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
第九十回 選勝盡勾留愛玩煙霞遲遠路 思親拼獨往飛翔險阻急心歸(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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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裘元、南綺、呂靈姑、狄勝男、阿莽一行五人見主人已走,也就起身。因當地迭經陳嫣、桑仙姥師徒多年修煉經營,山明水秀,景物靈奇,禁法一撤,山容畢現。除去含青閣故址一帶,前山尚有不少優勝之區。五人俱有山水之癖,此山地介蠻荒僻遠之區,外觀山勢異常醜惡,仙凡足跡均所不至,從此一別,相見不知何年,未免留戀。靈姑首先提議步行出山,沿途遊賞過去,離了山口,再帶勝男、阿莽同駕遁光飛行。 南綺接口道:「我兩次來此,俱在空中留心查看,由這裡起身入蜀,山脈蜿蜒不斷。我和元弟奉命出山行道,並未有什大修積,便要回山,就師長不說,見諸位師兄,面子上也不好看。方氏兄弟和司、雷諸友我雖未見,元弟既說別後當可遇合,人家拜師不久,想必用功正勤,就見了面,也無閒暇與我們多聚。如也逢奉命修煉,不許出山,到了連人也見不到,都在意中。元弟偏是心熱,執意要找無趣。勝男姊弟多力健步,近又學了氣功,都是日行千里的腳程,我們三人更不必說。 依我之見,不單這裡,索性全順山路過去,真要遇上山路中斷,或須經過城鎮,再用遁法跨越,免驚俗人耳目。休看山中居民多是山野之人,一樣也是生靈。還有好些左道妖邪,多喜潛伏在這類蠻荒偏僻之地,魚肉山民,作威作福。前救玉花姊妹所遇那山僧和竹山教下妖人,便是一例,山高皇帝遠,猴子稱大王,越是偏遠無人留意之地,越易有妖邪作怪。我們自從下山以來,所經幾次爭殺,哪一次是在通都大邑人煙繁密區?一樣是往回路走,如無耽延,不過晚到些日,這種事說不定就許遇上。 萬一機緣湊巧,無心中積些功德回去,見了師長同門,受上幾句獎勉,這不光彩得多,至不濟,也可多經歷些地方,觀賞許多景物山水。師父本是命我二人步行,以便沿途留意,訪察人間疾苦,加以救援。只因湖心洲誅殺天蠶以後,先遇石、呂二位姊姊,得知竹山教改期事後,又結交了冷、桑、展三位道友,互相成了一路。而所辦之事,又都事機瞬息,刻不容緩,不得不禦遁飛行。所經山川城市俱在腳底,一瞥而過,遠看都不曾看真,人民苦難何從知悉?如非這次是有前輩仙人修書引進狄家姊弟,靈妹不久轉入本門,尚未見過師父,引往拜識,有此兩層藉口,並且回山少住仍要出來,師父如問所經各地是什情景,有無善舉,看你怎好意思答話?」 靈姑最喜登臨,奉有師命,隨緣相機,便宜行事,並無拘束。又和南綺交厚,言聽計從,互無違忤,聞言連聲附和。勝男姊弟更無話說。 裘元童心未退,天性又厚,一半是想探望舊友,實則本心是想就近乘便省歸父母。因恐南綺不願往世俗人家居住,說他戀家,故未提起。先聽眾人允回青城一行,益發歸心似箭,恨不能當時插翅飛回。打算先到且退穀、紅菱磴等地略訪諸友,安頓下勝男姊弟,便帶著南綺一同歸省。連送別陳、冷、桑三人含青閣小住,數日之聚,俱非所喜。這一步行,便途中無事,一路急趕,山路遙遠,也非十天八天所能趕到,自是不快。無如南綺說話有理,性又嬌慣好勝,主意一定,強她不得。裘元有心想說:「善功修積,遲早一樣,還是先回青城的好。」 無如寡不拗眾,愛妻脾氣固執,多說徒遭搶白,毫無用處。一賭氣,便不再言語,暗中卻打點好,如走得慢,獨自回家一行,當時也未再說。南綺見他悶悶不語,笑道:「對朋友好的也不是沒有,沒聽說一想到就要見面,連十天半月都等不得的,真是小孩子脾氣。也不想想,我們出來是為什麼?偏不依你,你有本事,你便自己一個人去。」 南綺和裘元雖是神仙眷屬,不作琴瑟之好,但都是天生情種,彼此相親相愛。前在長春仙府初訂婚姻,便恨不能朝朝聚首,一刻不離。及至下山以來,日夕相對,患難與共,自然情愛更深。南綺因是童心猶在,女兒家終是嬌憨,喜占上風,每因細故和裘元鬥口,總喜爭贏。裘元自然讓她時多,但有時吃南綺戲侮,也假裝生氣。南綺又以溫柔哄慰,輕嗔薄怒,問以蜜語柔情,雋言調舌,成了家常便飯,往往無事生風,以此為樂。自到湖心洲遇紀氏祖孫起,南綺、裘元日常相處,多有外人在側,不好意思親密,已有多日不曾口角。 這時雖仍有人同行,呂靈姑是姊妹至好,勝男姊弟又是所救之人,均無所用其避忌。南綺料定裘元決捨不得離開自己,雖能飛行自如,但地理不熟,所以如此說法,滿擬借此淘氣。不料裘元別具深心,不特沒有還口爭論,反乘機安慰道:「南姊料我不能自走麼?過兩天,我偏一人走給你看。」 甫綺存心嘔他,把櫻口一撇,微笑道:「誰不知道你現在絕跡飛行,頃刻千里,多遠的地方俱都能去。只是梯雲鏈必須帶上一副,當心又遇見你那位好親戚啊。這裡不比昔日青城乃是熟路,到時再遇鬼老門下妖徒擒了去,害我無法救你呢。」 裘元一樣年輕好勝,背著人,對南綺雖是愛極生敬,讓她時多,聽她當著人一說,老大不是意思。暗想:「你是我妻子,每一提起回家省親,你總說俗家煙火難耐,不願前往。如今又當著外人揭我短處。我已連經大敵,有了經歷,至多途中不管閒事,數千里途程當日可至,有何可慮?你料我不能前往,偏不帶梯雲鏈,走給你看。」 便低頭前行,一言不答。 南綺見裘元滿面通紅,想起他素來好勝,不應當著人如此嘲笑,必已生氣,頗悔失言。便不再往下說,表面仍和靈姑、勝男指點煙嵐,暗中留神查看。裘元仍是獨個兒在前行走,低著頭悶悶的,似在想什麼心思。南綺忍不住問道:「元弟,走得那麼快作甚?這花兒開得多好。」 隨說隨湊過去,借看花為由,笑問道:「你生了氣麼?」 裘元知她是來賠話,心想一交言便不好意思再走,答道:「我不敢。」 南綺見他仍板著臉,當著外人,又不便多言撫慰,也賭氣道:「由你,只要你真敢走。」 裘元也未回答,正值靈姑發現左側有一美景,喚眾往看,只得走開。南綺更不再答理裘元,只和同行三人故意說笑嘔他。裘元只裝不見,仍然隨眾同行,暗中盤算主意。南綺知道,每次口角,只要自己一生氣,裘元必要軟語央告,變方設法,把自己哄高興了才罷。這次竟和沒事人一般,連身都不走近;偶然和阿莽問答兩句閒話,也似神志不屬,與往日情景大不相同。心雖奇怪,但還以為是當著外人,不好意思過來賠話,怎麼也沒想到裘元會獨自溜走。 眾人腳程都快,雖然沿途瀏覽,也比常人快上十倍。遇到卑濕荒寒、晦寒陰森之區,又多是飛身越過,時光沒到黃昏,便走出六七百里的山路。勝男姊弟食量本是兼人的;靈姑、裘元、南綺三人雖然能耐多日饑渴,有可吃的,仍是照常食用,未絕煙火。含青閣中食物尚留有不少,陳嫣除把便於藏貯的取了些,放入度厄舟中帶走外,任憑五人儘量取攜,起初原定直飛且退穀,當日便到,用不著多帶糧食。還是靈姑說這類珍奇果脯食物,尋常人終身不能望見,放在閣中,任其沉埋地底,豈不可惜?帶去送人,不特是個人情,勝男姊弟是大食量,萬一到了且退穀因事留住,方、司兩家山居想必清苦,初到無從獵食,也好以此接濟。眾人俱都稱是。南綺道:「這個容易。」 便令阿莽編竹為筐,將閣中餘存食物裝了七八百斤,再把冷青虹代自己送人的一些珍貴禮物放在上面。然後畫一靈符,命阿莽、勝男扛起同行,那千百斤的重載立時輕若無物,所以食物帶得很多。 靈姑因未由來路出口,改作穿山而行,前途更要轉入別的荒山。所經之處,紅樹青山,景物又是絕勝。便笑道:「我們已然走了一天,前行恐入蠻區,景致絕沒有這裡好。狄家姊弟不比我們,想必腹饑。我們先對著夕陽晚山吃上一頓,把前面無人荒山趕將過去。好在大家都會打坐,也不找什麼洞穴棲身,只擇一乾淨點的疏林,各自養氣調元,坐上些時,把精神調養復原。天明分一人飛空查看,找那有炊煙冒起的林野,尋到人家,問明去四川的途徑,就便訪問山中情形,有無什事。我們雖能升空飛行,到底不知地理。就是飛行,也應知悉大概,何況是步行呢。」 南綺道:「靈姊說得極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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