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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成孝道子職托靈猿 賭放邪腐心哀舊雨(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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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春道:「我看端世兄資質、德行、聰明,除裘世兄外,他們三人全都弗及,早晚定成大器。也許仙人暫時相棄,說不定是為顧全他的孝道呢。」 銅冠叟道:「聰明人最難得的是行事渾厚,端兒即兼有之,前途決不會錯。适才本打算囑咐元兒上山拜師之事,被猿仙帶了靈姑前來,將話岔開,也沒和他說完。別的好辦,這金鞭崖四面陡空,下臨絕壑,似一支金鞭倒插地上,除了飛仙劍俠,連小弟平時自負學有輕身功夫,也難飛上,這上去一層,倒難得緊呢。」 雷春一聽崖勢如此奇險,見滿天霞綺,斜日猶未西沉,便想繞到後崖看看,順便代元兒踩踩道,有無別的捷徑可以攀升上去。方母自從移居金鞭崖下,病好以後,至多只在小弟兄三人出門樵獵未歸時,行至洞外,倚門閑眺,從未遠行。聞言乘著酒後餘興,也要同去。當下雷春與銅冠叟在前,靈姑便去攙扶著方母,順山澗往崖後繞去。 那道繞崖的澗深有千尺,如帶盤繞。寬的地方有數十丈,最近處相隔也有十來丈寬闊。常人到此,休說攀升那崖,便是這道又闊又深的山澗也難飛渡。繞走約有四裡多路,才到了崖後。一眼望見對崖上洞穴甚多,壁間滿生著許多薛蘿香草,古藤異花,紅石蒼苔,相間如繡。正要前行,後面眾小弟兄也追蹤趕來。再走沒有多遠,便是一座排天削壁,將去路阻住。 銅冠叟道:「我們因家在那邊,所以管那邊叫前崖,其實這裡方是崖的正面呢,我們是由東繞來,如從西走,不但對崖難以飛渡,便是崖這邊的形勢也是其險萬分,有的地方竟要提氣貼壁而行,方能勉強過去。朱真人所種的幾株仙草,便在那崖的下半截。聽說以前這前崖原有一根天生的神石樑可通對崖,直到崖頂宮觀門前,後來被朱真人將它移去,從此仙凡路隔,不許常人間徑了。」 雷春還要從回路繞向西南,看個全豹。銅冠叟因方母新愈不久,路太險,便命方端、方環先陪了方母回去。靈姑仍舊搶著攙扶方母而行。 雷春父子,銅冠叟父子師徒一行五人,往西繞行沒有多遠,便到元兒那日受傷墜崖之所。雷春見前面不遠,澗路越窄。岸這邊的崖漸漸向前斜伸,仍朝對面拱揖。漫說人行不能並肩,若非武功精純,善於提氣輕身的人,簡直休想過去。 五人正要魚貫前進,忽見對面崖凹中飛出一團濃霧,霧中隱現一個赤身少年,手裡捧著元兒那日所見的仙草,正待破空飛起。元兒一見,方失聲驚叫道:「那不是像甄大哥麼、怎得到此?」 一言未了,猛聽銅冠叟大喝道:「大膽妖孽!擅敢來此盜取仙草。」 說時,手起處,十二片連珠月牙甩鏢早隨聲而出,直朝霧中人影打去。眾人因是游山玩景,除銅冠叟這隨身不離的十二片月牙甩鏢外,俱未帶著兵刃暗器,聽銅冠叟這一喊,匆匆中都打不出主意。畢竟雷春是個會家,一聽那是盜草妖人,隨手往石崖上一抓,便抓裂下來許多碎石砂礫,運足硬功,也向煙霧中人影打去。這時,霧中人影業已升高。司、雷二老所發的暗器、石塊俱是力沉勢疾,百發百中,何等厲害,誰知一沾煙霧外層,便即墜地。眼看那霧中人影在空中微一旋轉,便疾如飄風,在夕陽影裡往西北方向飛駛而去。 銅冠叟知朱真人仙草業已被妖人盜走,追趕不上。再往對面崖孔中一看,仙草生根所在,浮土零亂,陷有一個數尺方圓的深穴。穴旁倒著一個亂髮糾盤,面相凶醜,赤足草履,身著戲衣,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妖人,業已被腰斬成了兩截,鮮血流了一地。那洞正當西照,陽光斜射進去,看得分外清楚。 眾人見仙草被妖人盜走,卻無人追敵,俱猜不出是何緣故。司、雷二老正打算飛身過去觀看,崖頂一道白光匹練般射下來,直達對面崖洞之中。光斂處,現出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只見他一到,便將那妖人屍首提起,擲人仙草生根的穴內。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白玉瓶兒,倒了些粉末下去。再取身旁劍鞘,將浮土,石塊一齊弄好,用腳踏了踏,便要往上飛起。 銅冠叟認出少年是那日與紀登在崖前閒話,從崖頂上喊走紀登的小孟嘗陶鈞,也是矮叟朱真的門下。見他做完了事要走,忙高聲喊道:「陶兄暫留貴步。适才我們曾見一駕霧妖人,將朱真人仙草盜走……」 還要往下說時,陶鈞已接口道:「适才妖人,便是鐵硯峰鬼老所派來的,共是兩個:一是他役遣的生魂;一是他門下弟子程慶。只那生魂,家師因他受妖法所制,事出無知,沒有傷他。程慶已被真人飛劍所斬。因家師不久要赴峨眉,應妙一真人之約,仙草已於前日移植。生魂盜去的乃是贗本,另有一種妙用,此時不便細說。裘師弟大後日上山拜師最好,到時自有能人接引他上崖,無須愁慮艱險。現奉家師之命,另有他事要辦,再行相見。」 說完,依舊一道光華,直飛崖頂而去。 元兒見陶鈞劍術如此精奇,好不欲羨。暗忖:「自己將來不知可否練到這般地步?」 陶鈞去後,方環、靈姑也已送了方母趕來。這時已是日薄崦嵫,瞑煙四合,銅冠叟因山路大險,天黑難行,晚餐時候又到,提議回去,明早再陪了雷春遊賞。當下,大家循著原路回轉。 元兒到了洞中,見方端正在整理飯食,將他拉過一旁,告知适才之事,說起那生魂竟與甄濟形態相似,只可惜被煙霧籠罩,沒有看得十分仔細。因與陶鈞初見,長者在前,未敢動問。前日師父到夕佳崖去接,曾見他的題壁,有去鐵硯峰之言;陶鈞又說那生魂是受了鐵硯峰妖人鬼老的役使,看起來一定凶多吉少,甚是憂慮。方端為人情長,聞言也甚難過。元兒心念甄濟的吉凶禍福,連飯也未曾吃好。他這裡情切友聲,卻未想到甄濟心已大變,正在一心圖謀他的鑄雪、聚螢雙劍,日後生出許多事來,這且不提。 原來甄濟自從那日在夕佳岩與元兒分手之後,獨個兒坐在岩前大石上垂釣。心想:「食糧已絕,水勢仍然未退,元兒一些也不著急,卻想在那幽暗昏沉的古洞中尋找出路,豈非在那裡做夢?」 又想起:「兩口雙劍偏生被他得去,劍又是雙的,不能分開,自己年長為兄,又不好意思跟他硬要。」 越想越煩,小魚始終沒釣上一尾來,正在煩悶之間,猛又想起:「水老不退,何時是了?元兒那兩口劍砍石如粉,崖上有的是大木,何不砍下兩根,削成獨木舟,撐也撐它出去,幹困了這麼多時候,竟未想到這一層。」 見天已快黑,元兒還沒有回來。甄濟越想越煩,由煩又想起元兒性情執拗,不聽話的可憎。恰巧腹中饑餓,一賭氣,把剩的一些餅餌取將出來,就著山泉吃了個飽,僅留了少許,給元兒晚餐。準備明日再打主意,暫將當晚度過去。 吃完已是黃昏月上,仍沒有見元兒回轉。甄濟雖然天性涼薄,顧己不顧人,畢竟與元兒是中表至戚,又同在患難之中,不由起了疑慮。趁著月色還好,便往崖頂上去找尋元兒下落。上到半山,天光還是好好的,眼看離崖頂只有半裡之遙,忽然起了雲霧,一片溟濛,哪裡還分得出道路。甄濟喊著元兒的名字,高叫了幾十聲,沒有回音。知道上面這條異路異常險峻,就到崖頂,再往元兒去的山洞,更是其險異常。有月光照著行走,還得留神,這樣雲霧昏沉如何敢輕易涉險。又想那日洞中所遇的怪鳥何等厲害,元兒平時也頗精細,此時不歸,凶多吉少。如在洞中遇險,自己趕去,豈不又饒上一個?況且山路雲封,也委實無法再上。少時下面再起了雲霧,豈不連自己歸路也都阻斷?那時上下兩難,反而不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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