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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奇寶輝騰暗暗森林尋異士 精芒電射轟轟烈火蕩妖氛(7)


  靈姑聽他人前背後,這些話已重複過兩三次,自然疑慮,暗中探問未來吉凶。向篤只說:「想當然耳。我道力淺薄,當時的事尚可占算,卻不能前知。不過稍習風鑒,見尊大人已屆高齡,面上猶帶風波,恐將來難免憂危,即承賢父女厚愛,略知一二,不能不說,以便留意。但盼吉人天相為佳,過了明春或可無事。至於究竟是何因果,應在何時何地,能否避免,實算不出,難以奉告。」

  靈姑知是實話,只得牢牢緊記。

  向篤又把一些救急的醫術,連同所配剩的靈藥、方劑,一齊傳授靈姑。並說:「相交恨晚。只要早個十天半月,那兩條線蛇如能留下活的,多環族鹿加已然歸順,就用當地所產毒草餵養,人只要沒有腦裂腸碎,取那蛇眼精液製藥調服,不論多麼厲害的大病重傷,必能起死回生,復原如初。不料到手之物,誤在野民手裡;如今走遍字內名山,恐也難以尋到,真個可惜己極。」

  說時,恰值王淵隨父畦中割菜,不在跟前。靈姑以為蛇死便完,隨著可惜,沒想到王淵留藏著蛇眼。向篤又因蛇眼破碎,這類東西見土就鑽,呂、王諸人連蛇的用途尚且不知,怎會留那眼珠?定為靈姑飛刀斬碎落出,埋入地底。一句話的疏忽,遂使日後呂偉返魂無術,靈姑抱恨終天。不提。

  十天聚罷,向篤別去,回到森林,將洞中所剩粗重零星之物,一齊送給四人。仍在山陰僻遠無人之處,尋了一個僅可容人的岩洞,備好糧水。二次再到玉靈崖,將平日行醫的藥囊、醫書,連同自己精製的各種外科用具,一齊贈與靈姑。又將日前所傳醫術,盡心講解,考問了兩遍。然後才請靈姑、王淵同往。呂、王諸人俱欲隨去,向篤再四謙謝,仍是靈姑、王淵帶了白鸚鵡靈奴偕行。

  去時,向篤施展禁法,行走甚速,不消多時,一同越過山陰,到一絕壁之下。向篤指道:「這裡便是我閉關禁修之所,少時洞門將用大石封閉。日後你們駕臨,只須叩石三下,我便在上面小洞現身,不到孽滿之期,恕不能下來相見了。」

  靈姑見那地方三面峭壁刺天,一面對著絕壑,對岸又是峭壁如斬,四周俱有遮覆,日光輕易難到,只見白雲往來崖頂,人居其中,恍如甕底一般。地下草莽怒生,高幾過人;老樹森森,落葉腐積;蛇蟲竄飛,悲風四起。洞在危崖上,奇石外突,一穴深陷,高不滿五尺,寬才二尺,壁上苔薛濃肥,作翠墨色,人須俯身而入。日裡看去,景物已極幽晦閉塞,陰淒淒的,迥非人境。靈姑說道:「這麼陰慘的地方,怎是修道人住居之所?還是另尋一處吧。」

  向篤黯然答道:「我何嘗不知此處不宜人居,怎奈罪深孽重,非以毅力苦行,懺悔平生,無以自拔。蛇獸之侵,尚非所畏,最苦的是荒山古洞,難免外魔侵害。前幾年尚屬無妨,一過三年,越往後越覺可怕。日前堅請賢姊弟以後踐約,隔些日月在臨一次,便是為此。洞中逼狹汙濕,更非人所能堪,無地延客小坐,行即入洞,請回去吧。」

  靈姑要看他如何封閉洞穴,向篤便致歉作別,俯身鑽入。待有半刻,忽聽隆隆之聲,左近一塊高約丈許的怪石忽然緩緩自移,到了洞前停住,恰將洞口封住。跟著一陣怪風刮過,石上平添了一層極厚的苔薛,與壁上苔痕濃淡相仿,直似天然生就。如非事前知道,決不信石後還有一洞,人藏其內。王淵見上面並無小洞,試往叩石三下,又是一片隆隆之聲。二人抬頭一看,離頭丈許,果現一洞,與適見的洞一般無二。向篤由內現身,笑道:「諸事已定,行再相見。天已不早,來路昏黑,請回去吧。」

  說罷,又響了一陣,仍複原狀。

  靈姑、王淵只得取路回轉,路徑方向早經向篤說明,來時又經隨地少停,一一指點,更有仙禽靈奴飛翔辨認,二人腿腳甚快,雖無人行法相送,也慢不了許多,約有個把時辰便趕回王靈崖。二人到時,正值鹿加帶了十來個親信,拿著許多金沙、布麻以及奇禽猛獸的骨革毛羽,前來謝恩。

  原來鹿加回寨以後,偷偷找了寨中神巫,許下接位後的重賄。次早由神巫向眾宣說真主某日將歸,因他以前曾受罪罰,雖是惡主烏加亂命,但是仍須請示祖神及大神之前,以定去留。並說惡主已將神箭遺失,不知落于何處,全仗真主即位,始能請回。等將眾山人哄信,做好一切故示神奇的手腳,再照預定日期時刻,一面迎接真主,一面現身出去。先當歸罪囚犯,受了一番假神判。俟神巫代神吐口,降了真命,眾人擁立。然後宣示烏加罪狀。

  眾山人最重祖遺神箭,勝逾性命,立即群起搶地呼天,哭求新主將箭尋回。鹿加知道山人新附,內有不少烏加的黨羽,烏加逃回倒不要緊,只那神箭關係非同小可。便是神巫雖受利誘,一半也為此箭。如若失去,眾山人必令他尋找,要是尋不回來,也難免死。因聽鹿加力任其難,說是已得祖神降兆,准能尋回,才允相助。鹿加臨時加了小心,福至心靈,竟將前策略為變通:將箭預藏密地,推說此箭已為烏加所汙,現在祖神收去洗滌,不能即歸,須俟數日,由神巫卜請日期,自己一去即可尋回。

  神巫對此原無把握,好生驚惶。但已擁立鹿加,無法再變,只得背人向他責問。鹿加說:「我的話一句不虛。但你須設法使眾人真個順服,見了烏加,立時殺死。我看出一點無有二心,立即往取,否則只好看你設法了。」

  神巫反受了他制,萬般無奈,每日想盡方法,代他收服人心。鹿加卻乘此時機,一面安置好了私黨,一面示恩示威。日前看出眾人果然敬畏愛戴,又借夢兆,宣稱某日半夜神箭歸來,集眾先去神廟看過,再往廟前守候。其實箭早親自傲了手腳,放在廟內原處。到時徑直大踏步率眾奔人,果然箭在神前,箭頭雪亮如新,不由眾山人不怕。這一來,連神巫也畏服,以為他真有神助了。

  事完,鹿加想起呂氏父女恩德。久未往見。烏加竟未回寨生事,也不知被呂、王等人殺死沒有。為踐前約,特地選了心腹山人,用山背子抬了許多金銀、禮物,前往玉靈崖貢獻。

  自從鹿加回寨,早對山人說過烏加所尋仇敵,乃是漢族中仙神一流人物。休說是他,便傾全寨之力與爭,也是白白送死。幸而禍由烏加自惹,與他人無干。烏加已然有罪,不能再算本寨的人,最好擇日前去說明此事,免因烏加惹下後禍。就便送點禮物,與他結交,異日遇上災禍,可以借他神法相助解免。靈姑用飛刀斬斷烏加頸環時,隨行數十山人逃走回去,添枝加葉一說,俱都談虎色變。兩處相隔又不甚遠,本就恐怕烏加仇報不成,惹火上門。再聽鹿加許多渲染,將靈姑說得比天上神仙還厲害。這類山人雖是兇狠不怕死,畏神之心卻勝於斧鉞,惟恐斬斷頸圈,為雷電所殺,不能超生,聞言個個膽寒。尤其與神人相交是個最體面榮耀的事,「巴不得棄嫌修好,化敵為友。聞得寨主為了全寨安危福利親身前往,人人踴躍歡欣,深以不能入選隨行為憾。

  至(了玉靈崖橫崖前面停住,由鹿加一人裝模作樣,繞崖而過,到了洞外,跪伏在地。呂偉正從耕地回轉,得了老山人牛子報信,知他用本族最恭敬的禮節前來拜謁,連忙扶起,問知回寨之事,甚是快慰。鹿加聽說烏加已死,還被獵虎族人剝了人皮,大敵已去,此後安居寨主,高枕無憂,更是歡欣。雙方把話商量好,由牛子同往崖前,曉諭隨來眾人說:「主人因烏加屢次估惡不梭,以為多環族都是如此,本欲前往問罪殺戮,因新遷洞府,開闢事忙,延遲至今。适才鹿加來此解說,才知烏加一人之過;與眾無干,姑且寬恕。以後不可再因小故傷害漢人,犯了,仍難免雷電之誅,切須緊記。所貢禮物原不願收,念在真誠,除金沙、銀塊之類,隱居修道之人不履塵世,要它無用,餘者各取十之一二,剩下仍命帶回。」

  眾山人來時以為,漢族仙神必比神巫還貪財貨,惟恐難博呂氏父女歡心,都挑最貴重的東西送來。一聽主人如此仁義,所收都是些極容易的土產,值錢的幾乎全部退回,就取也不過點意思,無不喜出望外。

  牛子曉諭已畢,便領進見。眾山人恭敬拜謁之後,齊聲訴說,堅欲一看仙人神法,並拜見仙娘,以求福佑。這一來,呂偉卻為了難。知道蠢人非此不能鎮服,向篤如在,自然最妙;便靈姑、王淵,近日也學會了好些障眼法兒,足可施為。偏巧向篤今日開關靜修,靈姑、王淵隨送前去,也未在眼前。自己一點不會,眾山人又誠心誠意的,恨不能當時便要見識,簡直無法拒卻。只得命牛子用土語代為曉諭,說主人神法出手必定傷人,非可兒戲,命眾先受酒食犒勞,等小主人回來,再行當眾演習。跟著由王守常夫妻、牛子三人調設酒食,犒勞來人。呂偉還得裝出尊嚴神氣,坐在當中,觀看眾山人歡飲。

  多環族人最為凶狡,先把呂偉視若天人,抱著滿腔熱望而來。及見無甚奇處,呂偉生性爽直,又不善做那裝神弄鬼肉麻之狀,時候一久,眾山人表面雖隨寨主鹿加敬禮,心中都在懷疑,漸漸交頭接耳,竊竊私議,大有不信詞色。牛子在旁看出情形不對,知道這類凶人不可理喻,對人無論有多恭順,只要一被他們輕視,立即反臉成仇,回報更毒,便酋長也難制止。來者多是鹿加近人,一個鎮不住場,當時雖不致為難,回去一傳揚,不但要起二心,他見本洞有這麼好耕牧之地,一切用具均他們心愛之物,難保不來竊取攘奪,從此多事。鹿加儘管懷德畏威,眾山人卻決不信服。凶人把擄劫燒殺當成本分的事,除了神命,誰也不能攔阻。即便靈姑飛刀厲害,來者不懼,臨了一樣可以制服,仍要費無窮心力,損害耕牧更所難免。惟恐他們吃完,靈姑尚未趕回,一被走去,事情便糟。於是牛子忙借敬茶為由,跪近呂偉身前,請主人留意。

  呂偉也知眾山人虎狼之性,今日非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不可。無奈日已偏西,王守常兩番抽空眺望,靈姑、王淵尚無蹤影。眼看眾山人已多吃完,各自起立,走向鹿加面前說了幾句,鹿加低聲怒斥,眾山人雖被壓住,神情已沒乍來時恭順。呂偉方在愁慮,忽然靈奴隔崖飛來。呂偉料知靈姑將回,心中一寬。未及張口,鹿加感恩心重,又知靈姑厲害,見手下眾山人不服,說主人與尋常漢客一樣,人言是假,恐被主人看出見怪,偏生來的這些山人一個也未見過靈姑,無可證實,也在發急。一見白鸚鵡飛到,忙先喊道:「那不是仙娘的神鳥麼?你們還不快看,它會說人話呢。」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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