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青城十九俠③ | 上頁 下頁
第五十五回 開樂土同建碧城莊 款山民初逢白猩子(6)


  靈姑因嫌啟閉洞門費事,新稻未打,明日又要運出攤曬,拼著受點損害,運到後半,俱都攤放洞外。次早前往,想了一個主意。先用飛刀齊近地處割去,人只跟在後面捆紮,省了不少的事。只紮運仍是艱難,連收種的煙葉,直忙了四五天。仗著天色尚好,日暖風和,禾穗漸漸乾燥。又在洞前新辟出一片打稻場,曬春簸揚,眾手齊施。晚問還得輪流守望。一連又是好多天。靈姑滿想農事一完,便去後崖誅除惡獸,偏生種多收多,農事都有一定次序,心急不得。人手又少,大家忙得頭暈眼花,還沒做完一半。碧城莊更無暇去看。反正照顧不了兩地,只得聽之。白猩子卻一直未來。

  這日呂、王等人想吃蔬菜,靈姑、牛子早起,命王淵把洞閉好,前往莊上採摘。到後一看,又發現白猩子足跡,那日還是好好的一片園地,變成滿地狼藉,所有豆棚、瓜架全被拆倒,每樣都糟踐了一大半。最怪的是,那日剩有兩畝來地的包穀,因未十分成熟,所獲已多,剩此些須,沒放在心上,當時不曾收割,也被白猩子全數拔起,長長短短,捆紮成束,散攤地上。莊屋更被拆得只剩了一圈竹牆。靈姑看白猩子處處都似學人的舉動,料定近日必在暗中伏伺,決心除它。盡二人之力,把所剩蔬菜,瓜豆盡數採摘,帶了回去。

  次日,靈姑未明即起,仍和牛子帶了靈奴同往。先不進莊,在林下擇一隱僻之處伏伺,命靈奴棲身樹梢觀望。等到日出,田場上仍是靜悄悄的。估量白猩子當日不來,洞內諸人已經起身,正要回去,靈奴忽往田場上飛去。靈姑剛要出聲喚回,猛瞥見莊屋門牆內走出一個白猩子。白猩子初出時仰天亂嗅,不住東張西望,意頗遲疑。靈奴好似誘敵,故意在它附近低飛,連叫:「主人莫要出來。」

  靈姑見那白猩子漸漸膽大,一對凶睛注視著靈奴上下盤飛,屈爪蹲身而行,大有蓄勢待發之狀。靈奴飛翔絕快,可是相隔白猩子甚近。明知白猩子決不止這一個,終恐靈奴閃失,哪肯再聽它話,高喊:「靈奴速回!」

  手指處,飛刀脫匣而出,一道銀虹徑向田場上飛去。

  白猩子真個機警已極,一聞人聲,立朝靈姑對面果林中縱去。靈姑恐飛刀誤傷靈奴,略為回避,比往常稍慢了些,竟被逃走。連忙指著飛刀,入林追趕。當時靈姑只能指敵追殺,尚不知飛刀妙用,可憑心意遠出殺敵。那林與四外密林相連,恰又新近移植,費去不少心力,不舍毀損。等到人追進去,白猩子已逃入密林深處,無影無蹤。靈姑暗忖:「飛刀神物,尚被逃走,以後如何除它?」

  心中有氣,指著飛刀,在林內似穿梭一般往來馳逐。刀光所過之處,虯枝寸折,密葉紛飛,一片沙沙之聲。靈奴又在空中相助搜查。白猩子為刀光所逼,終於藏身不住,正輕悄悄掩著身形向林外逃竄,走到林木稀處,被靈奴空中窺見,報知靈姑。靈姑便照所說之處,用刀光連林木一齊圍住,由大而小,把圈子縮緊。白猩子被困在內,左沖右突,走哪一面都有刀光擋住去路。四外二三十株林木,更一株接一株地被飛刀斬斷,倒落下來。急得白猩子在裡面亂蹦亂叫。靈姑聞得叫聲,覷准中心,將手一指,殘存的七八株合抱大樹一齊折斷。耳聽喀嚓亂響中,吱的一聲慘叫,以為白猩子已被殺死。地上橫七豎八,東倒西歪,滿是殘枝斷木梗阻,急切間不能走進,又指飛刀,朝那叫處亂砍了一陣,不再聽有聲息,料知就戮。

  靈姑想等塵沙稍靜入內查看,靈奴忽又在空中高叫:「有兩個白猩子往玉靈崖跑去,主人快追呀!」

  靈姑因出來時久,老父許已出洞,白猩子往回逃走,恐被傷害,不暇細查,忙往回趕。到玉靈崖一看,洞門緊閉,石尚未移,洞外攤著十好幾枝毒弩,多半斷折,打稻場上許多食糧用具倒不見怎散亂,情知生變。喚開洞門,眾人走出一問,才知就裡。

  原來靈姑、牛子走後不久,王淵說:「連日好好的,白猩子並未來犯,卻往碧城莊作踐,必是上次吃過苦頭,不敢和人明鬥。好在姊姊快回,出去無妨。」

  呂偉因昨晚略受了點感冒,尚未起身。王守常夫妻鍾愛王淵,以為不會出事,便依了他。眾人剛把石移開,呂偉便起來了,只當愛女已回,都在洞外農作,沒有在意。出洞一問,方知未回。靈姑去時原說去取殘餘蔬豆,一會即回,一見去了這麼久,心疑有事。方在躊躇,偶一抬頭望見對面崖頂伏著一個白猩子,張牙揚爪,往下窺視,大有突然下撲之勢。心中大驚,知道這東西快極,越張皇越壞。兵刃不在手內,只連日為備萬一,弩懸在腰間,一直沒有取下。所幸洞門只留一個俯身出入的小洞,不曾大開;眾人初出,俱在洞前,沒有走遠,尚易逃回;王妻恰回洞內取物,只王守常父子在外。忙順手撈起一柄鐵耙,左手取了毒箭,低聲報警,招呼二人從速先退。話才出口,王守常父子也同時看到崖上,知道厲害,慌不迭往回就跑,誰知不跑還可,這一跑,竟示了怯,白猩子看出人也怕它,一聲怒嘯,立即飛身躍下。

  呂偉一見不好,放過王氏父子,左手連珠袖箭,右手鐵耙,用足平生之力,迎頭打去。這一下力量少說在五百斤以上,如換別的猛獸,怕不骨斷筋折,當時身死。白猩子驟出不意,只被打中肩頭,跌了一跤。未等呂偉退走,又複怒吼躍起,閃躲更是迅速,那連珠毒弩不能射中雙目,中在別處,立即彈落,射不進身。王守常父子雖然逃進洞去,呂偉尚在外面和白猩子惡鬥,無法閉洞。呂偉所用鐵耙只兩下便即打折。勢急如風,兵刃無法傳遞,眼看危急。尚幸王淵情急生智,一見箭不能傷,便沒再發,忙即施展向篤所傳幻術,放出一片烈火。白猩子見火驚退,呂偉乘機縱回,一同協力,將洞封閉。

  一會兒,白猩子去而複轉,拿了一根帶葉樹枝向火亂撲。那火本是幻景,並非真火,不能燒物。白猩子見火雖未熄,樹枝不燃,漸漸明白,伸爪微探,也未的傷,益發膽大,看出是假,似要冒火而過。同時對崖頂上又縱落下兩個身材略小的同類。洞門雖已堵上,無奈惡獸刀劍不怕,力大矯捷,真要合力毀石攻洞,決難防禦。如是一個,呂偉憑著一身絕技,還可抵擋。又添了兩個,如被攻進,王守常等老少三人必非敵手。呂偉方說要糟,忽聽三惡獸互相叫了兩聲,平地縱起,好似同往玉靈崖頂攀躍上去。知這東西狡詐,恐由中洞來攻,忙往後面堵塞了的洞口守候,半晌不見動靜,仿佛已走。終恐伏伺,暗起狙擊,仍守在洞裡,不敢冒昧走出。方在懸念愛女,靈姑忽然趕回。

  互相談完了經過,呂偉道:「我以前只說一個野獸,只恐它暗中作踐害人,休說靈兒飛刀,便我也能除它。今日一試,才知人言不虛,真個厲害己極。不但力逾虎豹,那麼堅強的身子也是僅有。我初動手時那一耙,原是用足力氣,總以為它非死不可。誰知僅跌了一跤,而且當時縱起,若無其事,身手之快,無與倫比。今日幸還是我,如換旁人,非死它爪下不可。就這樣,如非淵侄行法放火,我被逼緊,只能應敵,要想退回洞內,再行封堵卻是萬難的了。看它行徑神氣,所怕似只靈兒一人:我們都在這裡,便去田裡作踐;等靈兒走往田場,又到洞前禍害。來時並不全來,遇見靈兒在彼,望影先逃。行蹤飄忽,來去如風。因在暗中伏伺,我們傷它不了,它卻隨時隨地乘隙為患。今日必是見我們連日在此,不曾離開,著一個來此窺探我們行動,三個去至田裡作踐。

  靈兒起得過早,未被窺見。田裡竹牆內必是三個,因見靈兒到了,就埋伏林內,不曾走出。靈奴慧眼發覺,飛出引逗,它知那是靈兒隨身不離之鳥,所以上來用鼻亂嗅,四下張望,未敢妄起撲擊。嗣被靈奴逗急,剛要下爪,靈兒便追了出去,受驚逃走。可惜靈兒只顧追它,沒有留神竹牆以內那兩個,它們見勢不佳,乘隙逃遁。攻洞惡獸原在崖上伏伺,不知靈兒在否,未敢即下,因見眾人相繼出洞,惟獨靈兒未在,王賢弟父子再逃避略慌,惡獸心靈,看出我們怕它,才行縱落。二次來犯時,正在不可開交,恰值由田裡逃走的兩個跑來,那叫聲必是告知靈兒追來,相率逃去。

  「如此機警兇惡的野獸,如不除去,不但東西毀壞,日後也難安枕。照它兩次去時,都由崖頂攀越而過,巢穴必在崖後高崖那邊。今日又傷亡一個,以後來去必更詭秘,難於捉摸。只有趕往它的巢穴,悉數誅戮,才可免去後患。此事已成當務之急,多延一天,便多受它一天的害。最擔心的是我明它暗,我們牧放牲畜必被看見。食糧損失,因有存儲,這回收穫又多,還不要緊:萬一乘我們不備,將牛馬一齊殺死,日後如何耕種?洞門雖閉,也禁不起那麼鋒利的爪牙和天生神力。

  「好在食糧已經乾燥,未整治過的尚多,短日子決弄不完,可盡今日之力,暫運入洞存儲。乘它膽寒,一二日不會前來之際,明日一早,王賢弟夫婦守洞不出,洞門加倍封堵,以防萬一,我和靈兒、淵侄帶了牛子,由崖頂走到崖後絕壁底下,尋條上升路徑,翻到崖那邊去,找到惡獸的巢穴,全數誅戮,不但我們可以安居樂業,便對本山無辜生物和日後遊山采藥的人,也算除去一件大害。靈奴聰明機警,頗有靈性,它屢次說要飛起空中查探,恐有疏失,俱未允許,照它今日誘敵神情,決可無害。惡獸雖凶,不比會法術的妖人,靈奴既不怕,決無妨害。惡獸行蹤飄忽,來去如同鬼物,人力搜查怎易尋到?它飛得又高又快,眼光靈敏,必須帶它前去,令其飛空查探,隨見隨報。靈兒再照所說地方放出飛刀,成功無疑了。」

  靈奴在旁直叫:「好,好。我不怕白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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