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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奇寶輝騰暗暗森林尋異士 精芒電射轟轟烈火蕩妖氛(6)


  向篤一聽,料定這家漢人定是劍仙一流人物。那鸚鵡原是日前無意中遇見,行法攝回。既不敢冒昧去玉靈崖惹事,死蛇也已尋回,盡可如法配製,醫治眾少女復原。雖然要多費無數心力,只怪自己作孽太重,定數要使他多受磨折,不會容易成功,但居然尋回,總算不幸之幸。不願再為此事傷人,僅將四人薄責了一頓。又告誡烏加幾句,隨即逐走,不許再在林中逗留。反是四人恨透了烏加,當場毫無表示,等人走後,藉口回家,暗中追去。那老野民力大手狠,動作輕靈,追上後冷不防將烏加撲倒,雙手扣緊咽喉,生生勒死。還不解恨,又用刀將人皮剝了回去。向篤哪知呂、王等人只靈姑有一口飛刀,俱不會甚法術。一心盤算日後如何應付,忘了禁止四人報復,事後方知。想到烏加這類凶人惡名久著,以暴去暴,人已死去,也就罷了。

  第三日,因兩女徒不舍靈鳥,再四絮貼,說就是正派劍仙也須講理,如何任意奪人心愛之物?向篤也看出那鳥靈異,有些戀戀,意欲夜間前往,先探明對方虛實,再作計較。才一出林走向高處,便見玉靈崖前飛起一道光華,宛如神龍戲天,電掣虹飛,滿空翔舞,分明是正派中最厲害的神物至寶。不由大吃一驚,哪裡還敢近前招惹,立即退回林內。向篤想起前情,心寒膽怯,蔔了一卦,只盼對方不要尋他晦氣,於願已足。照卦象一推詳,竟是吉占,再過數日,人必尋來。當日至至誠誠,又蔔一卦,算出呂氏父女見訪,不特沒有惡意,而且化敵為友,以後還有莫大助益一好生歡喜。

  向篤先以為對方必是正派中的能手,及至雙方相見,靈姑雖然身有至寶,仙骨珊珊,但是尚未得有真傳;乃父更是凡人。並且臉上晦紋隱隱,等一現出,便有殺身之禍,當時沒好意思說破。因靈姑雖未入門,已是鄭顛仙的記名弟子,傳以飛刀,十分器重,將來大可借助,有心結交,對自己出身以及棄邪歸正等情。一點也不隱瞞,照實傾吐。又硬和靈姑拉成平輩,稱呂偉為老怕。呂氏父女先還疑他有點言甘不實,後經向篤明道心事,方知有為而發,其意甚誠。烏加已死,向篤又複如此恭禮相交,此後山中歲月大可高枕無憂。並還知道所居就是玉靈崖,與仙人所示相合,欣幸已極。談了一會,二人辭別。向篤因呂氏父女林徑不熟,又親送至林外,方始別回。第二日,向篤便帶了兩個女徒,去至玉靈崖拜望。雙方由此成了好友,時常來往。

  呂偉也把入山避世經過逐漸吐露,毫無隱諱。向篤本就看出靈姑前途未可限量,這一來,越發加了結交之心。靈姑、王淵都是年輕好奇,知道向篤精通法術,不時請他傳授。向篤除修煉一層因是旁門左道,恐誤二人根基,說明不可妄學外,至於一切避敵防身,以及抵禦蛇、獸等禁制之術,無不盡心傳授。向篤又相助呂、王等人開闢耕地,起建居室,並在近崖一帶風景佳處,依著形勝地勢,「引泉添瀑,種竹盼花,添了許多奇景。後洞石室院落也經他行使禁法,添設改飾。先後不消三月,便煥然改觀,備極新奇。原本洞天福地,再加上這一番匠心營運,益發像個仙靈窟宅,美妙不似人間了。

  呂、王兩家老少都和他師徒親近,視若家人。呂偉見他時常來替自己經營部署,到晚仍歸昏林住宿,屢說後洞石室甚多,他師徒再多兩倍也能住下。就是崖洞左右也有不少好地方,哪裡都可安身,為何偏要舍明就暗,住那昏暗晦塞之區,日與蛇獸為鄰?力勸搬來同住。向篤卻說自己孽深罪重,理應刻苦,以求懺悔。如非所醫眾少女無所棲止,連現住的崖洞都不配,如何敢在這等好地方居住:呂偉見他委實志堅心苦,也就罷了。

  不到一年,森林眾少女經向篤用所制靈藥,先後治癒複體。先期將洞中一應陳設用具,除合用的送給呂氏父女,餘都趁隙換了金銀。擇一吉日,請來呂、王諸人;當場將自己三十多年行醫所得,各地富室、寨酋的謝禮,如金沙、銀塊、布帛、麻絲之類,一物不留,全數分配與眾少女。再按照各人原攝來的家鄉。做三四次,分別護送回去。

  起初眾少女被他攝來,不是父母、酋長受了好處,以此酬謝,便是出於自願。向篤不似別的妖人淫凶無情,眾女雖然供他采補,自知受傷太重,並不十分怨恨。及至向篤兩次倖免雷火飛劍之誅,立時放下屠刀,洗心革面,日以救複眾女為事,從此不再沾染七自己只管刻苦,對人卻極優厚。除了不能離洞遠出,對眾少女的飯食衣服、起居動用,只要力所能及,務求精美舒適,愛護得無微不至。眾少女俱都感他優遇,視若父師,均願複體以後,依舊長此相隨,毫無去意。

  二女徒雲翠、秋萍更是誓死相隨,不舍別去。向篤再三勸解,說眾少女根骨多非此道中人。雖然內中有幾個資稟較好的,無如本質已虧,元陰早失,僅仗靈藥之力得免夭折,但也不過勉終天年,要想出家修道,決難有所成就。自己尚未得人正教門下,怎能傳授?如習原來左道。已然為此幾乎遭劫,如何還再誤人?沒有眾女牽纏,將來仙靈鑒憐愚誠,或許有點遇合。如仍相聚,自己既不能尋求正教,眾女徒也跟著受上無窮的磨折辛苦,豈非兩誤?執意不允。眾女知是實情,只得含淚應允。

  雲翠、秋萍知道靈姑遲早仙緣遇合,仍是拿定主意,不願還鄉。力說自己在此既然恐誤師父前修,願在玉靈崖隨侍呂、王兩家為奴,將來再打主意。如不見納,便在崖左近尋一個洞窟,暫且棲身。好在久居山野,膽大多力,又從師父學了防身法術,不畏艱難以及蛇獸侵襲之險。師徒分開,各自修為,豈非兩無妨礙?靈姑頗喜二女,也代求說,並願代為收容。向篤不忍堅阻。深知二女非但資稟不如靈姑遠甚,而且面有乖紋,就此還鄉,仗著所學一點淺近法術,嫁給酋長之類,還可享受一生。這一矢志學道,若沒有遇合,是徒受辛苦;一旦有了遇合,正派中人看她不上,再要誤入歧途,被左道妖邪物色了去,終於惡貫滿盈,難保首領,與靈姑相處一起,更是彼此無益。但不好意思明說,望著二女搖頭歎氣。

  二女也頗靈慧,見向篤不加可否,知他不甚贊可,不由把心一橫。秋萍首先正色起立說道:「我知師父之意,必以我姊妹賦性窮薄,難子尋求正果,如在外面居住,萬一又人左道,豈非求好反惡?現我姊妹早已商定,誓願出家學道,不履人世。暫棲玉靈崖既有難處,那我妹妹索性往遠處別尋洞穴棲身。此後日夕禱天,倘有仙緣遇合,自出萬幸;否則便終老此山,寧死不去。至於再陷邪途一層,師父只管放心。即便愚昧無知,當時受了妖人引誘,只一發覺,立即回頭;得便還將妖人殺死,為世除害。決不再遺師門之憂,為師父添造孽累便了。」

  說完,取了幾件防身器具以及兩包衣物,便向眾人叩頭告辭。眾人攔她不住。向篤喚住,慨歎道:「你二人既是心志如此堅定,皇天不負苦心人。但望你們守定今日之言,不可改變初衷,將來有大成就,也是難說。金銀財帛,山居自是無用,我這些採掘山糧、藥物的用具可以帶去。再說,也不忙在一時,等大家起身同走,以免暗林之中遇見蛇獸,又要費事。山陽盡多佳地,出林即少險阻,彼此更得多聚一會,豈不是好?」

  二女含淚應了。

  向篤把一切事情熟計停妥,命頭一撥應行的眾少女,各持分得的衣物金銀,連同呂、王諸人出了森林。二女重又拜別,自去尋找居處。呂、王諸人回轉玉靈崖。向篤行法,領了眾少女起行出山,送回各人故鄉。

  靈姑因事前向篤曾使眼色示意,不便再使二女同居,別時十分憐念,再四執手,殷勤慰勉。勸她們尋到以後,時常來往,以免寂寞,有甚險阻艱難,也可從旁相助。二女生長南疆,性情剛強,先時雖有相從之意,及見向篤作梗,便心橫發狠,決計離開眾人,不受絲毫幫助,以毅力恒力打通這條死路。對靈姑關切之意,只是感謝心領,表面應諾,別後竟一次也未往玉靈崖去。靈姑先後尋她們數次。前兩次由靈奴先往,尋到她們的住穴,再回來領路,跟著尋到,人已不見。過了兩三月,連靈奴空中飛尋,二女一見便即藏起。僅知二女仍住山中,相隔頗遠,人卻見她們不到。料是有心躲避,也就罷了。此是後話不提。

  呂、王諸人回洞,過了兩月,向篤忽然走來,說眾少女只有四人無家可歸,為此還耽誤了些日,已然各自擇配,嫁與酋長、富戶之類。餘人也都各有歸宿。自問孽累已去,積罪尚多,意欲重尋一個窮極幽晦荒寒之區,閉關靜修,應那十年面壁的願心。但是目前功候尚差,不能完全辟谷,長年不食不飲。多備糧水,原無不可,終恐年久腐朽,蟲鼠侵耗。閉關以後,非有要事,不願再出。並且外魔也多。意欲拜託靈姑,每隔兩三月前去看他一次,萬一有甚魔擾,或是缺乏糧水,可以事先求助。呂偉道:「你我至交,就你不說,我父女也要常去看望,何消說的?」

  向篤淒然道:「女公子仙根仙骨,異日成就無量,別人怎能比得?人事無常,變故之來,往往出人意外。此事看似容易,但是十年光陰,不是短時歲月,彼時女公子早已仙緣遇合了。不過顛仙既以此地為她居住之所,將來縱不在此,也斷不了來往,否則我怎敢有此不情之請?本山雖是仙靈往來之地,因為素無正教真仙在此主持,旁門異教也常來此採掘靈藥。還有山陰一帶,蛇虺四伏,時見怪異。老前輩武藝雖高,終是常人,以後最好不要離此遠出。即或不得已,也請與女公子偕行,免冒危險。至於晚輩蝸居,地絕幽僻,道路險阻,駕臨存問尤不敢當。會短離長,務望珍重。只等三數年,女公子得了仙傳之後,便可壽並丘山,隨意所為了。」

  呂偉哪解言中深意。大家惜別之心都重,一體挽勸,強留向篤在玉靈崖洞中住了十餘日,每日同出同歸。

  向篤因見呂偉額上晦煞之紋越來越顯;靈姑卻似浮雲翳日,表面雖現凶優,精光業已外映。知他父女一個大限將臨,一個先憂後喜,否極入泰,不久同時發動。明知無可避免,又不好明言示警。為感相待之厚,=暗中點醒靈姑,說:「尊大人春秋已高,不宜遠出。就是父女偕行,也最好不要離開一步。這幾處墾殖之地隨意行動無妨。那崖後絕壁之下有一夾縫,出去便是本山野獸最多的百靈坡、天池嶺、花雨潭等幽勝之區,日後難免發現,最好不要前去。入冬以後,更須小心。須知災病無常,往往出人意外,命數有定,預防尚難趨避,何況疏忽。深山絕域,不遇事便罷,遇上事就非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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