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③ | 上頁 下頁 |
第六十回 飛鳥傳書荒崖求靈藥 開門揖盜古洞失珍藏(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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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奴通靈,早識先機,巴不得主人早有遇合,自己連帶沾光,平日好些話都不肯說,何況還有向篤叮囑,因此敘述時便略去了許多,靈姑只知向篤在冰雪中忍苦磨練和贈藥之事。一聽老父服藥立愈,早已心花怒放,哪還再顧及詳審話因。匆匆誇獎了兩句,放下靈奴。趕到屋中囑咐王妻洗滌瓦罐。自照向篤所說,將朱苓洗刷乾淨,削去外皮,放人臼中搗爛成泥。再撕下一塊麻布,將藥包起,用線紮口。又在瓦罐中間嵌上幾根細竹條,上置小碗,將藥懸系碗上。隨後用綿紙將蓋口封嚴,用火慢蒸。 那藥一根五歧,形似薯蕷而小,外皮粗黑,內肉發紅,看去似已枯乾。放入藥臼中搗爛,便融成一團朱泥,摸去膩手,勻細已極,色更殷紅鮮豔。人口微辛,略帶一點松子香,並不覺有甚特異之味。等蒸了個把時辰過去,漸聞清香滿室,令人神爽。 呂偉周身痛楚酸麻,頭腦昏沉,因恐愛女憂急,原是故意合眼裝睡。這時聞見藥香,覺得頭腦略見輕鬆,但說話費神,提不上氣,微微呻吟著喊了一聲:「靈兒。」 靈姑忙奔過去伏向枕邊,見老父半睜著兩隻神光黯淡的老眼,口鼻都在微微掀動,料是聞見藥香想問就裡,心裡一酸,忍淚問道:「爹爹心意,女兒明白,請不要開口,等女兒自說好了。」 呂偉便以目示意,不再開口。靈姑忙道:「爹爹聞見藥香了?這是女兒命靈奴往向大叔那裡取來的靈藥,只是要蒸六個時辰,到半夜裡才能吃。爹爹安心靜養,明天病就好了。」 呂偉先時自分病勢沉重,難以痊活,加以痛苦難熬,恨不早死,聞有生機,頓見喜容。 靈姑見老父神色較前梢好,僅聞見藥香已見轉機,服後靈效更在意中,不禁悲喜交集。在榻前守了一會,看出老父愛聞藥香。回顧藥罐封口濕潤,綿紙也染得鮮紅,頭蒸火候已足,便把藥罐取放呂偉面前,開了罐蓋,立時香騰滿室。藥只半碗,汁極清亮,紅得和血一樣。王妻趕忙將備就碗瓶、石臼送過,先將半碗藥汁裝入瓷瓶塞緊,原罐添水,藥袋放在火上微微烘烤。 快要幹時,藥香忽變成極濃烈的辛辣之氣。取向呂偉鼻前一熏,連打了幾個噴嚏。再放火上略烤,給王守常父子和牛子三人一一熏過,各打了不少噴嚏。然後將藥渣由袋中取出,放入臼內重搗,又由於渣搗融成泥。二次如法重蒸,取得藥汁,另瓶盛貯,記明次數,以備應用。似這樣重複了七次。藥汁自第三次起逐漸減淡,搗藥也漸費手。到第七回上,王妻見藥汁雖不如前幾碗粘膩,色仍鮮紅,還想取些再搗,卻已成糟粕,不復成泥,又因要忙著醫病,只得罷了 這時子夜已過,呂偉熏了幾次藥,孔竅大開,頭腦首先不再疼痛。工、牛三人病勢較輕,更覺輕快非常。藥取停當,靈姑把瓶放入熱水內溫暖,另將屋外火池中先備熱水倒了一大盆,端到屋裡,請王妻回房暫歇。把頭瓶藥汁一半和水,脫去老父中小衣,用布蘸了揩拭全身;另一半用羹匙喂人口內。並蓋好棉被。等過一會,又將老父胸前天蜈珠取下。初取珠時,呂偉還覺奇冷。再停刻許工夫,藥力發動,忽覺一縷熱氣由胸腹問發動,逐漸充沛全身。皮膚反倒冰涼,面色越發死白,想說話仍是提不上氣來。自覺寒氣為熱所逼,由內而外,彼此交戰,比起先前,另是一種難受。 靈姑見狀驚疑,伸手一摸,似有絲絲冷氣由毛孔中往外直冒,觸處冰涼,面上尤甚,顏色難看得和死人相似。她雖知向篤之言不會有誤,但終恐老父病久禁不住藥力,不由萬分焦急。奈事已至此,別無善法,只得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在旁守住,深悔不該冒失,求愈心切,將藥一齊喂下。還是呂偉知藥有靈,看出愛女憂急,喘息說道:「女兒不要心焦,這藥真靈,我心頭已不冷了。」 靈姑見老父居然說出話來,略為放心。待過一會,見不現別的險狀,才把第二瓶藥勻為兩次,如法喂下。呂偉身上冷氣兀是出個不止。挨到天明,方始減退,皮膚不似先前冷得冰手,說話也不甚吃力,漸漸入睡。 靈姑一探,鼻息雖微,卻極勻和,看出病勢大轉,好生欣幸。藥自三瓶以後,不再揉擦全身。每瓶均剩有一半,便乘老父睡熟,還不到服藥的時候,拿去給王守常父子,按病輕重,各服少許。王氏父子病輕,越顯靈效,服下不消片刻,便覺寒氣往外發散,頭腦輕鬆,苦痛大減。靈姑見王妻橫臥在王淵腳頭,睡得和死人一樣,知她這多日來雖不似自己那麼不眠不休,但也合眼時少,人已累極,沾床便倒,便不去驚動她。 王淵本能起坐,問知呂偉病見好轉,甚是喜慰。見母親睡著,只靈姑一人兩頭勞累,心不過意,想起床相助。靈姑將他按住,悄聲嗔道:「你剛吃藥,哪能下地?沒的叫我添煩。也不許驚醒你娘。你要起來,等第二回藥服過,看是如何再說。」 王淵不敢強,只得乖乖臥倒。靈姑走後,王淵暗忖:「靈姊這人真好,無怪神仙看中。我哪樣也比不了她,真叫人為她死都心甘。」 隨又想道:「日前無心中吃了尤老頭留下的藥,果然身輕不少,一時私心,不曾明告。異日還想她攜帶學仙,有這一點好處都要隱瞞,真是對她不起。尤老頭留的竹筒,瓦罐甚多,想必都是好東西,只是標有字的卻沒幾個,不知還有那種靈藥沒有?靈姊這等仙根仙骨,再吃靈藥,豈不本事更大?等病稍好,定去仔細搜尋一回,如能尋到,也可稍微報答她的情意。」 靈姑回房,見老父睡得甚香,瓶中餘藥還有不少。心想:「藥力甚強。這多日來爹爹老是寒熱痛苦,難得睡熟,看現在神氣,不喚不會醒,正好去醫牛子。」 忙拿藥輕步往石壁小屋走去。才到外面,便聽人、烏問答之聲。靈姑衣不解帶,侍疾多日,累得頭腦昏脹,形神蕭索,當日藥有靈效,儘管一時興奮,耳目心思已不似平日敏銳。牛子病中氣虛,話多有氣無力;靈奴更是惟恐主人聽去,蹲在牛子枕側,語更低微。靈姑仿佛只聽靈奴說了句:「說不得。」 底下還沒聽清,靈奴已是警覺,低叫:「主人來了。」 飛回架上,更不再說。靈姑忙著醫完牛子。回侍父疾,並未在意。 進屋一看,牛子眼角淚垂,喘吁吁睡在榻上,面帶憂急之狀,開口便問靈姑說:「老主人的病今明天一定好,是真的嗎?」 靈姑道:「真快好了。這就是那靈藥,你吃了吧。」 牛子答道:「我捨不得老主人,恨不能我死了才好,不吃藥了。」 靈奴叫道:「老牛亂說,主人不要理他。」 靈姑哪知話裡有因,答道:「你真是個呆牛,老主人就快好了,這藥是多餘的,你不吃,哪個幫我做事?你病中氣短,少說話著急,快些吃藥,我還要回去服侍爹爹呢。」 牛子抬頭還想答話,一眼望見靈奴怒目奮翼,似有揚爪下擊之狀。想起适才靈奴嚇他如將實話告知靈姑,靈姑成了仙,自己必受仙人嗔怪,定遭雷擊,不能轉世托生之言,只得忍淚住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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