩雲風。那是我的侄孫女兒,三人正閑說,被他用妖法攝走,陷入重泉九地之下,準備取他二人的生魂,煉那九地腐仙妖法。論本領,我原可以制伏他。只是這妖屍自被峨眉諸道友連挫銳氣,益發詭詐,善於趨避,知他重泉九地共有十八穴,如果一擊不中,不把人救出來,這東西又辣又狠,必先下毒手,豈不反誤了他二人性命?我淩家子孫無多,我妹子又在開元寺坐化,自是因她前生殺孽大重,塵劫猶未轉完。別人尚可,白矮子豈能坐視不理?為此拖他前去相助行事。有我二人同往,縱不除滅妖屍,准可將人救出。我正想去九華尋他,路過此地,看見你二人劍光從那面飛來,知他在此,特來相約。哪個用你則甚?」

  朱梅笑說:「你當我真不知道你的來意嗎?你平時總不服人,這事又早落在齊道友的算中。你既知妖屍惡貫滿盈,怎未算出應在你的身上?适才接了齊道友的飛劍傳書,說你要來,便是穀逸,也為此事在此等你。可見要作一派宗主,實非易事。像你一意孤行,與人不同,雖然你門人當中不乏能傳之士,到底限於天賦,總是事倍功半,費了你無窮心力,比起峨眉門下還是不及咧。」

  淩渾冷笑道:「矮子你少說嘴。我如不是知道峨眉派承長眉真人正統,得天獨厚,我也不遠走滇西,另立教宗了。齊道友最近在凝碧崖靈翠峰微塵陣中,得了長眉真人帝府天篆兜率真敕,道行高出濟輩,何消你說?我雖不才,還會知難而退,不與勝己者抗衡,於正邪請教外另立教宗,傳先師鐵肩老祖衣缽,還不似賢昆弟這般不知自量,老著臉,創什麼青城派,又和峨眉派藕斷絲連地挾以自重,那才是既不能號令,又不受命呢,虧你還有臉挖苦人。」

  朱梅哈哈笑道:「你這窮叫花,這麼多年來還是火性未退,本門先師與長眉真人,原屬一家,無分彼此,本無須另創立什麼門戶,只因先師羽化時節,同輩師弟在先師前立下宏願,要積修十萬外功。我因塵緣將了,師弟好意,與齊道友商量,才創這青城一派,同是行道濟世,但求盡心,分甚本領高低?你說這話,全是私心自用,無怪你這麼多年來終是野狐禪咧。」

  淩渾方要答言,白穀逸道:「照齊道友來書所說,後日方是妖屍授首之期,有這些閑時候,我們三人相聚,正可暢飲矮子的好酒,只管爭論則甚?」

  淩渾也笑道:「我只恨你們這些人專以正統自命,難道別派中就無能人?我本不算什麼好手,那神駝乙道友行徑也和我差不許多,他也不是道門正宗,如論本領道行,恐怕齊道友也難與他分高下吧?」

  說時,朱梅忽然回首看了元兒一眼,命紀登,陶鈞將元兒領往後面,先進了飲食,等到傍晚客去,再聽吩咐,元兒又要跪謝,被陶鈞拉了他一把,暗使眼色止住,元兒只得隨了紀、陶二人同往後院。一看,院中石桌上杯著早已設好。陶鈞進屋取了酒食出來,三人重新見禮落座。

  陶鈞未從師時,本來好客,有「小孟嘗」

  之稱。雖在山中多年,仍是少年時心性,生平又愛英俊靈敏的人,見小師弟襲元小小年紀,武功已煉到了很深地步,再加上膽識氣字迥異恒流,休說尋常小孩子,便是上次峨眉開府,凝碧崖大元洞各派老少群仙聚會,所見許多已然煉成飛劍、出入青冥的小輩同門當中,資質勝過他的也無幾個,年紀卻都比他大得多,目前初來,便是如此,將來成就自不可量,無怪師父、師叔屬望甚殷了,惺惺惜惺惺,因此對他又歆羨,又愛惜。除殷勤款待外,陶鈞沒等朱悔吩咐,已先把入門口訣、坐功起始一一傳授,又把元兒身佩雙劍取出,給紀登詳觀。知是異寶,俱都讚不絕口。

  元兒本來聰明絕頂,因為紀登雖是師兄,卻與銅冠叟交好,於親近之中,處處以前輩之禮相待,還有一些拘束。及見陶鈞對他甚厚,有問必答,不似紀登沉靜,素寡言笑,不由對於陶鈞格外要親熱些,也是二人情性相投,一見便成莫逆生死之交。元兒除敬領傳授默識於心外,心中老想探聽師父為何說笑那般不羈,全無一點尊長莊重之容,以及那姓白的老頭與後來窮叫花的來歷,只是不敢開口,幾次想問,俱在口邊縮住。

  陶鉤見他口齒遲疑神氣,猜出他的心意,便說道:「我們這位恩師人最灑脫,最恨虛偽,你只要率性而行,事事誠心實意,必邀青眼,不過他老人家對於尋常禮節雖然放縱,不計細行,可是大處家規極為嚴厲,犯者必以飛劍處死,決無寬恕,據我想,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要人自己向上,不須師長督飭,方為上駟之材,我們作為弟子,應體師門厚德,不尚俗禮,內心崇敬,自然誠中形外了。

  至於先來那位白師伯,乃是現在九華山隱居的有名老劍仙追雲叟白穀逸。以前與師父齊名,同隱河南嵩山少室,人稱『嵩山二老』,後來移居衡嶽,不多年前,又移居九華山峨眉掌教夫人別府鎖雲洞的,門下弟子只有三人,卻是一個勝似一個,內中一個姓嶽的,更是本領驚人,將來自會與你相見。

  「後來那位,也是鼎鼎大名的雲南派宗主,青螺峪的怪叫花窮神淩渾。這位師伯劍法自成一家,與哪一派都不相同,隱身乞丐,遊戲三昧,各異派中妖人遇見他,無不聞名喪膽。

  「這三位老人家俱是多年患難知己之交,每到一起,必要暢飲歡聚,無話不說,淩、白二位更有郎舅至親之誼,曾為一事反目多年,近十年來才和好的,今日淩師伯未來以前,師父曾接峨眉掌教真人飛劍傳書,聽說是為了妖屍穀辰之事,師父說淩、白二位今晚便要動身,而師父也留此不久。

  若照我們以前初入門時規矩,均須受過許多勞苦,才能得到師父傳授,只你一人,因為師父不能在此久留,今晚夜靜,便即傳授心法,你這樣好的夭資,再加上我和紀師兄從旁指點,又有你自己帶來這兩口寶劍,不消半年工夫,縱不能身劍合一,也能與異派中的後輩一分強弱了。

  「師父雖然不在本山,無人敢來侵犯,附近風景甚好,盡可在做完功課之後隨意遊玩。看你年紀雖輕,卻極老成,別無可慮。只有觀前那兩隻仙鶴,本是髯仙李元化師伯在仙霞嶺收來,贈與師父。這兩隻畜生,曾受一個異派中妖人豢養多年,頗有靈性,只是舊習未除,專好弄些狡獪,我有兩次幾乎上了它們的大當。師父走後,少去招惹它們,以免師父不在家,弄出事來,适才傳你的口訣,乃是人門功夫,且等晚間師父試了你的道心,再練習吧。」

  元兒聞言,自是又高興,又感激,一一記在心裡。一會吃完,紀登出去約有個把時辰,進來對元兒說道:「淩。白二位師伯說是趁這半夜時光,趕往鼎湖峰約請一位精幹地行的道友,已然走去。師父現在前面喚你呢。」

  元兒忙即應聲,隨了紀、陶二人往前院走去。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