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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魯道人仗義拯奇嬰 呂靈姑飛刀誅巨害(5)


  彩蓉對浪生先頗喜歡,本無他意,及聽卞明德說完前情,忽然動念,說道:「浪生孤兒,又是異稟奇資,此地如不留養,我二人拼擔不是,帶回山去,還有說法。但是卞道友一節,你本劫後餘生,我雖奉鄭仙師之命有事於此,還未正式拜師,此身尚無歸著,靈妹更是人門未久,如何代為援引?」

  卞明德接口答道:「此層家師早已想過,並非要求二位仙姑如何為難,只求此次取寶時令弟子追隨在側,如有機緣遇合,不措口角餘芬,便可援引到別位仙師門下。」

  彩蓉應了。隨與卞明德商議買米之事。卞明德道:「這個容易。小廟常收各方佈施米穀,為數也頗不少。家師因這裡買米艱難,為防災變,每年收下新穀,除施捨貧民和變錢買豬外,向來要存下好些,年年倒換,只食舊穀。以前香火盛時,所存米穀足夠上下村眾和全廟人眾之需。近年香資大減,存穀比前雖少,但照二位仙姑所說石數,也相差無幾。到了會期,有兩個乘此時過灘的谷商幾乎每年必到,由弟子和他們一說,當時就可買下了。」

  二女聞言大喜。便令卞明德到日出頭代買,暫存廟內。再由彩蓉行法,夜間運入木舟,以備應用。並命道童明日告知老纖頭中止前議;原來所給買米定銀也送他養老,只不許對人說起。

  卞明德隨談起灘勢險惡,江中伏礁甚多,怪物雖除,大害並未全去。彩蓉說:「去礁平水不難,但有多人指江為生,害去以後衣食無著。兩害相權取其輕,事自應辦,但這些苦人也應為他設法。」

  魯清塵本在靜坐養神,任卞明德代說,不曾開口。此時聞言,接口道:「貧道昔年曾經想過,這裡山高石多土少,本不宜於耕種。去年秋間無心閒遊,發現危崖背後有一狹長山谷,不特土地肥沃,出產甚多,還通著一大片窪地,開出田畝再好不過。只是四面危峰峭壁,無路可通,連貧道略知武功的人,也只可以空身攀援上下。有心開出一條山夾縫,使此奧區變成良田,無如遍查形勢,此山是塊整石,上蓋浮土,石質堅固。廟後危崖有一處相隔最薄,也有三五十丈。休說貧道法力淺陋,只能驅役五鬼邪神,難任是役;便是法力較深的道術之士,除非真有五丁開山之能,這數十百丈高厚的堅石也無法將它攻穿。二位仙姑飛劍神奇,何妨一試?」

  靈姑忽想起元江取寶所得五丁神斧,立答道:「我有一柄五丁斧,觸石如粉。難得此時天還未明,無一外人在此,待我往廟後試它一下。」

  彩蓉道:「我也想用此寶削去江心礁石,用以開山,實為絕妙。但是會期已近,此時試用,必驚俗人耳目,傳說張揚,轉多不妥。好在我們取寶時,會期也到未天,到時我自有處。」

  魯清塵大喜,稱讚功德不置。

  彩蓉知他不宜多勞,事俱商定,見天將明,自己還有別的心事,囑咐了幾句,便即辭別,浪生意欲隨往,又捨不得師父,二女因取寶關係重大,木船隱沉水內,帶一嬰孩同往,諸多窒礙,只允事後攜帶回山,不令隨往,魯清塵本想勸二女將浪生即日帶走,聽對方詞意堅決,也就不再勸說。等卞明德等四徒送走二女回來,略囑幾句,便退入靜室,閉關入定。不提。

  二女回到原泊舟處,彩蓉令靈姑暫候,自己先人水查看,見無異狀,才放了心。這時天已大明,江岸上朝陽始升,夜雨之後,草木華流,苔蘚肥潤,到處林木山石都是欣欣向榮,濕陰陰的。仰視天空,一碧無際。一輪朝日獨湧天邊,射出萬道光芒,氣象甚是雄曠,下面江峽斷崖千尺,高矗削立,驚浪怒濤如雪,夾漩而駛,濤聲浩浩,宛若奔雪。不到正午,照例不見日光,氣象蕭森,景物陰晦。這一夜工夫,平添了無數大小新瀑,恍如數十條大小白龍飛舞騰翔於深淵之上。

  靈姑極口讚美,不聽彩蓉應聲,回頭一看,彩蓉獨立朝陽影裡,眉顰不舒,似有心事在懷,正在凝想。人既美豔,又被當前景物一陪襯,越顯得豐神絕世,儀態萬方。暗忖:「彩蓉自從元江取寶之後,日夕相聚,情感益親,勝逾骨肉。以前身世行藏,無所不談。來時並還說,等二次吸起金船,取得船中遺寶,不問師父允否收錄,決計同回大熊嶺苦志潛修,以求正果。每日總說以後漸入佳境,前路明但,興致勃勃,從未見有憂色。昨晚還好好的,怎自行法退水,遇見她那舊友以後,便心神不定起來?」

  心中奇怪,忍不住問道:「彩姊,你在盤算些什麼?江神廟前豆花飯甚好,我們晌午還去吃它好麼?」

  彩蓉面上一紅,答道:「我們這種神氣穿著容易叫人生疑,最好暫停一日再走。明日即是會期,香客商賈四方雲集,什麼異言異服的人都有。靈妹打算飽嘗鄉味,好在取寶還得數日,要去明早再去好了。」

  靈姑見她支吾不答,以她為人和平昔情形,必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再追問。暗中留意窺伺,彩蓉面上老是時喜時慍的。有時故意談笑,似恐心事被靈姑看出,欲蓋彌彰,更露形跡。靈姑越發心疑,也不給她叫破。當日便在泊舟岸上閒遊,隨便飲些江水,吃點乾糧,徘徊眺望。

  到了黃昏將近,彩蓉忽說想往廟中看望,當地不可離人,令靈姑留守。靈姑知道一切都與魯清塵師徒商妥,去否無關,彩蓉借詞他往,必有用意,但是不便攔阻。又因事關重大,倘因同時離開發生什麼變故,如何承當?只得罷了。

  彩蓉去後不久,靈姑忽見一道青光由上流頭橫空疾駛而來,先疑來了同道,轉瞬已經飛過。心正尋思:「此人劍術頗深,怎飛得這麼低,豈不驚俗炫眾?」

  青光倏又折回,到了頭上略一停頓,便即下落。靈姑因那金船藏珍關係修道人甚重,不特各異派生心覬覦,便是昆侖、武當兩派和海內外散仙修士,見了也不肯放鬆。因彩蓉不在,更須謹慎。一旦看出來的是生人,並非元江所遇諸友,又似朝己而來,靈姑早就有了戒心,暗中準備。青光還未及地,手指處,一道銀虹已先迎上,才一接觸,青光倏地掣退。靈姑原見來勢大驟,未分敵友,不得不防,本無比拼之意,見青光往下一撤,也將銀光止住,方問:「何方道友到此?請示來意。」

  同時對方也發話道:「我來尋人,呂道友休得誤會。」

  跟著面前青光斂處,現出一個猿背蜂腰,面如冠玉,長眉入鬢,星瞳炯炯,身著白拾衣,腰佩革囊寶劍的英俊少年,緩步走了過來。

  靈姑聽來人稱己為呂道友,猛想起天明前大殿門外所遇青光,正與此人一般家數,知是彩蓉所說童友故交,愛屋及烏,敵意全消。更想借此探詢來人口氣,彩蓉時愁時喜,究是為何?忙把飛刀收去,賠笑答道:「道友尊姓高名?令師是哪一位仙長?能見告麼?」

  少年答道:「卑人衛詡。家師是昆侖四友之一,游龍子韋少少。」

  靈姑一聽果是衛詡,笑著接口道:「如此說來,道友尋的是彩蓉姊姊了。久仰昆侖四位前輩仙長大名,今見道友劍術神妙,果不虛傳,可稱幸會。聽彩姊說,昨晚除妖空中行法,得與道友無心路遇,後在廟中晤別,己然因事他往。現又尋來,有何見教呢?」

  衛詡目注靈姑,略為尋思,便笑答道:「明人不做暗事。實不相瞞,我與道友一樣都是為那金船藏珍而來。昨晚別時,因見空中邪氣彌漫,疑有妖人盤踞廟內,不想行法人竟是昔年舊侶。蓉姊自從幼年隨人上墳未歸,諸鄰友都當她迷路入山,飽了蛇虎之口,獨我不信,背了家人私往山中尋找,也將路徑迷失,因在山中,幸遇家師和鐘師伯,得有今日。她卻不幸為妖鬼徐完攝去,受盡苦難。數十年來時在念中,昨夜劫後重逢,始悉前事,聞之痛心。只因她陷身妖邪門下太久,如今既已歸正,如何仍習邪術?

  我再三勸她隨我往見家師,必為援引,她又不去,可知惟恐妖鬼死後失勢無依,並非真個迷途知返。因她說起元江取寶曾經參與,彼時武當七姊妹也都在場,我與七姊妹中的姑射仙林綠華相熟,所居恰又離此甚近,意欲證明真假。適往訪問,果然不虛。並還因此得知巫峽取寶之難不亞元江,只金船陷入水眼不深,吸上來較易,但若沒有金蛛仍吸不上來。我素不願搶人現成,初意仗有師傳法寶,直入江心金船之內取寶。誰知金船禁制仍未全除,不知破法,不能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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