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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旭日照幽花頓失陰霾登樂土 狂飆撼危壁突飛寶刀斬妖狐(3)


  靈姑想不到妖物死得如此容易。銀光照處,那只白兔因在地下放著,妖物遇變,飛身欲逃,剛剛避開刀芒,沒有傷損。靈姑料定有用,連忙拾起時,猛覺雷聲越猛,振耳欲聾。抬頭一看,妖物身死,上空火雲失了主馭,迅雷過處,已經稀薄,這時正有一團雷火當頭打下。恐被打中,喊聲:「不好!」

  忙縱遁光往左側崖洞飛去。才一落地,回顧洞外,雷已四散,妖雲打將下來,滿地火星亂迸,一閃而滅,雷聲就此停住,雨卻似天河怒傾,倒將下來,晃眼工夫,積水數寸。

  靈姑剛學會身劍合一,雨勢極大,從未見過,雨中飛行尚未試過,沒想到身劍合一,風雨不侵。心中仍存常見,自己衣服無多,恐被大雨淋濕,回庵費事,還多糟蹋,想等雨勢稍小再行回庵,就便看看所得靈藥到底是何物。及借飛刀銀光一照,那靈藥遠看是個白兔,實則是樹根。只前半活似兔形,大小形狀也與所見白兔相仿。後半卻是根須甚多,並還附有泥土。仔細查看,並無一點生氣,只當靈物已被妖物弄死,甚是可惜。不禁歎道:

  「兔兒兔兒,我尋你多日,即便知道你是草木之靈,你如活著,我也不過學峨眉諸仙的樣,將你移植庵中,可免死於妖手呢。如今你已被害身死,留你也是枯搞。反正不是我害你,說不得只好借你成道,服下去得點好處了。」

  說時正想咬一口嘗嘗,忽想道:「既得到這樣珍奇靈藥,理應等候師父回來獻上,大家同享,怎能背地私服?況且師父每采藥回來,多經制煉,這樣生吃,知道效力如何?難得寶物取得如此完整無傷,莫要冒失殘毀,減了效用。」

  靈姑想到這裡,重又歎道:「你要是個活的,如峨眉芝仙、芝馬,每日隨我同玩多好。」

  靈姑正歎息間,耳聽雨聲越大,忽又想道:「妖物不知何物修成,如此厲害。既由洞內裂穴中出現,軀殼必在穴內,也許能夠下去,何不看看他的原形究竟何物?」

  隨走向穴旁一看,由上到下,並不甚深,大抵方丈,穴底石質,並無一物。再縱落穴底,用刀光細一照看,只見靠裡竟有一洞,只能供人蛇行而入。便把飛刀放入試探,裡面似有洞穴在內,那窄徑並不甚長。估量妖物已死,裡面沒什麼可慮,一時乘興,取下腰間絲絛,把靈藥系向背上,仍用飛刀護身,半爬半走,往裡鑽去。進約三丈,始漸寬大,果然有一石穴,只有不到兩丈。除來路小通口外,石質光滑,通體渾成。正當中爬著一隻狐狸,通體修尾白毛,長約四尺,好似死去多年,雖然未壞,毛皮多已腐朽。

  靈姑才知適斬男嬰乃是狐妖。因而想起:「這裡正是昔年妖狐所居洞府的前門,為神僧佛法禁制,層層隔斷。定是妖狐受禁時元神未傷,在穴中潛伏苦煉,修成嬰兒。又煉多年,方始破石遁出。不料罪深孽重,仍難免劫。聞說此洞與二女所居相通,适才火光未現以前,又有一片金霞閃過,也許佛法為妖所汙,或是期滿失效,妖狐方得破石而出。飛刀乃神物,無堅不摧,何不試它一試?如與二女相見,就便間問靈藥名稱,有何妙用,豈不甚妙?」

  靈姑試指飛刀,朝對面石壁上攻去,銀光電旋中,石壁竟被攻破丈許方圓。裂石吃刀光一逼,直朝孔中往裡推落,半晌始聞轟隆墜底之聲,仿佛內裡地底深極。裂洞厚只丈余,石已崩落,更無阻滯,縱身進去。剛走到穴口,便見下頭有光透出,知到洞底。經過狐仙佈置,到處通明。試飛身下去,覺與二女所居地穴上下相距差不多少,料無差錯。及至地底,見是一個大空洞。靠裡一面有兩扇玉石門,門上一團碗大光華照耀遠近,適見亮光便由此出。靈姑試再推門,門並無關鎖,才推開尺許、便見光華耀眼,不禁驚喜交集。多著膽子,緩緩試探著走了進去。入門先是一條玉石砌成的行道,盡頭處玉殿瑤階,光彩陸離。兩旁花木繁茂,五色繽紛,異香馥鬱,直不似無人居住情景。

  靈姑先頗疑慮,躊躇片刻,不見動靜,又走向兩旁細看。那些花木雖然繁盛整齊,多是平生未見之物,可是地下殘花落葉層層堆積,厚達數尺,有的幾與行道相齊,內中也有好些乾枯了的。才知花是仙種,不經法術培植,洞天地靈,不須人管,也能生長。經此一來,越發斷定人妖兩無,深入無妨,放心大膽,收刀前進。到了殿內,越覺珠光寶氣,玉柱金庭,掩映流輝,眼花繚亂,應接不暇。靈姑見全殿雖然窮奢極麗,大都是珍貝寶玉之類,乍看炫眼,細視平常,與修道人無甚相干。妖狐不知費了多少心力,造了多少罪惡,才得有此,終於棄置地底,要它何用?

  靈姑一心想尋二女,略看一遍,方要尋路往殿后尋去;忽聽錚錚亂響,好似金石交擊之聲。心中一驚,忙將飛刀重又放出,護住身子,循聲注視。一會又響,靜心一聽,聲自當中碧玉寶座之下發出,時發時止。那寶座上面翠綠晶明,下面卻是白玉,好似兩截砌成。靈姑近前細看,上下相接之處界限宛然。用力往上截一推,竟不動分毫。心想:「寶座最重不過一二千斤,怎會推也不動?」

  不願毀損,尋到後座接縫之處,見有符箏隱現。試指飛刀朝縫口一插,一片青光閃過,符籙全消。再一推,上半已能移動,下面響聲越急。惟恐座下禁有妖物,不願放出,不知如何是好。忽聽身後有人笑道:「姊姊既入寶山,還不下手,難道空手回去麼?」

  地穴古洞,突聞人語,心疑有變,慌不迭飛身縱出。剛一落地,覺出耳熟,回頭一看,果是彩蓉,身後隨著譚蕭,正由玉屏風後轉出。靈姑不禁喜出望外,忙問:「二位姊姊怎得來此?」

  譚蕭笑答道:「聖僧第二道靈符就要發動,當年特留今日這點時間,為後人取寶之用。靈符一發動,除愚姊所居後洞外,此地永遠禁閉。為時無多,快請移開寶座,將應得之寶取出。同往後洞再談吧。」

  靈姑一聽下有寶物,此洞不久封閉,憂喜交集。忙將上半寶座推開,下面竟是一個淺槽,內有一塊古玉璧;一對似鐵非鐵的黑環,徑約尺許,非金非玉;還有寸許方圓的一塊烏木。靈姑不知何用,回顧譚蕭面有欣羡之色。還待仔細搜索有無別物在內,忽聽門外殷殷雷鳴之聲。譚蕭忙道:「恭喜靈妹寶物已得,還不隨我快走。」

  靈姑知道神僧禁法發動,忙將玉槽寶物一齊拿起,彩蓉相助將寶座還了原狀,一同繞出屏後,往裡行去。靈姑見殿后石室甚多,金座玉柱,翠棟珠瓔,到處都是。因二女只催速行,各駕遁光,由二女引導,穿行其間,也未觀賞。一會工夫,遍歷全洞,由一圓門走過,便達後洞丹房。

  譚蕭道:「這一牆之隔,便是前後洞的分界。少時禁法一齊發動,我們已然脫險,且看佛法妙用如何。」

  話未說完,前洞雷鳴越緊,更雜以風水火聲,地肺怒號,勢極驚人。漸漸由遠而近,候不片刻,水火風雷之聲恍如地震山崩,澎湃奔騰,轟耳欲聾。門外聲勢那等險惡,門內依然安安靜靜,不見絲毫搖撼。譚蕭笑道:「天狐在此數百年經營,再加後輩妖狐苦心聚斂而得的官室器用,今日真被佛法毀滅,化為劫灰了。」

  彩蓉道:「此洞深居地底,易為妖物盤踞,將它封閉,防患未然,原是對的。只是裡面尚有不少奇珍異寶,俱是值錢之物,盡可取來濟人,就此一併毀滅,不可惜麼?」

  譚蕭笑道:「狐室所有,多半人世珍奇難遇之物。儘管知道可以取出變錢救濟窮苦,可知這類東西留在人世,巧取豪奪,累世相爭,許造無量孽因,比留此洞為妖邪窟宅,還要厲害得多了。」

  語聲甫畢,門外地面忽然下陷,地底騰起百丈黑煙,更有萬道金霞,夾著水火風雷之聲潮湧而來,火焰強烈,耀目難睜,勢更猛烈異常。休說靈姑、彩蓉膽寒,便是譚蕭深知底細的人,見狀也甚驚疑,惟恐佛法厲害,立處大近,受了波及,喊聲:「不好!」

  拉了靈姑、彩蓉,忙往後退。就在三女逡巡卻步之際,突地風雷無聲,金霞俱斂。再看對面,已變成了一面渾整石壁,原有圓門無影無蹤;適間種種聲光彩色,宛如石火電光,一瞥即逝。石室幽靜,悄無聲息,只覺地底雷聲未息。靈姑、彩蓉好生驚贊。見譚蕭點頭微笑,似有會心,便問:「佛力怎如此奧妙?」

  譚蕭道:「這時且不去說它。靈姑還有一事未了,且同至室中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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