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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擲果飛丸獸域觀奇技 密謀脫困月夜竄荒山(7)


  牛子說時,騾群中一隻小騾不知怎的,吃大騾偏著頭甩了一下,嚇得往林中竄來,正當四人藏處左近。牛子見狀大喜,不顧說話,縱將過去,兩手握緊腰刀,讓過騾頭,照準騾腹便刺。小騾驚馳正急,忽見人影,頭剛一偏,刀已劃腹而過。小騾痛極,一聲慘叫,四蹄一發,猛撞出去,正撞在迎面大樹之上,哢嚓一聲,血花飛濺,立即身死,牛子那口刀竟未把牢,也被帶起,虎口都被擦破。林外群騾正在叫囂雜遝,聲如潮湧,並未覺察。呂偉父女和王淵三人趕過去,見牛子滿手鮮血,已將騾後胯骨縫中腰刀拔出。三人相助,將騾脊肉和兩隻後腿割下,取身帶麻索綁好。呂偉道:「今天已晚,歸途不知遠近,又有那座山崖,多打也無法帶回,改日再來,趕緊走吧。」

  說罷,靈姑要過包裹,由牛子背了騾肉,一同回走。

  四人出穀上崖,回望夕陽銜山,穀中煙靄蒼蒼,林內水光多為騾群所蔽。繞回原來峰下,群騾叫聲雖被峰崖擋住,依然隱隱可聞,不時還雜著幾聲虎嘯怪吼,似還有別的猛獸在彼。仰望文叔,恰好下到峰腰,俄頃及地。見了四人,說已遍尋洞內,不見靈藥,想已被小猩們無知毀去。徒勞跋涉,意似沮喪。靈奴業先飛下,落在靈姑肩上,只拿眼望著文叔,一聲未叫。四人忙著回轉玉靈崖,均未在意。

  文叔山路甚熟,回時未走原道,循著適來山麓,命牛子砍些枯枝,紮了兩根火把,取火點燃照路。走過一片暗林,再由一條凹深曲折,長約五六裡的幽谷穿過,便到湖側森林之內。出林一看,山月桂林,陽烏已逝,清風動處,木葉蕭蕭。湖面上皺起萬千片銀鱗,波光雲影,閃映流輝,到處明如白晝。五人都覺腹肌,無心觀賞,飛步急馳。一會繞湖而過,馳抵通洞門外,將靈奴放出,越崖先回報信,一同走進。

  靈姑在路上問文叔:「谷中野獸距白猩子巢穴密邇,為何不畏侵害?」

  文叔答說:「為首二老猩自從移居之後,便不再以傷害生物為戲。母猩眼瞎以後,雖然見物即殺,兇殘無比,但它素畏公猩,加以眼瞎,不能辨路,除全峰崖上是它以前跑慣,仗著心靈,行動無差外,離峰便難獨自行動。性又喜潔,嫌崖下水泥污穢,素來不去;穀洞口狹,污泥遍地,更不曾往。眾猩又畏懼母猩,不敢相見。那些野獸想系在穀中盤踞多年,以前必未受過白猩子的侵害,初聽二猩嘯聲固然害怕,久不見犯,也就相安。本山多少年來獸類極少發現,此谷相隔白猩子舊巢才數十裡山路,並不算遠,居然有那麼多鹿豹野騾遊息飲水,雖說那一面眾猩素少往來,終是怪事。照賢父女所說情景,珍禽異獸諒非少數,決不止所見三種而已。我也不曾去過,幾時再來,同去一看便知道了。」

  一路談說,眾人不覺將洞走完,繞到玉靈崖前。王守常夫妻先見四人久往後山不歸,甚是憂念,適得鸚鵡歸報,才放了心,正在洞外凝望。呂偉給文叔引見之後,同入洞坐定。文叔見洞中宏敞寬大,陳設用具無不齊備,石壁溫潤如玉,到處清潔,不染纖塵,讚不絕口。大家累了一日,晚飯後略談片刻,便各自安歇。惡獸皆除,夢穩神安,一覺天明。

  呂偉收拾了幾件衣服,連同柿沐之具,交給文叔,命牛子陪往溪澗中洗沐更換,亂髮長須也均修剪齊楚。文叔衣著多半由白猩子取諸山中山民,沒有時,便用獸皮替代。及與眾猩相處年久,常服獸皮,成了習慣,布帛之類久已不用,穿上自覺輕鬆舒適。祁沐回來,攪鏡一照,頓覺換了一副形象,想起數十年來艱危遭遇,不禁淚下。呂、王等再三勸慰才住。呂偉當日便取木材給文叔制了一個木榻,以供歇息。王妻要為文叔做鞋,文叔說自己常年跌足隨眾猩奔馳山野,腳生厚皮,幾與獸爪相似。近年雖用鹿皮做過幾回腳套,只為冬來禦寒之用,出行仍是赤足才能走路。現在大家都忙著過冬,怎敢奉煩?如有針線和布,閑來自做好了。

  第三日,文叔便請呂偉派人助他,往白猩子洞中運取一切食物用具。呂偉和文叔十分投緣,便允自帶牛子同往。靈姑對於後山早有戒心,本不願老父再去。因聽洞中頗多需用之物,尤其石煤、石油兩樣用處最大;老父又素重然諾,已允文叔,決不中止,不便攔阻,只得隨往。王淵也要跟去,仍留王氏夫妻守洞。

  五人到了後山,人洞一看,眾猩多年為文叔擄獲之物,真不在少數,單各種幹獸肉和風鹿腿就有好幾百塊。五人商量了一會,只挑那合用可食之物帶走,餘者俱都不要。文叔又說竹筒內所藏俱是沙金、珠貝和各種珍奇靈藥,務須取走。靈姑一數,石案上堆置大小竹筒竟有百餘個,獸皮骨角之類更難數計,心想:「照此搬運,每日就算往來兩次,也須十日之久才能運完,石煤、石油尚不在內。」

  好生不願。偏生呂偉憐惜文叔老邁,這些東西出山都值重價,有意成全,一任靈姑勸說,仍主全數陸續運走。靈姑暗厭文叔太貪,又不便明說心事,藉口隆冬將近,冬事正忙,搬運艱難費時,不如先取一些,余者等開春來取也是一樣。文叔卻說那洞冬來瀑布枯竭,沒了水簾,易為野獸發現盤踞。呂偉也說:「過冬不過多備糧、肉、乾柴,糧已不缺,只肉和柴炭少些,為什麼放著現成的不要?至於那沙金、藥材、」

  皮、角之類,尤老伯數十年苦難,九死一生,得來實非容易。他昨晚曾說,此番得蒙天佑脫難,將來還鄉,當以此變賣充作善舉,如若妻子尚存,自當少留養老之資,否則便全數散盡,還來尋我同隱。我們既幫了好友的忙,還促成善舉。靈兒素喜成人之美,為善唯恐不先,怎今日一點小事反倒畏難起來了?」

  靈姑無法,強笑答道:「女兒並非畏難,只是覺天下之事都應適可而止。反正文伯暫時不能還鄉,明年來取也是一樣,何必忙此一時?既怕被野獸糟掉,還是一齊運走好了。」

  眾人當下議定,每次不妨多帶,但每日只運一次。第一日先運那些竹筒,次日運石煤等亟須之物。

  當日運了一次,人力有限,並沒運多少。呂偉見天還早,主張再運一次。靈姑雖然不願,無奈說不出理,又不便和老父相強。心想:「反正得把這些東西運完,早些了事也好。」

  勸說不聽,只得罷了。文叔卻說:「賢父女長途跋涉,使我心大不安,何況又當冬忙之際。好在我已山居多年,體力強健輕捷,不必都去,只求牛子隨往相助就行了。」

  呂偉不知文叔另有私心,唯恐有什麼差池,堅欲偕往。文叔當時未便堅拒,也只好聽之。靈姑想起仙人之言,先頗疑慮,運過數日,不見一絲朕兆。後山風景既佳,自從眾猩就戮,漸有野獸發現,也就習與相安,戒心漸減。

  後來文叔見存物無多,每次前往,呂氏父女俱都跟著,不便獨行,好生著急。這日又和呂氏父女力說所剩之物已無多少,至多帶上牛子一人已足,何苦都往跋涉?呂偉說:「既是餘物無多,人多手眾,再有兩日即可運完,一勞永逸,以後即可不去;如只兩人往運,更延時日。這兩日已連遇猛獸出現,萬一遇上多的,你二人怎能抵禦?終以大家同去的好。」

  文叔心中幹急,無可如何。一晃運完,毫無變故,靈姑自是欣慰。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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