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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嶺列峰遙穿山尋古洞 紅嫣紫姹平野戲凶猩(2)


  說時遲,那時快,王淵瞥見白猩已當頭撲到,知道厲害,心膽皆寒,情急無計,也是奮力舉刀一格。無奈火候太差,比不得呂偉渾身俱是解數,神力絕倫。地又窄隘不平,無可逃退。刀格上去,不但沒將惡獸砍倒,反被那鐵一般的長臂震得手腕生疼,往後倒退,腳底又被石塊一絆,跌倒地上。小黃猩勢猛力大,王淵拼命迎禦,也是猛勁,臂與刀撞,雖未斷落,也被砍破了些。小黃猩受傷負痛,越發暴怒,跟著揚起右爪,又往前抓,竟欲將人抓裂肚腹泄忿。

  王淵一跌,偏巧脫了毒爪。小黃猩一爪抓空,正伸雙爪往下再抓,王淵跌地不及縱起,眼看危急瞬息,靈姑恰將飛刀放出,驚遽中急於救人,一指刀光,徑朝小黃猩長臂飛去。刀光微閃,小黃猩雙臂一齊割斷,痛極慘嗥,身子往旁一偏。正趕呂偉將惡獸踹落壑底,因見王淵危險,情急萬分,縱將過來就是一劍。雖然瞥見銀光耀眼,愛女飛刀已出匣,無奈收勢不住,一劍正砍中小黃猩的胸前,當時砍翻在地,疼得慘嗥連聲,滿地亂滾。

  靈姑本要指刀下落,猛見老父舉劍砍來,恐為飛刀誤傷,心魂皆顫,忙把手一指,銀光往上斜飛。剛避過呂偉,無巧不巧,較大的一個白猩子飛身撲過來,暴怒之下,縱得甚高,正好迎個正著。銀光過處,身子還未落地,只略為叫了一聲,就此淩空腰斬做兩截,墜落地上,濺得三人身上盡是血跡。

  三猩就戮只瞬息間事。那五個大白猩子也跑到壑岸左近,因吃地勢掩蔽,不繞到三人面前,不能看見。聞得子孫嗥叫,知道吃了大虧,齊聲怒吼,飛縱而來。最大的一個高幾及丈,通體白毛如雪,腦後霜發披拂,眼如銅鈴,紅眼睞睞,形態兇惡,宛如畫的山魈一般。縱躍更是迅急,星馳電躍,一縱十來丈高遠,只兩縱,便到了三人面前。瞥見有人在側,子孫慘死,當時怒極,哪知厲害,暴雷也似一聲厲吼,猛縱過來。靈姑見來勢猛惡無比,也甚驚惶,哪還顧得再照成算,連地上傷了的小黃猩都不及殺死,徑指飛刀,向前飛走。大猩老遠伸出兩隻六七尺長的毛茸茸鐵臂,淩風披拂,正往下落,瞥見銀光飛起,歲久通靈之物,想也識得厲害,翻身往下一折,意欲閃避,手臂已挨近刀光,斷落了半截。怪嘯一聲,回頭飛縱,來得迅速,去得也快。

  靈姑一面迫殺大猩,一面還得留神身側有無惡獸再出侵犯,心中略為躊躇,飛刀依人進止,惡獸幾被逃脫。還是呂偉看出愛女顧忌,在旁連喊:「身後無妨。這只大的太兇惡,非除去它不可,切莫放它逃走。」

  靈姑聞言警覺,大的已逃,餘者如驚弓之鳥,怎敢再上,忙催刀光追去,就這說句把話,微一停頓,大猩已逃出老遠。銀虹電掣,追將過去,只一繞,便成兩段,血花飛舞,屍橫就地。靈姑仍恐不死,又指飛刀,繞了幾繞,滿地血肉狼藉,才行罷手。

  還有四個白猩子,都嘗過飛刀厲害。靈姑為大猩所懾,全神應付,竟未顧及。等到殺了大猩,才行想起,已跑得沒了影子。喚下靈奴一問,說已經跑遠,追趕不上了。呂偉恐瀑布洞內還有餘孽,又命靈姑用飛刀穿瀑而入,以意指揮,在裡面繞了好一會,並無動靜。牛子總算便宜,只腰背間略為抓傷了兩處,並未傷筋動骨,由此寒了心膽。不提。

  靈姑心仍不死,因當地是白猩子巢穴,還想守候。呂偉恐惡獸又施故技,去至玉靈崖擾害,催促回去,靈姑只得罷休。四人仍走原路,一同回到洞中,見了王氏夫妻,俱說無事。靈奴前飛,也未見惡獸足跡。次早又去後山守候了半日,也未相遇。只在湖的附近打了一隻老虎。一連幾天,又去田場上觀察,白猩子始終不見。料已避去,把所收糧食料理停當,運到側洞倉內存儲。

  一晃三秋將盡。靈姑暗忖:「時已秋未,照向篤之言,一入冬令,便不宜再往後山。至少還有四個惡獸不曾除去,這東西留著終是後患。」

  一算日期,沒有幾天便是十月,又請老父同往搜除。呂偉因後山地廣山深,形勢險峻,惡獸連遭誅戮,心膽已寒,既已不在老巢,這麼大地方,勢非一日之內能夠搜遍。這東西又極機警,連靈奴飛空查看都尋它不到,何況是人。如欲斬草除根,須等它日久不見人去,心情疏懈,漸現蹤跡,先命靈奴飛往探明所在,驟出不意,突然掩去,或者還有成功之望。此時人還未到,早已望影而逃,只能徒勞空跑一趟,因而主張暫緩。無奈靈姑別有心思,意欲早點除了禍根,免得交冬之後又來擾害,將人激怒,老父往後山去惹出別的亂子,執意非去不可。呂偉勉徇愛女之見,仍令王守常夫妻守洞,自率靈姑、王淵、牛子同往。

  近來靈姑知道鸚鵡靈異,飛得又高又快,目力絕佳,飛在空中能看出老遠,纖微悉睹,惡獸果是不能傷它,已不似先前顧忌膽小。因想一發即中,不等穿過崖縫,便把它招至手上,說道:「靈奴,你是一個靈鳥,怎連去後山幾次,一個白猩都未尋到?也許這東西太靈巧,我們稍有動靜,被它識破,老早找了洞穴藏起,不現形跡,所以你看不見。崖縫太暗,又恐蛇獸伏伺傷人,我們由此通行,必須用飛刀照路防身,人還未到,刀光映照老遠,難保不是這點失著。今番先放你過崖,飛在高空查看。白猩決不會整天伏在洞裡,白天總要出來走動。你給我動心留神,務要尋到它蹤跡才好。不過這崖大高,也許你飛不過去,否則再教我空跑,我就不愛你了。」

  靈奴叫道:「飛得過去,我去呀。」

  隨即離手飛去,靈姑仰望雪羽沖霄,轉瞬只剩一粒小白點,穿崖直上,衝破崖際斷雲。

  四人等了一會,不見影子,料已越過,方始放出飛刀,同往崖縫中走進。一路無話,穿行過去。到了洞外一看,前後十幾天的工夫,山風漸勁,落葉蕭蕭,殘英滿地,宛如堆雪,滿樹奇花俱已凋落,只剩三五殘英敗朵點綴枝頭,顫舞於涼風之中,搖搖欲墜。前望湖波滾滾,擊石有聲。到處風嗚樹吼,日光都作白色,頗現蕭颯氣象。靈姑笑道:「爹爹你看,這地方日前還是日麗風和,景物幽麗,怎麼幾天工夫就成了這個神氣?還是我們玉靈崖,依然花草芬芳,一點不顯秋冬氣象,比它強了。」

  呂偉笑道:「仙山福地,四時長春,能有幾處?玉靈崖要差,仙師也不會選中它了。我生平走得山多,不說像玉靈崖那樣福地沒有見過,就這後山一帶,論景致和這些奇花異卉,固是人間罕見,便這氣候也難得呢。你想今天什麼時候?別處恐已草木黃落,將近封山,這裡還剛繁花開罷,略見幾分秋意。今日趕上風天,不過如此。你因看慣玉靈崖花明柳媚,水碧山青,所以覺得衰殺。卻不知同是一山,氣候各有不同。玉靈崖那一片正是當本山之中,四周峰巒擁護,地氣靈秀,泉源甘腴,北來山風又被這綿亙不斷的高崖擋住,形勢既佳,得天獨厚,所以終歲如春,花木繁茂。這裡縱多奇景佳木,怎能及得到它呢?」

  說時,因靈奴不見,不知從何搜起,父女商量了一陣,姑往惡獸舊巢試尋一回。好在靈奴自會尋來,且等見著,再打主意。

  四人沿著湖濱進了森林。只見沿途花木調殘,黃葉滿地,隨風飛舞。除了一些後調的松杉之類,到處林枝疏秀,不見繁蔭。仰視天空,一片青蒼,白雲高浮,甚是清曠,比起下面景物蕭森,又是不同。

  一會,四人到達壑前。見瀑布已比前日越發稀薄,只剩極薄一片水簾掛在那裡,隨風搖曳。瀑布一小,洞便現出,洞甚陰黑。呂偉命靈姑放出飛刀,一同由水隙縫中穿入。進去一看,洞內高大非常,天然石室甚多,鐘乳四垂,境極幽麗。尋到後洞,白猩子仍然一個也未尋到。只壁角堆著不少人獸頭骨,以及山民土著所用弓刀衣飾之類,不可計數,衣飾多半朽敗,刀矛俱已銹蝕。呂偉道:「看這許多東西,惡獸不知在此盤踞多少年。人獸生命死在它那利爪之下,更不知有多少。留著不殺死,終為生靈大害,靈兒務要將它除去才好。」

  靈姑想起惡獸逞兇時慘狀,也是憤怒已極。

  正搜尋問,牛子忽然搖手。靈姑側耳一聽,似有白猩子嘯聲遠遠傳來,忙把飛刀收起。四人尋了一個壁角,伏在一幢怪石後面,在黑暗中靜心往外注視。只有身帶寶珠隱隱光華外映,無法掩藏。依了靈姑,寶光既掩不住,索性沖將出去。呂偉因聽牛子常說,這東西耳朵最靈,心又好奇,如不出聲,寶光不比刀光,也許自投羅網。這一出去,必要放出飛刀防身,人再走動出聲,人還未到,早已警覺逃去。想等一會,若惡獸不往裡來,再追出去。於是止住靈姑;不叫走動。

  停了一會,白猩子嘯聲越近,但只在洞外對崖往外呼嘯,意似召集同類。四人等了一會不見進洞,靈姑、王淵首先不耐,堅欲前往。呂偉只得命眾一同走出。仗著練就目力,暗中待得久,又有寶珠潛光外映,依稀可以辨出路徑。因恐餘孽伏伺,又不便將飛刀放出,都加了戒備,四人擠在一堆,背抵背,輕輕緩緩向前行去。牛子連遭險難,膽已嚇破,老恐惡獸沖出,嚇得渾身亂戰,牙齒捉對兒上下廝打。靈姑恐被惡獸覺察,悄喝了兩聲,又打他一拳。呂偉見他膽寒,命他居中,三人圍繞他身側,仍是無用。靈姑又好氣,又好笑,狠罵:「廢物!」

  這時,洞外白猩子嘯聲越來越急,側耳聽去,似已走進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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