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③ | 上頁 下頁 |
第五十七回 擲果飛丸獸域觀奇技 密謀脫困月夜竄荒山(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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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奔向峰下,縱身一躍,便是五六丈高,一把抓住上面垂下來的藤梢,兩手倒援,晃眼便到可以駐足的山石之上。連爬帶縱,手足並用,不時出沒于懸崖危石之間,動作神態都和白猩子一樣,只沒那麼迅捷罷了。 鸚鵡靈奴早從峰那面繞飛回來,靈姑招下一問,也說不再見白猩子蹤跡。四人見峰太高陡,文叔只管縱援如飛,上有刻許工夫,還沒爬完一半。呂偉覺著仁望無聊,想在附近閒遊片時,為防文叔獨上危峰,萬一有甚險遇,仍命靈奴跟著文叔飛空查探。靈奴聽說要往附近閒遊,便向四人叫說孤峰阻路,兩面絕壑,如由峰腳繞行,只有左側臨壑一面滿生藤蔓,似可援身而過。過去有大片樹林,還有池塘、花草,空中下視,風景頗好。文叔走的這一面卻是無路。此外亂山雜遝,草木稀少,須到歸途湖濱一帶才有景致,餘無足觀。這時,四人與文叔上下相隔已百余丈,人影如豆,無法通知。 靈奴去後,四人便照它所指走去。到了一看,峰壁內凹,宛如斧劈,下顧絕壑,其深無際。所幸峰是三角形,這一面恰當角尖三極狹之處,由此繞過,兩邊相隔不足十丈;加以滿壁石縫甚多,粗且藤盤糾,奇松怒攫,以四人的身手,過尚不難。牛子因白猩子已然絕種,膽力頓壯,攀援橫渡又是行家慣技,便把包裹系在身後,當先援藤而過,還做了許多驚險花樣,方才渡完。靈姑終覺老父雖然本領高強,但從早起累了一日,老年人的精力,何苦如此耗費?婉言勸阻,要把牛子喊回。呂偉偏比往日格外高興,力說無妨。只恐王淵手足不穩,取下腰帶,互相牽繫,三人也魚貫橫渡過去。峰後竟是一片高峻的崖坡,其高幾及峰腰,兩者連為一體。近壑處是一斜坡,上頗容易。崖上翠柏森森,間以橘抽等果木,結實累累,甚是肥大。四人略為採食,人口甘美,準備歸途多采些帶回。 四人吃完前行,全崖長只數裡,中間也有幾處肢陀,俱不甚高。一會走到盡頭,崖勢忽然直落百數十丈。對面高山綿亙,石黑如墨,寸草不生,勢頗險惡。中隔數頃野蕩,水和泥漿也似渾濁不堪。水邊略有百十株樹木,蔓草雜生,荊棘遍地。俱當是靈媽所說水木風景之區。方覺無趣,靈姑和王淵沿崖閒步,走向一角,猛瞥見崖石有一條半裡來長的峽谷,谷口崖石交覆,深約丈許,只容得一人俯行出入。洞口亂草腐爛,水泥污穢。谷口那面卻是樹木蒼鬱,隱現水光,風景仿佛甚好。 四人正眺望間,忽見一群野鹿由林隙中奔馳而過。靈姑自從隱居玉靈崖以來,山中百物皆備,只有野獸稀少。尤其近數月一發現白猩子,更斷了野獸的足跡。不禁見獵心喜,忙喊:「爹爹,快來!」 呂偉、牛子聞聲趕過,因為隔近,俱主前往。四人一同下崖進口,穀徑潮濕,遍地沮洳。等到走完,前面地勢漸高,豁然開朗,野花娟麗,繁生如繡,林木森森,備極幽靜。那群野鹿卻走沒了影子。呂偉見天不早,恐文叔下到半峰不見大家,催促回轉,改日再來。牛子迎著山風嗅了幾嗅,力說林中野獸甚多。靈姑心想難得到此,意欲打些野味回去,也主前往。呂偉不願拂愛女意思,隨了進去。 四人入林不遠,便見沙地上獸跡縱橫,好似種類甚多。靈姑問牛子道:「你不是也說有白猩子的地方,連烏都沒一個麼?你看這裡離它巢穴才一點路,怎會有這麼多野獸來往呢?」 牛子說不出是什麼緣故,仍往前走。呂偉方喊:「靈兒,我們不要太走遠了。」 牛子又往前趕幾步,忽然跑回,悄聲說道:「前面水塘邊鹿多著呢。」 靈姑、王淵忙奔過去,由一排密林中探頭向外一看,面前一片水塘,大約五畝,碧波清淺,當中直冒水泡,仿佛泉眼就在下面。大小梅花鹿不下百十隻,正就塘邊飲水。塘旁一面是山坡,一面是高崖,草深木茂,叢莽糾結,另一面較平衍,過去裡許才有峰巒起伏,地面上芳草芋綿,宛如鋪錦。群鹿飲完了水,便在上面棲息遊行,狀甚暇逸。斜陽未暮,紅霞綴天,時有白雲浮沉碧漢,低緩若墜。清風陣陣,吹袂生涼。孤鶴群雁,時複唳空而過,霜翮騰輝,雪羽映日。林中更有無數翠鳥,縱躍往還於枝頭寸尺之地,好似戀著那垂暮餘輝,十分得意,啁啾不已,音聲清脆,如囀簽簧,聽去頗為娛耳。靈姑笑道:「爹爹諸看,這裡的泉石山林,哪樣也比不上我們玉靈崖和碧城莊。可是那兩處風景雖好,還畫得出一點,這裡卻畫不出呢。」 話才說完,一陣山風吹來,左側林薄之間,群鹿倏地驚起,略為瞻顧,便掉轉頭紛紛逃竄開去。眾烏也悲鳴飛起,一群群往深林密葉之中投去。一時都寂,嗚聲盡息。靈姑原意打些野味回去,貪看群鹿溫馴安樂之狀,遲了一遲,全都逃走。王淵連催:「姊姊還不快放飛刀,你看都逃遠了。」 靈姑遇見尋常野獸,輕易不放飛刀。方欲答話,忽聽牛子叫道:「厲害東西來了,多著呢。」 呂偉聞言,忙令三人止步,藏身樹後偷看,不要走開。 四人剛剛藏好,山風過處,只見前面山坡上塵霧滾滾,由遠而近,獸蹄踏地與叢莽諸木折斷之聲,響成一片。不多一會,便見一群野騾,約有三四百隻,狼奔豕突,由密莽深草中疾馳而來,到了坡下,方才停止。有的跳入水內泅泳,有的低頭飲水,咕咕有聲,騰躥爭先。稍有擠撞,立即相互惡鬥,踢踏啃咬,叫聲震耳。都是紅眼白牙,形態猛野,比馬還略高大。一片清潔塘水,被它們攪得烏煙瘴氣,泡沫橫飛。再隔一會,又是大小二三十只花斑豹子由林薄叢莽中悄沒聲地閃了出來。靈姑心想:「山中獸類,以狼、豹最為凶刁頑狡,這群野騾如不逃走,難免不有幾隻膏它們爪牙。」 誰知騾、豹竟似各有地界,此東彼西,據水而飲,兩不相犯。呂偉也料雙方必有一場惡鬥,見狀也覺奇怪。靈姑、王淵悄問牛子。 牛子答道:「這野騾肉又肥又脆又香,比鹿肉還要好吃得多。走單了,遇見虎豹之類猛獸,自是難免。偏這東西力大合群,頭蹄厲害,走起來少說也是百十隻一群。除了野豬,任多厲害的猛獸都奈何它們不得。只有一樣短處:跑時一味前沖,顧頭不顧尾巴。你如對面和它鬥,前排只管遭殃,後面的依然不顧死活,拼命地向前猛衝。野豬比它更凶,有牛般大,兩隻大撩牙長二三寸,刀一般快。小樹吃它用牙一咬,立時咬斷。便大樹也禁不起它幾陣啃撞,尋常牛馬更不必說。皮硬如鐵,刀砍不進。性子也和野騾相仿,不過群數少些。 有時幾十隻野豬與千百野騾互相衝突,野騾自然死得很多,可是那麼力大氣長的野豬,也要被騾群踏扁一半,餘者也都受傷力竭,不能再追。野豬是它硬對頭還是這樣,虎豹豺狼哪敢惹它?不過這東西吃草和樹葉,不吃血肉。沒發野性時,不似野豬不管人獸蛇蟒,見便不容;性發時,連山石大樹也要硬撞亂咬。只要不擋它去路,老遠避開,便可沒事。這裡想是它們常來飲水的地方,各有來的時候和界限,誰也不招惹誰。要是野騾走單,什麼猛獸遇上多想吃它,就難說了。我們山人最愛吃那肉。打時,總是約了多人,拉長開來,藏在山崖上,候騾群快要走完,用矛箭從後面挨個往前投射。後騾儘管倒地,前騾仍爭先往前飛跑,絕不回顧。過完一會再下去取,甚事沒有,一回少說也打它十幾隻。要打它的前面,非被踏成肉泥不可,當頭幾隻大的更惹不得。看神氣,晚來恐怕還有別的厲害東西來飲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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