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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身陷魔宮鬼聲魅影 魂銷豔舞玉軟香溫(5)


  三老自在室中談笑,仍由方端指揮眾人,先做好了早點,再去料理午飯。因再有兩天,元兒、方端、司明三人便須入山拜師,司、方兩家經昨晚二次商議之後,已決定移居且退谷雷春家中。一切什物用具,俱要在三小弟兄未走以前先行移去,人多手眾,比較省事一些。當日飯後重又商量,定準第二日早點後,開始搬家。當日無話。

  第二日一早就開始遷移,並佈置且退穀中的新居。雷春自己因為是主人,本想回去,銅冠叟再三留住說:「這兩天崖前紅葉正鮮,有世兄回去便可料理,索性留在這裡玩上兩日,到未一天同走。」

  雷春只得應了。當下眾小弟兄只留下司明與靈姑在家服侍三老,餘人俱隨雷迅挑了東西往且退穀去。好在重東西有那只馴虎馱帶,眾小弟兄腳程又快。到了谷中,擇好房舍,雷迅便請方氏弟兄、元兒去用酒飯,另派別人代他們陳設。飯後趕回金鞭崖,又搬運了一次,因穀中有的是稼具,除原有的石榻、石幾無須移動外,餘者僅留下一副行灶同隨身的細軟東西,還有少許米糧酒肉,靜等第三日親送元兒上山,由元兒帶走;司明、方環也由仙猿接去;再行正式移居。

  無兒上山在即,早已齋戒沐浴,虔心誠意地等待日期到來。臨行前,又給家中父母寫了一封長函,托銅冠叟便中帶去。第三日天還未明,便即起身。雷迅和方氏弟兄也相繼起來,將方母給他準備的一個大包袱重新代他收拾一下。司明也從隔洞跑過來,說二老隨後就到。小弟兄們臨歧握別,自是十分依戀,一面幫同整理早餐,一面談個不休。不多一會,二老過來,方端又去服侍方母起身。大家用罷早餐,元兒便佩了雙劍,含淚向三老叩辭。三老也有一番勸勉,老少數人共送元兒到了崖下。元兒先望崖叩拜,再與小弟兄們互道珍重,訂了後會。見朝陽升起,嵐光欲染,丹楓碧岑,山容如繡,四外靜蕩蕩的,接引的人並未到來。

  元兒正要邁步前進,忽見靈姑手持洞中原有的一根長繩,在對面崖腰上現身,朝著元兒招手,适才眾人起身時,都忙著送元兒上崖拜師,沒人看見靈姑,俱未留意。這時一見,才知她業已前去探路。司明喊得一聲:「靈姑,你往哪曳去了?見著崖上的朱真人麼?」

  靈姑含笑擺了擺手。元兒因她是個女子,不肯示弱由她援引,暗中提氣,一鼓勁,六七丈闊的山澗,早已一縱而過,靈姑便將長索由崖腰上放了下來。元兒也不去接,大聲喊道:「靈姑,你只引我的路就是了。」

  銅冠叟方喊:「元兒不可如此大意。」

  元兒已是一路攀蘿附葛,手足並用,爬行峻崖危壁之間,轉眼已離靈姑不遠。

  眾人在崖對面,眼望他二人一前一後,相去不過丈許,直往崖頂攀援上去,大家正在稱讚元兒身手矯捷,不知怎的,元兒一個失足墜將下來。方氏代他捏著一把冷汗,「哎呀」

  兩字還未出口;只見元兒下有丈許,恰巧抓住靈姑的索頭停住。銅冠叟首先高喊:「上面小路太險,快讓靈姑相助,以防二次失足。你怎麼幼讀詩書,父母在堂,竟會忘了臨深履薄之戒麼?」

  眾人也跟著呐喊。元兒先前失足,已是又驚又羞,本還不願,禁不住銅冠叟等再三大聲督促,勉強接索在手,隨了靈姑往頂上猱升上去。一會半崖雲起,對崖諸人已望不見元兒影子,仍不肯放心回去。直候了兩個時辰,靈姑才從崖腰白雲中落下,縱將過來。問起元兒,知靈姑送到崖頂下面,因遵猿仙之囑,並未上去。知元兒業己平安到達,才行回轉。

  恰巧當日下午,猿仙便來傳話,命方環、司明當時起程入山。說罷自去,眾人挽留不住。銅冠叟因紅菱瞪猛獸毒蛇甚多,二人從前並未深入腹地,猿仙又不肯領了同行,打算命靈姑陪往,誰知靈姑也說不去,並說穀中無甚兇險,自己送去,也只能送入穀口不遠,連昔日小弟兄們所去之處都不能到。況且此行仙人尚有用意,跟去不便。銅冠叟知是實情,裡面必有原因,只得再三囑咐了二人一陣。除方母因遠未去外,餘人俱都送到穀外。一看封洞大石已經有人揭開,放在一邊。雷春道:「天剛黃昏,聽迅兒說,裡面奇景甚多,我們同進穀去,送兩位賢侄一程如何?」

  銅冠叟未及答言,靈姑搶答道:「聽猿仙說,如今這谷不許外人進去呢。」

  眾人只得作罷回去,不提。

  且說元兒同了靈姑攀上金鞭崖,初上時節,好高過甚。上沒一半,見上面崖壁越發險峻,壁上苔薛其滑如油,更無著足之處。正在為難,忽聽靈姑呼喊之聲。抬頭一看,靈姑早已飛援上去,站在一個岩石凹處,一手放下長繩,朝著下面點頭招呼呢,元兒暗想:「她一個女流之輩既能上去,怎地我便不能?上面路徑,看神氣也只有眼前這七八丈的削壁,因為附壁藤蔓過細,所以不似初上來時易於攀援。但只要越過這一段,便即有路可尋,何必這一點地方假手於她?」

  想到這裡,只含笑應了一聲,舍了長繩不用,運足全身真力,手抓壁間細藤,將氣往上一提,逕自雙手倒援而上。

  元兒資稟本來特異,自從得了銅冠叟的內功傳授,每日勤苦用功,已練得身輕如燕。一經提氣運行,身子便輕了許多,壁藤雖細,頗能支持,本來無事。眼看到達,相離靈姑立處還有六七尺左右,又想起:「那日陶師兄曾說到時有人接引,只說也是一位仙人,誰知卻是靈姑,幸虧自己還能上來,沒有由她相助,自己這般不避艱險,獨上危崖,少時見了師父,面子也好看些。」

  元兒繼續往上邊攀援,離靈姑所站的岩石越近。再看靈姑,不知何時又躍上有三丈遠近。最危險處快要攀越完了,一高興,氣便鬆懈了些。又加心急求進,見所剩不過三四尺高,以為一躍便可翻身而上,竟忘了命系孤藤,身懸危壁。手再一用力,那細才如指的藤蔓如何支持得起一個強健少年的分量。元兒剛一作勢上躍,便覺手中藤蔓似有折斷聲。心裡一慌,力更用得大。未容他翻上那塊岩石,哢嚓一聲,手中藤蔓便已折斷。喊了一聲:「不好!」

  想撈左近別的藤蔓未撈著,竟從百十丈高的危壁上懸空往下墮去。

  還算元兒心靈膽大,又是一雙慧眼,雖在奇危絕險之中,心神猶能鎮定,情知崖勢多半上突下削,要想在半腰中尋找攀附之物,已是無望,只有打降落主意。便用右腳搭住左腳,借勁使勁,往上提氣,以緩下落之勢,免得跌死;就在這危機一發,轉瞬之間,下落也不過兩丈高,猛見一根索套迎面飛來,此時元兒急於逃生,不暇再計及別的,順手剛一撈著,便聽對崖下面老少諸人紛紛呐喊之聲,身子已然停在索上,順著長索蕩到壁間,當是靈姑相助,好不內愧。既承人家援手,又聽師父在對崖高聲囑咐,驚魂乍定,周身都是冷汗,哪敢再好強逞能。索性偷懶到底,雙手援索,由上面的人拉了上去。

  及至落到可以立足之處,剛剛站定,放了手中長索,松了口氣,那索忽然往上一抖,便已收去。看上面已有微斜坡道,勉強可以行走。靈姑卻不知跑向何方。心想:「索剛收上去,人即不見,怎跑得這般快法?」

  再看腳下,已是雲霧四合,滿山如潮,用盡目力,只辨得出一些人影,迥不似下面景物清明。

  元兒知道眾人懸念自己,尚未回去,喊了兩聲,不見回音。便將身跪倒,重又默祝了一番。然後起身,往上前進。那路看去不似下半截陡峭卻甚曲折危險。遍地上滿生著刺藤荊棘等,越往上越密,鉤衣穿肉,甚礙手腳。元兒提著氣,施展輕身功夫,一路躥高縱矮,左蹦右跳,上下轉側于峻崖危岩之間。又走有半個多時辰,總覺崖頂相去不遠,可是總走不到,人卻累得全身是汗,暗忖:「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自從夕佳岩被困,獨身攻穿晶壁之後,自以為內外功夫都已有了根底,便是司、方二老,也常誇講,說是單論武功,尋常江湖上人已非敵手。照今日這番跋涉了一番,才知實踐起來,這般難法。平地練功夫縱有十層,到此也減去一半了。」

  不由把初上來好高逞能之心減去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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