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③ | 上頁 下頁
第六十回 飛鳥傳書荒崖求靈藥 開門揖盜古洞失珍藏(5)


  牛子道:「你和靈奴出去後,好大一會也沒回來。我病已好,因聽你話,怕小主人怪我,沒有起床,後來實在睡得心焦,才爬起來。多少天沒見老主人,想到門外偷看一下。走到那裡,正趕上大娘一個人拉著你姊姊的手,坐在床邊急得直流眼淚水。老主人和你爹卻睡得很香。我忍不住走進去,才知小主人生病很重,頭上發熱,周身綿軟,心口亂跳,說是天旋地轉,坐不起來。她又怕老主人曉得著急,傷心已極。偏生那藥剩得不多,要留給老主人醫病,她定不肯吃。你娘說她是這些天服侍病人累的,打算給她用姜湯洗腳擦身,吃點神曲發汗。我就走出來了。你娘只當你在我屋裡逗靈奴呢,叫我對你說不要進去,洗完會來喊你。你進來那麼慌張,莫非我們的牛馬豬羊都死了麼?」

  王淵知他藏不住話,自己又未往牲禽洞中查看,方欲設詞答他,靈奴已在旁低聲叫道:「淵少爺,莫對這蠢牛說。」

  牛子聞言追問。王淵本不善說謊,便答道:「頭洞我沒看,我先到二洞,想把尤老頭的補藥找點出來與伯父病後吃,不想翻了好久也沒找到。靈奴催我,就回來了。」

  牛子驚道:「你怎知他藏有補藥?老主人總說尤老頭要回來,不要翻他東西。下雪前我往洞裡拿臘肉,見小屋裡亂槽槽的,我順便給他收拾,重又堆好。那日只你沒跟我們到後山去,我早猜到是你幹的,只是後來忘了問。你怎把他翻得那麼亂?老主人知道,不說你才怪呢。」

  王淵聞言,便知下雪前賊已來過,剛想答說不是他幹的,靈奴又叫:「莫對蠢牛說呀。」

  王淵懸念靈姑,本沒心思,便不再說話。

  牛子料定王淵、靈奴還有瞞人的事,暗忖:「白鸚哥最是刁猾,适才它說那話,我還沒怎向小主人說,便連抓帶啄,不肯再理我,這時間它必不肯說。那些牛馬豬羊本該去看,莫如到兩小洞細看一回,便知他們鬧的什麼鬼了。」

  也沒有往下盤問。

  洞外雖有出口,但積雪高及洞門,不近前不會看出。來賊俱當眾人都被冰雪封閉洞內,不能出外,這兩日正在一日多次,盡情搬運,為所欲為。靈姑一病,牛子憂急萬分,關於小洞的事,想過便拉倒,並未前往查看。王淵又看出來賊厲害,靈姑病倒無人抵禦,說出固是徒令大家焦急,如和牛子埋伏小洞與賊一拼,一個抵敵不住,將賊引入正洞,禍事更大,諸多顧慮,也未前往。滿擬兩小洞中食肉牲禽所積甚多,冰雪險阻,賊盜不一定去盜,如盜存物,憑那三賊,就這麼趁夜盜取,三兩個月也運不完。那時病人已愈,再行告知,同往伏伺,捉到一個活口,問出巢穴,依舊可以全數取回,說不定還可多得。只恐來賊侵入正洞,事出倉猝,措手不及,暗囑靈奴留意,自己白日抽空睡眠,一到晚問便借詞伺候,暗中防備。心想靈姑雖病,神志尚清,飛刀神物仍可扶床運用,遇有警兆,立即報知也來得及,失盜一層並未十分在意。哪知來賊既貪且狠,等呂氏父女逐漸痊癒,兩小洞中糧肉、牲禽幾乎全部盜去,所餘無幾了。後話暫且不提。

  當晚王淵又等了一會,王妻來喚,忙和牛子奔進室中。這時靈姑積勞成疾,甚是沉重,雖吃了些自備的藥,急切間也未見功效。王守常病卻已全好,只體力稍差。呂偉服完餘藥,病去八九,已能起坐,只是病久體虛,元氣受傷,看去不是三數日內能複元。呂偉先見王妻在側端藥端水,問起靈姑,王妻說她多日未眠,已強勸去睡了,尚還相信。等到半夜,他見王守常父子和牛子俱都在側,獨無靈姑,再三追問,才知因勞致疾,自是憂急,硬掙著起床去看。見靈姑面龐消瘦,愁眉淚眼,正在昏睡,一摸前額滾熱。暗想:「自己病重之時,終日昏睡沉沉,有時雖料愛女必定憂急,無奈清醒時少,眼又昏花,不曾留意,想不到她竟困頓憔悴至於如此。」

  疼愛過甚,心裡一酸,兩行老淚不禁奪眶而出。

  靈姑先時滿腔虛火將精神振起,不眠不休,飲食兩缺,勉強支持了多日。及見老父轉危為安,余人也逐漸痊癒,心寬火降,困極難支之餘,頭一著枕,連日所受憂急勞累、風寒饑渴一齊發作,周身骨節像散了一樣,痛楚非常。不過病勢看去雖凶,只是陰虧神散太甚,將養些日,自會復原。偏生呂偉不放心,定要前往看望,這兩行熱淚正滴在病人臉上。靈姑天生至性,儘管頭抬不起,心憂父疾,魂夢未忘,本來做著怪夢,突被滴淚驚醒。呂偉沉菏初起,又當愁苦悲淚之際,相貌神情自是不堪。靈姑昏惘中猛一睜眼,看見老父站在面前,與夢中所見老父被仇人所傷死前情景一般無二,不禁肝腸崩裂,猛伸雙手,悲號一聲,奮身躍起,朝乃父一抱。呂偉還當她不放心自己起床走動,忙說:「乖兒安心,爹爹好了。」

  同時俯身伸手想去抱她。不料靈姑心神受此重創,起得大猛,身才欠起,猛覺頭昏眼黑,口裡發甜,僅喊得一聲:「爹!」

  便已昏厥過去,手伸足挺,不省人事了。

  呂偉和王氏夫妻見狀大驚,俱各強忍悲痛,搶前施救,撫按穴道,輕聲呼喚。過了一會,靈姑才悠悠醒轉,雙目未睜,先就悲聲哭喊:「我不成仙,我要爹爹呀!」

  呂偉知是噩夢心疾,忙接口道:「乖兒,爹爹病都好了,在你面前,你快睜開眼睛看呀!」

  靈姑聞聲睜眼,見老父仍是先前情景,歪坐床邊,又要撲起。呂偉已有防備,忙先俯身去將她抱緊道:「乖兒,你累病了,神志昏迷,在做夢麼?爹爹吃了向大哥送的靈藥,病好了。」

  靈姑先還未信,無奈神悸心跳,頭重千斤,話說不出,聽到未句才想起求藥醫父之事。又瞥見王氏夫妻也在床前,室中器物仍與往日一樣,不是大雪危崖情景,自己也睡在床上,才知适才是場噩夢,並且老父已能下床。心中一喜,更累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半晌才說出話來。三人寬慰了她幾句。王妻因呂偉新愈,恐又反復,連勸安歇。靈姑更是含淚力請。呂偉恐愛女傷心,只得忍痛去睡。王氏夫妻照料病人服藥安睡,才把王淵、牛子喚進。

  靈姑的病就此加重了幾分,每一人睡,便吃語大作,時常哭醒。還算呂偉通曉醫理。」

  加以奔走江湖多年的經歷,平時配有不少成藥。初發病時父女關心,雖然難免驚慌憂急,第二日便查明病源,連給服了幾劑安神滋陰的藥,甚是對症,到第三日上便有起色。靈姑神志清醒以後,見老父逐漸痊可,心中一喜,病好得更快。呂偉見她身容消瘦,只是疲勞太過,強令靜養些日,不到十分痊癒,不許下地。靈姑仰體親心,不便違抗,足足睡了八九天才起床。呂、王、牛子三人也均大愈。全洞愁雲盡掃,又恢復了原來安樂景象。

  靈姑病好前兩天,想起小洞牲畜多日不曾查看。但眾人剛剛病好,多未復原,倘去查探,恐又冒寒,病有反復,更恐老父前往,便悄囑王淵轉告牛子,不許向老主人提說,並禁前往。其實靈姑一病,眾人都發了急,加上外邊天又奇冷,呂、王二人根本就沒有想到牲畜的事。牛子倒早想去,卻因王妻曾累過多日,呂偉恐她步了靈姑後塵,除卻陪伴靈姑偶助更衣行動外,不令似前操作,一切事情交給牛子代做。牛子雖是勤而耐勞,卻遠不如王妻心細能午,儘管王守常父子隨同相助,仍忙了個手腳不停,更無餘暇再顧別的。

  王淵雖知小洞生變,有了外賊,說都不敢,如何還去,直到靈姑下床的第二天,見老少諸人都將康復,料無差錯,才偷偷告知乃母。王妻聞言大驚,一時見短,心疼愛子,又想來賊得了甜頭,見無人理會,必仍要來偷,早晚總等得上,還有靈奴可以遠遠查探。反正不知賊巢所在,眾人見丟東西,必往守伺,前事說否俱是一樣,何苦徒勞受埋怨?堅囑王淵不可實說。自己裝不經意,乘便對眾人說道:「這回接二連三,除我一個,都病倒在床上。這多天來,也沒有想起往兩小洞去取臘肉。後來大哥和眾人一病,都吃鹹菜忌口,也沒人取,近五六天才吃點葷。适才我見剩的七八塊臘肉、十幾條臘腸俱快吃完,一算日子,不多幾天就要過年,該取年貨了,這才想起年菜年貨一點還沒備辦。還有那些牲禽沒人管過它們,莫不餓壞了吧?」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