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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芟妖孽二女馳蠻荒 尋巨靈群仙搜怪跡(7)


  朱缺見持久無功,天將發亮;又因梯雲鏈帶著合沙奇書飛往青城多時,照說朱梅早該趕到,竟未前來,斷定玉匣已開,知道四人有前古異寶護身,急切問難於傷害,此時必在詳閱奇書,等將書中禁法學會,方來為難。這一來不特心願全成畫餅,日後仇人出困再來報仇,更是不堪設想。好好一樁事,誰知會上這幾個小狗男女的當,一時疏忽,被他們將書暗中送回山去,鑄此大錯。恨到極處,不由激動平常兇狠性情,咬牙切齒,把心一橫,猛伸右掌往地面上一按,四人立身的嶺腹內立起殷殷雷鳴之聲。

  玉珠、南綺俱知敵人已將地底陰火神雷發動,一會便要地裂山崩。四人俱有飛劍、法寶護身,雖不致死,但這一震之威也難禁受。並且嶺崩以後,烈焰雷火由下而上,一齊暴湧千百丈,與上面火焰相會,將兩儀真火結成一體,威力大增,化為火陣,把人圍在中心燒煉。即便彩霓練能夠抵禦,時久仍難承受。念頭略轉,地底風雷之聲漸厲,嶺腹山石崩裂,炸音密如貫珠,石玉珠知道不妙,上面又難突起,事急無計,忙囑四人聚立一處,將遁光連成一片。令靈姑速將五丁神斧取出,等護身光霞微撤,稍現空隙,立將神斧伸出運用,不可絲毫大意。

  說完,正在戰戰兢兢戒備之際,朱缺忽又發話道:「兩儀五行真火都已發動,再如執迷不悟,我一彈指之間,你們便成意粉,悔無及了。」

  石玉珠未及答應,忽聽遙空中有人接口怒喝道:「只怕未必。」

  聲隨人墜,平空一道黃光,一幢彩雲相繼飛落。朱缺用心也真狠毒,聽出語聲耳熟,知道不妙,百忙之中,一面準備應敵,一面早把陣法發動。誰知來人早料及此,比他下手還快,才一落地,黃光中首先飛出一片紫光,電一般穿火而下,晃眼展布開來,將四人立身所在的嶺脊全部包沒。嶺腹地火恰在此時發動,爆音如潮,響到四人腳底,地面已似波濤一般起伏上湧,千尋烈焰眼看就要崩山爆發。紫光倏地罩在上面,晃了幾晃,便即寧息。地底爆音被紫光強制鎮壓,不能宣洩,益發怒嘯不已。同時黃光便和那幢彩雲會合,徑直穿入火陣,往四人身前飛來。

  南綺和石玉珠先見雲幢飛墜,已覺眼熟,近前再一注視,越發驚喜。方欲出聲呼喚,忽聽雲幢黃光中同時有人喝道:「速將護身寶光撤去,以便出困。」

  石玉珠才想起彩霓練阻隔,來人無法近身。但敵人五行真火若未破去,又恐有疏失,忙囑靈姑戒備。剛把寶光微撤,外面光幢已雙雙乘虛而入。只聽一聲:「快收法寶,同離此地。」

  彩雲便已展開,將四人一齊擁住,電駛星飛,衝開千尋火焰,往對峰飛去。晃眼到達,雲幢中共是三人:一是寶主人秦紫玲,一是南綺之姊舜華,一是追雲叟白穀逸的大弟子岳雯。除石玉珠全都熟識,餘者多未見過,由石玉珠匆匆敘見。勝男姊弟先見隔嶺光焰千丈,正在莫測吉凶,焦急萬狀,忽見雲幢飛來,眾人現身,驚喜交集,也忙上前拜見不迭。

  南綺覺那黃光似是異派中人,尚在火陣之內,方欲詢問,虞舜華已說道:「說來話長,我們且等看完熱鬧再說。」

  四人往來處一看,嶺上五色烈焰已漸減退,黃光已斂,現出一個蓬頭赤足的老頭,相貌也極醜怪。裝束神情俱與朱缺仿佛,只是背不駝。南綺一見,便認出是惡鬼峽中商姓怪叟。怪叟先和朱缺並未動手,只各張著嘴猛吸,似和朱缺爭著收那五火。朱缺收火本快,因有怪叟作梗搶收,看去好似有點手忙腳亂。

  一會,火被二人收盡,怪叟方指朱缺大罵道:「你這忘恩背義的叛徒,自己犯了教規,不知悔改,竟敢勾通妖邪叛師犯上,老三已被你害死,又想將我一網打盡。我初會你時,只當你念我這多年來為你負過,受盡苦難,稍一脫困,便來看我,只望助我一臂,彼此免去累贅,不惜傾吐肺腑。誰知還是應了師父當年的話,你竟人面獸心。表面是探我虛實和對師父心意,實乃聽我說出合沙奇書發現經過,你好設法尋那得書的人,又知我雖受苦難,並不怨恨師父,越發中了你計,立意置我於死地。我對你原無機心,勢非為你所算不可。偏你心性忒急,又因師父已然兵解,除去這部合沙奇書,我萬無脫身之日,臨去時你忽然變臉,自露凶機,我才知道你拭師叛教,萬惡滔天。

  無奈我身在困中,又與你反目成仇,如不能尋到此書,命且不保,出困更是無望。深悔事前疏忽,已是無及,你如此兇殘狠毒,此書只一尋到,便是我商祝遭劫之日。日前幸遇一位道友,為我出力劃策,代求神駝乙休出力。恰巧乙道友同時接到青城朱道友飛書相托,命白道友的弟子岳雯持了靈符,暗伏前面神鴉崗上空。此時你正命你門下孽徒幻化的妖禽,將書主人虞南綺等尋到。你以為羅網周密,憑幾個未學後進,怎能逃出你手,志得意滿,大言不慚。不料虞南綺人甚機智,知你意在得書,先用法寶將書飛走。被嶽雯中途用乙道友靈符接住,立即與我送來。

  開書一看,不特知道制你之法,並且沙仙長已早算出今月之事,書中還附靈符兩道。岳雯接書時,恰值南綺之姊舜華空中路過,認出梯雲鏈是她家寶物,為此耽延了些時候。如非秦紫玲同行,彌塵幡飛行迅速,我若再晚來一步,你將五行真火上下一合,地火被你勾動。地裂山崩,烈火暴發,被困諸人雖有前古至寶防身,不過受一虛驚,這方圓千百里內的人畜生靈豈不全葬在你手?若不是天奪你魄,怎會倒行逆施,自造這麼大罪孽?你已惡貫滿盈,還有何說?」

  眾人見朱缺那麼兇橫強暴,這時耳聽敵人數斥,卻一言不發,好生奇怪。細看又無別的異狀,朱缺只是滿面獰怒之容,目閃凶光,注視商祝,一任譏嘲辱駡也不答話,好似全神貫注在敵人身上,只守不攻之狀。商祝雖較從容,口裡說著話,兩眼也和朱缺一樣,目光註定敵人,毫不旁瞬。商祝後又曆述朱缺罪惡,說得淋漓盡致。按說這類刺心的話,又出諸仇敵口中,怎麼也受不下去,朱缺卻只管目蘊凶毒,始終不答。一晃天明,二人仍在對立相持,除上來搶著收那五火,無一動手,連那立的地方都未更易。

  嶺腹內地火熔沸,山石之聲仍如潮湧。裘元等久立難耐,覺著無甚意思,忍不住問舜華道:「大姊,你說有熱鬧看,他們怎麼老不動手?那姓朱的妖人聽人叫駡,連聲都不回,是何緣故?」

  舜華笑道:「你們如要看,也極容易。那姓朱的叛弑師長,殘害同門,最是可惡,你倆也受他氣,如等得不耐煩,不會同南妹罵他一頓出氣?也許他因你們一罵動手,不就有熱鬧可看麼?」

  南綺較為高明,已早看出二人雖未動手,俱是蓄勢待發神情。尤其朱缺神志專一,絲毫不敢鬆懈之狀,分明識得厲害,心中內怯。二人表面尚未動手,實則已在暗鬥;否則便是彼此互知各有短長,互相待隙而動,不發則已,一發便分出存亡勝敗,所以誰也不肯輕舉妄動。又知裘元稚氣未除,姊姊平日常喜引逗,以為又是拿他取笑。剛喊得一聲:「呆子!」

  想要攔住裘元。忽見舜華微使眼色,石玉珠卻往裘元身側蜇近,並肩而立,神情似在戒備,料有原因,便不再攔。

  裘元便對朱缺高聲喝罵起來,初罵時朱缺未睬。後來裘元附和商祝,大罵朱缺是脊背朝天,人面獸心的畜生妖孽。又問他昨晚兇焰何在?如何裝死裝呆,連話都不敢答?越罵越凶,以致觸著朱缺痛處。他本是蘊毒蓄憤,強自忍耐,雖未出聲,忍不住斜睨了裘元一眼,凶睛一動,心神微微地一分。商祝本在伺隙,便把手一揚,五指尖上立飛出五股青氣,迎面射去。就這瞬息之間,朱缺已知把握不住盛氣,為敵先發,落在下風。不等青氣飛到,已將左手短杖擲地,隨手一揚,也飛出五股白氣,將青氣迎住。白氣才飛出丈許,青氣已然飛到,兩下裡才一接觸,商祝手連揚處,青氣忽又化為紅色。朱缺見狀,把手連揚,白氣也變為黑氣。由此各按五行生克,色彩互易,循環不息。朱缺雖能敵住,終因發動稍遲,被敵人蓋住,落在下風,比較短促得多,氣得他咬牙切齒,全力應敵。雙方都是變幻神速,商祝雖似略占上風,也看不出一點制勝之道。

  舜華笑道:「如何?這都是妹夫一罵之功,不然還不知如何才能見他二人動手呢。」

  南綺聞言興起,也隨聲辱駡起來。罵了一陣,裘元見商、朱二人各用所煉五行真氣相拼,一時難分勝負,久看覺無什麼奇處,以為二人俱出全力苦鬥,不暇他顧。此時如若上前相助,勝了固好;如照玉珠、舜華所說,真正神妙難敵,當時退將下來,也不致受甚傷害。忽然心動技癢,意欲上前一試。知道明說眾人難免攔阻,念頭轉定,身劍合一,便往對嶺飛去。兩地相隔本近,劍光迅速,瞬息即達。正想出其不意,夾攻朱缺,忽聽商祝喝道:「來人急速退回,不可造次。」

  裘元原從未缺側面飛到,朱缺知道有敵,仍如無覺,竟連面都未回。裘無聞得商祝語聲,微一停頓之間,猛覺眼前一花,十來股五色彩煙飛箭也似交射而至,劍光直似撞在一種絕大潛力上面,幾被倒震回來。同時又是一道經天彩虹飛至,橫亙在彩氣劍光之間。耳聽石玉珠喝道:「裘道友還不速退,商老前輩自有機宜,無庸相助呢,」

  裘無聞聲警覺,也知不可輕敵,只得退回。到了峰上,舜華埋怨道:「妹夫怎地不知輕重?你就要去,也說一聲。起先石二姊見我借你誘敵,早就防到你要見獵心喜。知道終南三煞所煉五行真氣,便是各派長老,也只寥寥十來位能敵,破它仍是頗難,尋常飛劍被它絞住,不毀必傷。幸有前古至寶彩霓練還可應付,故特意守在一旁。待了好一會,沒見你動,方以為不會妄動,想不到這等冒失。如非商老前輩看出不妙,將那廝真氣敵住,你所用又是青城教祖久煉奇珍,能夠人劍都平安退回麼?可笑南妹又不是适才沒嘗過厲害,見你一走,也想隨往,幸被我拉住。如今各異派中能手甚多,前途所遇多是竹山教下妖黨,如此輕率行事,真教我替你們擔心呢。」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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