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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開樂土同建碧城莊 款山民初逢白猩子(5)


  這幾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靈姑不便再說什麼,心中總是悶悶的。大家略為收拾茶具,一同起身回洞。

  靈奴先在空中盤飛,靈姑一說走,先朝玉靈崖飛去。眾人走到路上,靈奴忽又飛回,叫道:「主人快來,白猩子來了。」

  呂偉聞言大驚,忙命眾人將防身兵刃、毒弩取出,由靈姑為首,戒備前進。靈姑恐靈奴為惡獸所傷,將它招了下來。靈奴連叫:「我飛得很高,不怕它抓。」

  靈姑還不放心,仍交王淵緊緊托住,腳底加勁,往玉靈崖飛跑。

  這時陽烏匿影,明月未升。山風一陣緊似一陣,驚塵四起,木葉亂飛,風吹林樹,嗚嗚發為怪聲。不知何時,頭上陰雲佈滿,天空見不到一顆星光。風不時夾著一些雨吹到身上,涼意侵肌,大有變天之兆。眾人自到山中,遇的都是好天氣。雖有幾次風雨,都在晚上,已然人洞安息。次早起身,多半天已晴霽,上潤苔青,山光如沐,滿目清新,轉增佳趣,一點也不覺得難耐。似這樣淒風冷雨,晦冥蕭瑟之景,從未經過。又當惡獸來侵,情勢兇險之際,倍覺景物荒寒,加了若干憂疑危懼。呂氏父女還好,牛子、王淵似驚弓之鳥,更是望影先驚,天既黑暗,危石、古松都成了怪獸伏伺。靈姑因知白猩子矯健異常,恐它驟起狙擊,也不能無懼,手按玉匣,隨時準備發放,心情緊張。尚幸路沒多遠,一會跑到崖前。那雨已由小而大,嘩嘩下落。

  靈姑想驟出不意,將怪物一網打盡,以免後患。招呼眾人放緩腳步,獨自當先,繞竹掩將過去。貼著崖角,探頭往崖前一看,洞外廣場上黑沉沉靜悄悄的,只有奇石、修竹的黑影,在風雨中矗立搖動,別的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風聲雨聲之外,也聽不到別的響動。知道靈奴所報決無虛假,洞外石筍森列,藏伏之處甚多,萬一人過去,被它暗算,如何是好?風雖小住,雨是越下越大,雨水似瀑布一般下流。衣服透濕,不能久停,只得將飛刀放出,先在洞前往來馳飛了一陣。光華照處,纖微畢睹,始終不見怪獸影跡,封洞石塊也未搬開。看神氣,怪獸已在向前逃走,風雨昏暮,無法追尋。為防不測,又把銀光招回,圍護眾人。

  眾人走到洞外一看,石塊雖未被搬開,最大的一塊上面已有好些殘毀痕跡。洞門本大,自從上次烏加一鬧,洞門早已砌好,只留一個供人出入的小口。而且呂偉善於相度地勢,砌法極妙,自己啟閉極易,外人想要開進卻是極難,所以未被侵入。仍用飛刀護身,移石入內,細看洞中,仍是好好的,並無異狀。前後洞當中原有一個大天井,因地方太大,後洞無用,屢經事變,早已用石隔斷。也和前洞門一般,留一可以啟閉的出入口子。俱料白猩於必是來不多時,為雷雨所驚走,逃了回去。

  眾人再一盤問靈奴,說飛回時,見有三個白猩子在洞外鬼頭鬼腦,靜悄悄東探西望。未了聚在一處,同去中洞門外,想去掉那封洞石塊。稍為有點響動,立即一起逃竄,竟似又想侵犯,又害怕的神氣。靈姑因那日逃走的白猩子尚有四個,老巢裡想必還有同類,靈奴只見三個,風雨昏暮,難於發現,焉知不藏伏在近處,等人睡後,暗中侵害?旁邊小洞中有不少牲畜、家禽、食糧、用具,也怕損毀。盤算了好一會,終不放心,執意要冒著風雨,去往兩洞查看。呂偉強她不過。

  靈姑和牛子攜了火種,用飛刀防身照路,開洞出來。到了側面小洞,見洞外原放的竹椅、木桌以及一些農具俱在雨裡淋著,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有幾件似已毀損。雨大風狂,無心細看。正移那小洞石頭,打算進去,銀光照處,猛一眼看見一張印成的柬帖,因洞門內凹,風又是朝裡吹,只在石凹中旋舞不定,未被吹出,略沾了幾點雨水。靈姑見那柬帖有點異樣,心想:「空山之中。怎會有此物?」

  當時也沒細看,隨手揣人懷內。移石進去,把洞內原備好的油燈點起,持著火把向各處照看。牲禽先時一點聲音無有,見了火,紛紛嗚叫起來,與往日情形不同。牛子說:「白猩子厲害已極,飛的還好,走的無論是多猛惡的野獸,遇上就屁滾尿流,不敢亂動,一定是被它嚇的。」

  靈姑也未理會。見洞內外都是原樣,白猩子好似只去過中洞,旁洞並未走到。把燈火熄滅,照著老父方法,將洞門重加嚴密封堵。又去後洞各石室中仔細查看,才行回轉。

  靈姑取出那張柬帖遞與呂偉一看,那柬帖長有三寸,寬有二寸,用四五層極上等白綿紙棱成,甚是堅韌。上面並無字跡,只印著七個魔頭,作主塔形疊著。形態不一,甚是獰惡,一看便知是綠林成名大盜,做案或是尋仇前後所留的符記。那七魔頭如非盜黨共有七人,便是盜魁的外號。心想:「自己新來不久,無人得知蹤跡。再者生平雖享盛名,不輕與人結仇樹敵;縱有,也決非自己對手。這類符記怎會在此送上門來?來者不善。」

  呂偉先頗驚疑,嗣就燈光仔細查看,除紙角略有泥水濕汙外,上面還有近乎猴子一類的爪印,這東西又發現在白猩子來過以後。據此推斷,好似那盜首誤人此山,身旁帶有此物,不想遇見白猩子,人不能敵,或已被害,或是逃走,所帶符記被白猩子搶去,見上面魔頭形象兇惡,覺著好玩,沒有撕毀,無意中帶到洞外,因想移石人洞,隨便棄去,被風刮到旁洞無雨之處。

  呂偉正盤算間,靈姑見老父擔心,笑道:「爹爹不必多想,這符記不論有意無意,都不要緊。看他畫得那種醜態,一定不是什麼正經路數。女兒蒙仙師賜這玉匣飛刀,近來時常運用,更發覺它的妙處。據向大哥說,便是尋常左道妖邪,也經不起刀光一擊,綠林盜賊更不必說了。不來是他的造化,來了還不是送死?倒是這幾個白猩子可惡已極,適去洞外,好像許多種田用的東西都被毀損。我們辛辛苦苦,好容易開闢出來那片田地、房舍,日久天長,如被尋去亂糟蹋,豈不前功盡棄?明早天晴,好歹也要尋著它的巢穴,一網打盡,才能兔去後患呢。」

  呂偉料那盜魁如真上門尋事,符束已到,一二日內必見分曉,休說還有愛女這口飛刀,便自己本領也應付得了,無足為慮,說過便也安歇。

  第二日早起天晴,眾人出洞一看,不但存放外面未及收入的器具俱被白猩子毀壞無遺,連靈姑、王淵、牛子三人新近由遠近山谷中費了不少心力移植培養的許多奇花異卉,也被蹂躪摧殘殆盡。甚而奇石叢中原有的蒼松翠竹,也被拔的拔起,折的折斷,東倒西橫,狼藉滿地。這些都是眾人點綴美景心愛之物,如何不恨?靈姑首先勃然大怒,決意非除它不可。無奈這類惡物行蹤飄忽,捷如神鬼,不可捉摸。事既開端,以後必來作踐禾稼,傷害牲禽,只有尋到它的巢穴,搜殺無遺,方保無患。偏有那大片連亙不斷的高崖阻路,人不能上。依了靈姑、王淵,恨不能當時便往探路才好。呂偉因昨晚發現那怪符柬,要等他兩日,看看有無動靜。而且白猩子必定還來,野獸雖凶,無甚知識。還是不知深淺的敵人可慮,如真有心尋仇,甚事都做得出來。因而主張從緩。二人只得罷了。

  田裡原定當日起始收穫,因洞中不能離人,能手只有呂氏父女,而靈姑守定向篤之言,說什麼也不放心離開老父;若改令王守常、牛子等四人前去,如遇白猩子固是凶多吉少,便遇仇敵也非對手。思量無計,惟有暫停農作,等過兩日再說。靈姑、王淵恨得牙癢癢,田裡不能去,只把牲禽放在隔溪廣場上,各找了些事做,把殘毀的花木收拾收拾。不覺又是黃昏入夜,白猩子一直未來。靈姑因日前曾經目睹,那麼高的玉靈崖,白猩居然捷如飛鳥縱援上去,老恐傷了靈奴,不令飛遠,防護甚緊。只在傍晚時,到對面橫崖四下眺望了一陣。收了牲禽用具,封閉兩洞,各自安歇。為防萬一,依舊分出一人,輪值守夜。又到天明,仍無動靜。

  似這樣守過三日,不見一毫朕兆。斷定那張符柬,實是白猩子將人害死,無意攜來,暫時總算去了一樁心事。因禾稻早熟,田裡三日未去。白猩沒有長性,也許見洞門封堵堅固,知難而退,不會再來。如去尋它,一個誅戮不盡,反倒惹它尋仇生事。多主張收穫完後再去。

  眾人到田裡一看,禾稻略為受了一點踐踏,倒還有限。那所竹屋卻被拆毀多半,竹瓦零亂,滿地都是白猩子的爪跡,室中用具更不用說,分明下雨的第二天早上來此禍害。那竹屋用整根大竹為牆,切竹為瓦,高大爽朗,雅潔異常。全仗向篤禁法相助,才得建成。如用人力照式修建,不知要費多少精力工夫。真比洞前那些毀損還重得多。看那情景,好似白猩子知道和人相鬥,要吃大虧,只在暗中窺伺作祟,等人不在,立即乘隙侵害。細查來蹤去跡,爪痕腳印,俱是雨後所遺。田中禾苗也是日前踐踏,不是新殘,和洞前一樣。來隻一次,已經如此厲害,若常受侵襲,不特房舍、用具、牲禽之類都難免遭受損害,便是田園也沒法耕種,眾人如何不急不怒。這一來,連呂偉也下了事完除害的決心。

  前帶餘糧將盡,這第一次收穫關係全年食糧。眾人恐它再來為患,非同小可,忍著忿恨,一齊努力下手收穫。由清晨起忙到日色垂西,地大人少,僅僅收穫一小半。當地打稻場不放心用,只有運回洞去打曬。雖然帶去牛馬,恐半途被白猩子突出狙擊,無法分運,勢非人畜一齊同運不能無慮。所獲又多,雖然相隔不遠,負載這類松而束大之物,不能走快。行時要紮捆,到了要卸放,無不需時。經過兩個往返,天已昏黑。尚幸當晚風清月白,兩地都無白猩子的蹤跡。但是晚間,仍要嚴防,須照前行事。趁著月明,往返了好多次,運到半夜,勉強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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