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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身陷魔宮鬼聲魅影 魂銷豔舞玉軟香溫(3)


  小玉聞言,方才轉了臉色,答道:「這還有點像。我說她怎能獨自到此呢?虧你不羞,愛上這等死美人,還不肯實話實說呢。」

  甄濟見小玉雖不似月嬌真情款款,如論容貌風騷,倒也伯仲之間,此時見她媚眼流波,身如凝玉,站在當前,不禁心旌大動,不俟她把話說完,早撲了上前,說道:「沒有活美人,只好拿死美人解解意罷了,如今有了仙姊,還理她則甚?」

  小玉本是奉命而來,當下又指點了一番邪術,直等吹竹聲起,才領了那女子走去。甄濟當時雖然得趣,只是有小玉一比,越發看出月嬌確是有幾分相愛真心。

  小玉一走後,甄濟知道為時不久,便要真魂出遊,不敢怠慢,忙將那張紙條取出觀看,上面僅寥寥寫著幾行字,字體異常草率。大意是:本門不禁人為惡,除了不許叛師背祖而外,就是自己同門師兄弟,只要于本身有利,也一樣可以當作犧牲。程慶因自身失了真陽,須要應劫兵解,此去金鞭崖必無倖免之理。他請准鬼老帶甄濟同往,雖非完全惡意,但也含有許多作用,不可不預知防備。自己因愛甄濟,恐他新來,不知正教中人飛劍厲害,特地背人寫了紙條示警。如隨程慶到了金鞭崖,那裡必有敵人看守埋伏。下手之時,無論如何,不可代程慶盜草,以防他別有脫身詭計。」

  了等程慶盜了仙草,交付過來,急速升空逃走,絲毫大意不得。程慶如命將他劫後屍身取回,更不可聽他的話。再如命將什麼東西帶回出山來,當時固不能拗他,等他一死,急速將它丟去,以免敵人後面跟蹤追趕,無法脫身。月嬌本人到時如能設詞下山,必在中途接應。只要能依她紙條上所說,那朱梅號稱不殺無辜和積惡未著之人,決無妨礙。看完紙條,可將它嚼碎,吃在肚裡,以免為人發覺,彼此都有不便等語。

  甄濟見她詞意甚是懇摯,料是真心關愛,又驚又喜。便牢牢記在心裡,將紙條扯碎吃了,靜候程慶前來相召,到時相機行事。

  子夜一過,後洞淫樂又起。待有個把時辰,方見程慶走來說道:「是時候了,快隨我見師父去,到了聽命行事,不可害怕。」

  說罷,領了甄濟同到初來拜師的大石室內。這時樂舞已停,鬼老正在當中水晶寶座上坐定。面前設著數十面黑長幡,幡腳火焰飛揚。黑焰騰騰。幡圍中心豎著一張大令牌,牌下放著七根鐵釘。甄濟哪知用意,見了鬼老,忙即將身跪倒,叩頭之後,鬼老把袍袖一揮。程慶便領甄濟走到幡圍之中令牌前面,命甄濟脫了上下衣服,背靠令牌立定,將地下長釘取在手內,甄濟看出是要把自己肉身釘在牌上,雖然害怕,情知無法避免,當下倒把心一橫,臉上反裝出坦然神氣。剛偷看鬼老似在微微點頭,猛見程慶一聲大喝,命門上早著了一掌,當時甄濟覺著神志一昏,轉眼便已清醒過來。睜眼一看。身子已不在原處,腳底下好似虛飃飃的,再往長幡圍中一看,令牌上釘著一人,正是自己模樣,方在驚疑,耳聽程慶喊一聲:「起!」

  腳已離地,被一團濃霧簇擁著,隨了程慶往洞外飛去。

  行了一陣,黑煙中望見夕陽業已偏西。甄濟暗忖:「昨夜行法時不過寅初,記得被程慶拍昏過去,也好似晃眼之間,怎麼一會工夫,已經是次日下午?」

  正在尋思,忽見前面高崖排天,雲煙蒼莽,轉瞬近前。程慶猛地將煙霧往下一沉,直往崖上半的一個洞凹中裡飛去。落地一看,洞凹果生著一株不知名的仙草,異香奇卉,靜影沉沉,並無一人防守。程慶更不怠慢,只一伸手,便將那株草連根拔起,甄濟剛剛順手接過,忽見仙草生根之處,似有一道金光一閃。就在這一轉瞬間,猛地又聽程慶大喝道:「快帶了我這東西逃走,我已中了矮鬼暗算了。」

  說時,程慶早遞過一件軟綿綿的東西。甄濟二次方接過手,程慶已連身被那金光罩住,一面死命掙扎,想逃出來,一面在光圍中往外連連揮手,似催甄濟快逃。

  甄濟本不知怎樣逃去,眼看程慶身上煙霧越來越稀,金光勢盛,情知危險萬分,再如不走,程慶為金光所害,自己也逃不回去。一著急,便不問青紅皂白,奮力往上一躍,居然淩空躍起,還未飛過山頭,又聽對崖人聲呐喊,仿佛還有元兒呼喚之聲。百忙中偷眼一看,對崖站定老少數人,竟有元兒在內,齊喊有賊盜取朱真人仙草,甄濟哪敢遲延,由煙霧擁著,一直往上。雖然可以隨意騰空,只是不如先時飛升迅速,惟恐後面金光追來,好容易升入雲空,逃出有數裡之遙。暗忖:「程慶雖然被陷,自己仙草已得,入門第一功已然建立,前途成就可期。」

  好不心喜,只是飛行這般遲緩,何時方可逃回山去?月嬌也不知會來接應不會?甄濟想到這裡,猛又想道:「月嬌暗中傳字,再三囑咐,程慶死後,千萬不可替他帶什麼東西回山。适才程慶遞給自己一個圓東西,軟綿綿的,不知何物,一時也不知聽誰的話好。」

  甄濟正在且行且想,忽聽後面有了破空之聲。回頭一看,雲空中一道青黃光華疾如飛星,正從來路上朝自己追來。猜是敵人追到,又想起月嬌紙條之言,如給程慶帶東西,必為所累,難以脫身。說時遲,那時快,青黃光華已追離身後不遠,甄濟天性本來涼薄,有甚程慶在念,危急之際,脫身要緊,便照月嬌所囑,將程慶交的東西往下面丟去。那東西只鵝卵大小,黃晶晶通體透明,拿在手中又輕又軟,並無什麼分兩,誰知才一出手,身子立時輕有百倍,被黑煙擁著,飛雲也似直往回路逃去。心中大喜、再一回首,後面青黃光華追趕不上,已經隱去。這一來,甄濟才對月嬌起了信任。」

  了且喜手中仙草仍在,回山有了交代,別的且不去管它,後半截路飛行迅速,月嬌也未前來接應。及至快到鐵硯峰不遠,忽見一道青黃光華由側面飛來。心剛一驚,打算轉身逃避,那光華已經迎面飛近,定睛一看,光煙中擁著一個美女,正是月嬌,卻穿著一身黑衣道裝,這時朝著甄濟含笑點了點頭。晃眼之間,閃入側面雲中隱去。

  甄濟驚魂乍定,仍舊前行,不一會到了鐵硯峰穀口。方想落下,學初來時程慶在谷口叩祝求見,猛覺身於被甚力量吸住,不由自主般直往穀中飛去,轉瞬飛到鬼老行法的室中,見鬼老正瞑目端坐在水晶寶座之上,兩旁還侍立著幾個身著黑衣的門人,俱都垂手合睛,態甚恭敬。甄濟生魂捧著仙草,一落地,剛要跪倒獻上,左側上手一個身材高大,面紅如火的道童,一手把仙草接了過去。甄濟未及開言,猛見鬼老怪目圓睜,指著甄濟大喝一聲,左掌揚處,滿室煙霧飛揚。甄濟便覺被一股氣擁著到了長幡圍中,神志一昏;耳聽叮叮幾聲,便即醒轉。一看地下落著九根長釘,身子卻好端端地站在當地,再看手腳被釘之處,並無絲毫傷損。那盜來的一束仙草,已不知被那道童拿向何處。甄濟以為是大功告成,師父必然心喜。及至偷眼往鬼老臉上一看,卻是滿面獰惡之容,正和旁側侍立的兩個門人說話,聲音甚低,好似發怒神氣。甄濟站在令牌下前,不曾奉命,也不知上前跪見的好,不上前的好。

  待了一會,那上手侍立的紅面道童從外走進,這一會工夫,好似受了什麼傷痛,面容愁苦,神氣委頓,迥不似先前接草時強悍。見了鬼老,低聲問答幾句,便走近甄濟面前,喊了聲:「師弟,且隨我來。」

  說罷,領了甄濟,徑往外走,另引到一間石室之內,說道:「師父已然准你入門,命我每日傳授你道法,你的生魂受了師父的法術禁制,我适才也遭了敵人暗算,均須修養些日。這裡便是你修道之所,且隨我在這裡安逸幾天再說吧。」

  甄濟一問姓名,才知這道童名叫餘繁,是鬼老得意門人之一。這人比起程慶卻要和氣得多,兩人談了一陣,談得甚是投機,甄濟忍不住問道:「小弟奉命將仙草盜回,只可恨程師兄為敵人困住,不知生死吉凶。去時他曾對我說,該有一次兵解,不知他可能仍回此地麼?」

  余繁聞言,冷笑答道:「這個該死的東西!如不是他獻殷勤,在師父面前買好,去盜什麼鬼草,我還不致差一點送了命呢。本門雖准人便宜行事,但是同門相處,終有情分。只他一人一意孤行,專門損人利己。這次卻遭了報應,生魂早被朱矮子所斬。他所煉的元丹,竟不及叫你帶回,想必也被朱矮子消滅了。要想如他的願,借體還生,哪裡能夠。他如不一心好強,不去應劫,終身躲在這鐵硯峰鬼影穀裡,有師父庇護,一樣可以苟延歲月。他既想長生之道,自己又不爭氣,把握不住,失了真陽,由第一等仙人變作了中下之輩。」

  了眼看不如己者將來修為皆出己上,心不甘服,才去稟明師父,存心找上人家門去應那兵解,拼著受些辛苦艱難,以便日後出入頭地。他這次弄巧成拙,卻便宜你補了他的位置。不過你初次人門,雖說盜草立了苦功,但那草乃是朱矮子妖法幻化,並非真正仙草。師父憑你這點微勞,便准收錄,實是莫大殊恩。此後你務須好好修持,最好在短時期中孝敬師父一點入門禮物,方無欠缺。」

  甄濟惶恐道:「小弟一個凡夫,家中雖有資產,塵世之物也不堪奉獻。況且人門才幾日,道法未成,也無法謀取。還望師兄指教,力所能及,無不惟命。」

  餘繁道:「哪個要你親身謀取?師父所愛,除了奇珍異寶,便是爐鼎。只要你說出所在,我便能伴你同去將她攝來,助你獻上,也算我們師兄弟一場,人世希見寶物,諒你難知,難道你未人山前,就未遇什麼絕色秀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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