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④ | 上頁 下頁
第八十八回 苦憶箴言一老懷仇離遠嬌 難收神物眾仙失計縱山僧(4)


  五火使者便一同起行,先引向平臺對面的空地上去,便欲止住。陳文璣道:「我只知此寶頗多神妙,略加妄動,必有反應,是何情形,因未見過,還很難說。此處雖然空曠,左近花木泉石頗多,風景秀麗,若一變生倉猝,不及防範,有了毀壞,豈不可惜?不如到前半島沙灘上去吧。」

  五火使者等宮眾益覺所說誇大,各在暗中準備,少時此寶如有變故,立即施為,將之毀去,既可堵口,又可泄忿。心內尋思,表面卻不露出,同了眾人飛往前島,到了臨海沙灘之上,一同落下。

  陳文現道:「我想缽盂中真水定被西極長老用彼教中法力禁住,不會再有噴吐。但臨化去時是否還有傷人之力,卻拿不穩。諸位道友各自稍作戒備,以防不測,何如?」

  五火使者中為首一人乘機答道:「此寶如不待李道友送還,便由彼教收回,可知心存疑忌,並不以李道友為友,這還和他講什麼客氣?陳仙子又說得此寶如此神奇,未免令人難服。現在李道友手內,我等自不能妄動,他如自行收回,便將以友為敵。只一離開李道友的手,即便被別人收走,或是毀壞,也是他咎由自取,無話可說。我們遇見仇敵濟惡之具,當然不能放過。少時它不化去便罷,如若化去,我們意欲禁阻,不令收回,不知可否?」

  陳文現道:「自來正勝邪消,彼教現已日趨滅亡,法寶再多,也無用處。諒他只小器多疑,我們卻須大量。靈嬌三位師長多與令師有舊,齊真人與令師更是深交,來時還道及神君師徒助誅妖鬼徐完之惠,情誼決非泛常。此次爭鬥,實由令師兄見取藥人之中有武當門下在內,同門情重,想起前嫌,誤會於先。李道友又是初次下山,今生修道年淺,久居武夷,不知彼此淵源,昔年又與兩位貴同門曾訂鬥法之約,前來尋事,只是年少好勝,居心本無惡意,巧遇諸位道友被困,遂有今日之事。

  現既當面言明,誤會全消,情同一家。不過李道友訂約在先,借人法寶,在彼劣行未現以前,未便反顏相向而已。休說教有正邪之分,交情也有厚薄之別。就是雙方行道為人相等,也無偏向彼教之理,所說俱是實言。以諸位道友的法力,仇敵之物,禁阻未始不可,畢竟物各有主,能由李道友手中收回,理雖少欠,情尚可原,我們如不取他缽中真水試驗,他怎會不告則收?中道阻截,成亦不武,不成為笑,反倒坐貽口實,說李道友倒戈賣友,大是不值。何況事之成否,尚難知呢。」

  五火使者見陳文現言語婉轉,語中有諷,神氣頗壯。又見小寒山二女以目示意,令陳、石二人同立一處,不要散開,並向李洪叮囑,雖是隱言,卻看出是令其小心戒備神氣。暗想:「陳文現所說實是情理,口氣也頗關切。照這情景,此是西極三寶之一,莫非真具厲害?」

  便暗中示意眾人暫勿亂動,只在暗中準備,相機進止。

  這時小寒山二女早已準備停當,看好眾人立處,令即施為。李洪忙即取出缽盂,托在手上。眾人見那缽盂發出紫光,約有二尺方圓。李洪腰間,好似無物,卻取出一件這般大物來,取時又是這麼容易,各都現驚奇之色。李洪行法之前,笑說:「我不信西極長老如此小器多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水無水,能否在我手中化去。」

  謝琳笑說:「洪弟少說話,這類本身元靈所煉之物,你就能禁制住它,不令飛回麼?不信,你就試試,可是大意不得呢。」

  李洪道:「那個自然,不用你招呼,稍有動靜,我就感覺出來了。」

  隨照西極長老所傳噴發真水法施為。本來一經行法,隨手指之處,立有千百丈黑氣由盂口內激出而去,任意所為,往前馳去。哪知行法兩次,那件缽盂仍是好好的,宛如常物,全無動靜。李洪先前臨敵,真水只發出了一半,知道其中還有不少,怎麼也不會一點沒有。又是藏在母親妙一夫人所給寶囊之內,決不會有變故。見狀大是奇異,才知謝、陳三仙女所說是真。李洪覺著西極長老把寶交他手,決無予敵之理,如何以小人之心度人:心中有氣。一面重又施為,一面照小寒山二女隱語示意,把在小寒山參見忍大師傳小金剛不壞身法暗中運用,以為防範。等到第三次行法催動,依然不見真水噴出。

  李洪不禁怒道:「我這人最重信義,儘管神君是父執師長,但我事前未想及此。西極長老既將此寶和真水交我,自然日後原物奉還,此時就是試出內有真水,也無轉奉他人之意,如何當我賣友小人看待?此盂藏在我囊內,任他多大神通,也不會暗中把真水收去,我會不覺,必是在西極山上行法遙制無疑。既然如此,我偏要逼它出來,看看它到底還有什麼變化?」

  說罷,便即施展仙法,想將盂中禁制破去。左手托缽,右手掐訣,朝外一揚。跟著大中二指掐緊一揮,立有一團佛火神光投向盂口以內。眼看那盂似往四外膨脹,李洪還待施為,猛然叭的一聲巨震,那紫金缽盂立即炸成粉碎。烏金紫三色光華宛如暴雨,橫飛四射,附近山石挨著一點,立即爆散,成為菌粉,勢子猛惡已極。同時盂中凸起一股黑金色的煙光,宛如正月裡的花炮,當中簇擁著一個與西極教門人同樣裝束的元神,破空直上。那碎盂所化的三色精光,本向四外發射,朝裡大半環仿佛有什隔阻,擋了一擋,立即收回。連同外半環發出的光華,一齊掉轉,向上一照,晃眼與空中煙光人影會合為一,往西極嶺一面飛去,端的比閃電還快得多,瞬息已渺。只聞天空密雲影裡隱隱風雷之聲,由近而遠。說時遲,那時快,眾中除陳、謝三仙外,誰也沒料到此寶化去時如此神速猛烈,變起倉猝,一瞥即逝,竟不容人下手阻隔,便連盂內玄陰真水一齊飛走。

  李洪因得小寒山二女警告,雖在暗中戒備,也沒想到如此厲害。那三色光雨威力尤大,如非事前運用佛法防身,驟不及防,非受重傷不可。一想到西極教行為這等惡毒,此寶如果一有變故,立即化去,或是隔遠覺有何兆,立即收回,照例如此,也還情有可原。适才分明見有一個成形體的元神隱藏在內,可見約交借寶之時,先存小人之心。而這時明知自己只是在此試法,並無惡意,就說不應以佛力控制發出真水,恐為敵人取用,也可暗中明言,至多化去,自己和他相交在前,也不肯強行禁阻,何以還要下此毒手?由不得心中有氣,大喝一聲:「往哪裡去?」

  左肩起處,斷玉鉤立似蛟龍剪尾,電馳而上,追將上去。同時五火使者等宮眾也是驟出不意,又驚又怒,呆得一呆,也各將法寶紛紛放起,合力追趕。下面數十道光華剛剛相繼破空直上。空中煙光人影已早逃走。轉身之間,連那風雷之聲,也從上空雲影中隱隱逝去。眾人追趕不上,只得忿忿而止。

  陳文鞏笑道:「如何?此次如非李道友煉就佛家不壞身法,而諸位道友立處又經謝家姊妹無相神光掩護,恐不免於受傷呢。我先前只知此寶靈異,卻不知竟有如此威力。且看右側面那些木石,便知道它的厲害了。」

  眾人隨手指處一看,适才光雨散出之處,左近有一小石峰和二株大有三五抱的大樹,已經消滅無蹤,直似齊地面被人鏟去。左側四五裡外,卻有大片灰紅色影子隨風旋舞,宛如雨雪,飄飄下落。細一辨認,原來那兩株相連數畝大的參天古木,已被那三色精光炸成粉末,震出老遠,正在隨風下落。山石較堅且重,震得更遠,下沉也快,料已落向海中。尾芒所及,威力已是如此,怎不相顧駭然。

  五火使者等才知陳文現所說俱是實言。敵人法寶如此神異,未免心驚。對於眾人自更禮重,重又請往臺上落座款待,並請指示機宜。陳文現道:「休看西極二寶厲害,到時自會有人制它,何必多慮呢?」

  五火使者說道:「並非我等膽小怕事,只因家師不在宮中,自知法力淺薄,恐有差池。我等安危無關,那靈焰火源乃本宮命脈,關係非小,尚望陳仙子和諸位道友指示玄機,悍能勉力應付,實為感幸。」

  陳文璣道:「這有何妨?此事神君早有成竹,西極三老新敗之餘,不操必勝之算,決不再冒失行事。何況真水尚須祭煉。适才一舉,必疑李道友倒戈相向,轉為貴島助力,又知這裡持有枯竹老人靈符,豈肯造次?到是适才一戰,火精、靈蛇俱受重創,貴同門也不免有負傷的,心中自然不無介介。日後令師回宮,尚望諸位把前後因果以及我和謝家姊妹此行經過一一詳陳,善為說辭,免得芥蒂不能全消,致令敵人生心,就無事了。還有蒼虛老人本在山中靜修,不問外事,日後應劫,雖是定數難移,終由神君飛書請援而起。神君患難至交,必不坐視,到時必要往援,保不定又生出別的枝節。齊真人早見及此,另有給神君的親筆信一封,今交道友收存,務俟神君回山後再行交奉,不可落在別人手內。」

  說罷,將信取出。五火使者中為首一人便即接過。

  陳文璣道:「我尚須回山覆命,諸位道友想也各有去處,就此分手吧。」

  隨起作別。初鳳、慧珠、朱蘋堅邀眾人前往青門島一遊,眾人急欲往玄龜殿探望靈姑、王嫻等眾人,陳嫣靈藥已得,也急於和桑、冷二人覓地修養,俱都推謝,期以異日。只小寒山二女久在峨眉聞說紫雲三女之名,心有夙契,和初鳳等青門三仙一見傾心,甚是投機,又見眾人都不肯去,覺得情面難卻,左右無事,便即允諾,不再堅辭,三仙大喜。臨分手時,小寒山二女笑問:「洪弟何在?莫非也隨著諸位道友同去玄龜殿?」

  李洪答說:「我自有我的去處,去玄龜殿作計?」

  二女道:「你終不免惹事,我也懶得管。你早晚回山受責,才知厲害呢,由你去吧!」

  李洪微笑不言,轉向眾人,道了聲:「再見。」

  雙足一頓,一片金光閃處,轉眼無蹤,眾人好生稱讚。小寒山二女笑道:「卻也虧他,我們也各走吧。」

  當下眾人分別告辭,各縱遁光飛起。小寒山二女自隨青門三仙往青門島去訖。石、陳諸人便往玄龜殿飛去。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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