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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靈符幻影斬蟒鐵花塢 接木移花驚狐斑竹澗(2)


  計議定後,四虎一同縱身下崖,悄步入林。行近蟒側三丈以外,已聞到腥惡之氣,使人欲嘔。各借林木隱藏,屏氣凝神,冒著奇險行事。四豹想知有人暗助,口裡嗷嗷連聲怪叫,跳撲更急。四虎各將彈丸用右手三指捏緊,周身功夫全都運人指臂等處。互在樹後一打手勢,當中兩人倏地朝前一探身,一同用足全力,朝蟒雙眼打去。四虎軟硬武功俱臻上乘,專講四兩撥千斤,有寸木穿鐵之能,如換尋常蛇獸,雖皮糙肉厚,這一下也不愁不應手即穿,何況打的又是蟒的雙眼,藥彈奇毒,見血必死,相隔又近,以為總可勝算。誰知蟒乃神物轉劫,靈敏非常,任是下手准速,依舊被它發覺,蟒頭微俯,兩粒彈丸全被躲過,當當兩聲,落在地上。登時亂聲怪叫,怒目電閃,首尾擺動愈急,如非四豹前後撲躥牽制,幾欲脫身穿出尋找敵人,得而甘心。

  四虎見狀發急,更不遲延,一聲呼嘯,四彈同發,瞄準蟒的口、目打去。這四彈雖沒打中要害,因為用力絕大,參差併發,配合巧妙,手法又極準確迅速,那蟒又吃了四豹騷擾的虧,雖是性靈眼快,終不能八面兼顧,一時躲閃不及,左右頸間連中兩彈。下面兩彈又打了一粒在頭上,總算額骨堅硬,一撞便落,不曾穿透入腦。只未一彈由頭皮上擦過,噗的一聲,打在虎王身上。四虎見狀,雖中了三彈,俱都撞落,估量不會透皮見血。未了一彈又誤傷了虎王,身畔雖有解藥,他身體被蟒纏緊,無法施救,久即毒發不治。只顧悔恨驚急,無計可施,竟忘了身臨絕境。

  蟒頸受彈見血,頸骨幾被擊碎,疼痛非常,刺癢難耐,額間又受了一下硬傷,本就怒極。再加打中虎王身上這麼一下,忽然聽出聲音有異,不顧尋敵,連忙回頭諦視,方知受了敵人愚弄。不由急怒攻心,噝的一聲極淒厲難聽的怪嘯,身子似長繩脫軸,轉風車一般,從原纏合抱大樹幹上平空出去,疾若飄風,昂頭吐信,直向四虎藏伏之處追來,蟒身長達十丈,雙方相隔不過四丈遠近,瞬息即達。還算那四豹同仇敵愾,見蟒穿出,雖不敢迎頭抵禦,卻把身子往旁一縱,避開正面,讓過蟒頭,十六隻利爪齊向蟒身後半段抓去。那蟒情急尋仇,誤認四虎鬧了玄虛,必欲置之死地,一味前躥,吃豹利爪一抓,只得回身來咬。四豹哪敢和它硬鬥,忙即四下避開。

  這一停頓,四虎藏的不在一個地方,身手靈快,林木又多,便於藏躲,幸得脫險,人已嚇得亡魂皆冒了。等蟒追入,四豹又複從後抓撲。林木繁茂,人和豹子個個縱躍輕靈;蟒雖厲害,終吃了身子長大的虧,追得固快,回環往復卻不靈便。三方走馬燈一般,在林中出沒隱現,縱躍追逐,人、豹都仗林木躲避,誰也不敢往林外逃去。那蟒怒發性起,長尾掃處,半抱粗的樹木一卷便斷,只擾得林內腥風大作,沙石驚飛,枝葉紛紛斷落如雨。

  追逐有個把時辰,四虎忽然逃近虎王被困之處,回顧四豹正和那蟒糾撲,百忙中想起虎王不知被蟒束死也未,如若未死,此時用解藥救他所中彈毒,只要傷的不是要害,人還未死,或者尚來得及。忙著兩人趕過去,準備將虎王夾往僻處救治;下餘兩人將蟒誘向遠處,以免趕來傷害,只要挨到清波上人師徒回轉,即可誅蟒脫險。及至趕至樹下一看,哪有甚虎王在彼,乃是一段木頭,上畫人的五官面目,中間圍著虎王素常的虎皮衣褲罷了。

  正駭怪間,猛聽呼呼風聲,毒蟒又從斜刺裡追來。四虎連忙逃避時,在近一株大樹下忽有一長大身影一閃,那蟒如箭一般直朝樹下迫去,只一繞便將樹身纏緊。四虎定睛一看,又是一個虎王被蟒纏在樹上。同時四豹也已趕到,一見虎王為蟒纏緊,也似有點驚疑。各把四腿踞地,長尾豎起,張口怒嘯,發了一陣子威,倏地前腿一起,猛撲上去,和首次一般,前撲後跳,連抓帶咬,與蟒惡鬥起來。蟒雖將人纏住,依舊似有阻隔,咬不著人。同時還得應付四豹,頸傷的毒又漸發作,疼癢難當,怪叫愈急。

  人畢竟比較聰明,四虎自從發現前一虎王不是真身,漸漸省悟這一個也是假的,不然,以虎王的本領身手,怎會這麼容易被蟒纏住,更不出聲呼喊呢?斷定仙人法術禁制,便放了心。略為定了定喘息,互商誅蟒之策。均覺蟒身大大,動作如飛,毒又太重,人不能近。方在為難,忽見蟒頭下垂,在地上兩面亂擦,不時掉轉蟒尾,直向頸間亂打,好似癢極神氣。

  四虎見狀,料是适才側面兩彈打中,彈毒透進皮肉,因為傷輕,此時才行發作。知道少時毒性大發,還要昏暈過去,不能轉動,好生喜幸。再看四豹,雖仍糾纏不舍,那受過傷的兩豹,想是中了蟒毒,勢力已沒先前兇猛迅捷,大的兩隻也有力竭聲嘶之象。不乘此時下手,一個毒不死,被蟒緩醒,早晚同歸於盡。忙就林內各尋了一塊磨盤大小的石頭,舉在手裡,仍按前法,四人環列而進,悄悄走近毒蟒身前。俟蟒一昏迷,即行運足全力,當頭打下。

  不料蟒性甚長,彈毒透進無多,雖然疼癢難耐,靈知未失。本就想追殺四虎報仇,又顧著先把虎上弄死,在那裡舉棋不定。及至苦咬虎王不到,便改了主意。四虎近前,早被看在眼裡,因為狡猾,故作無睹。一面運轉長尾和豹廝拼,一面暗中卻蓄銳待發。

  四虎等了一陣,見蟒仍未昏迷。兩隻傷豹業已退下,趴伏一旁,喘息亂吼,無力再上,僅剩兩隻大的勉強撲,心想:「虎王縱是假的;四豹俱是仙人守洞靈獸,怎能看它們被蟒弄死?」

  一時心急,互在樹後一打出手勢,相繼縱出。相隔丈許遠近,手舉大石,照準蟒頭往下砸去。那蟒原是處心積慮留神在彼相候,如何打得中,略一騰挪,便已閃過,緊接著飛線脫軸般抽身躥起便追。

  四虎相次同出,以為那蟒動作已緩,準備一擊不中,連珠而下,只要一下打中,便即斃命。第一人石塊剛剛打出,餘下三人也跟蹤由斜刺裡躥出,舉石便往下砸。石沉力猛,勢絕迅疾,哪裡收得住腳步。這時蟒身業已脫樹飛出。四虎事前商定,出時不問擊中與否,石一脫手,便就勢縱開。這後下手的兩人身當蟒的側面,蟒出是個直勢,還可橫躍蟒身,相對躍過。頭二人正當正面,見石未打中,蟒已昂首穿來,本已驚惶欲往左側縱去,偏生那兩隻大豹也在此時向蟒撲去,阻住二人退路。一時情急,只得把氣一提,身往後仰,只腳踹地,改向來路退去。

  那蟒來勢疾如箭射,這次又是認准發彈傷它仇人,不得不止,一切均未顧及,其行更速,凡人哪裡跑得過它。頭次全仗四豹代擋一陣,免遭毒吻。這次兩豹氣力已竭,成了強弩之末,又上的不是時候,方往前縱撲時,蟒頭業已高昂兩丈以上。一見豹來,理也不理,只把長身左右一擺,便將兩豹彈出老遠,跌趴在地,仍舊加速往前追去。二人情急逃命,卻嚇昏了頭,一味拼命急奔,更無尋思之暇,也忘了繞著林木分途逃竄,反倒順著林中空路照直逃去,自然更容易被蟒追上。不消一會,眼看雙方首尾相銜,蟒頭往下一搭,更可將一人咬住,危機不容一瞬。忽聽左側一聲嬌叱,斜刺裡連珠也似地飛來無數寒星。只聽身後噝的一聲蟒叫過去,接著沙石橫飛,樹枝亂動,喀嚓寨餌之聲響成一片。

  二人業已跑出老遠,不見毒蟒追來,多著膽子一回顧,只見離身二十丈外,一個老頭和一個少女,各自仗劍而立。這時天已微明,覺他們身材衣著甚是眼熟。那蟒盤作一堆,下半身搭在一株大樹上面。四圍林木東倒西斜,折斷了好幾根。二人連忙跑過去,後動手的二人也已趕到。一看那老少二人,正是建業村初會的西川雙俠之一呂偉和他的愛女靈姑。毒蟒業已身首異處。想是死時負痛太甚,盤身之處地上沙土被旋成了一個大深圈,林木卷倒八九棵,長尾所掛大樹粗有合抱,也被拉壓得幾乎彎倒。死後餘威尚複如此猛惡,不禁駭然。知道命為呂偉父女所救,感愧交集,腆顏謝了。呂偉父女見四虎在彼,也甚驚異。

  雙方見禮之後,方欲問訊,忽聞破空之聲,晃眼一道光華自天直下,落地現出塗雷,見面便指著呂偉父女對四虎道:「你們領了呂老先生父女到洞裡去,師父已回,有話要對你們說呢。可恨我昨晚不該不聽師父的話,又趕回去,讓紅蟒把豹兒們傷了,我還要救它們,一會就來,你們先走吧。」

  說罷,不等回言,、便朝四豹奔去。那四豹兩隻業已毒發,奄奄待斃;兩隻力已用盡,身受重傷,趴伏地上。望著主人到來,嗷嗷怪叫。塗雷先從身畔取出些藥,每豹口中塞了一塊,一手一隻,提著豹的頸皮便要縱起。四虎意欲趕去相助,塗雷喝道:「它們身上盡是毒涎,你們動不得。叫你們走,你們就走吧。」

  四虎本欲見好,反倒鬧了個無趣,只得陪了呂偉父女走回後洞。見清波上人仍坐原處,六人慌忙拜倒,清波上人將四虎喚起,說了經過。

  原來林中紅蟒兩次所繞的假虎王,俱是清波上人預設的幻身代形之物。這條紅蟒因為本身太毒,自從轉劫以來更迷了本性,傷卻不少人命,積惡已深。那年紅神穀出遊,正在傷害生靈,遇見一位散仙路過,恨它惡毒兇殘,本想誅戮。不料此蟒狡猾,拼犧牲多年,煉就的一粒內丹抵禦著飛劍,亡命鑽入地底,得逃活命。那散仙法力有限,無法除它,將它出口行法封閉,受禁多年。這次妖狐向虎王尋仇,無心中發現仙人禁符,仔細一看,竟是失蹤已久的同黨。知它道力不濟,想下一條毒計,打算到日借它奇毒之氣行法。雙方商定這晚舉事,設下狡謀,去引虎王人網,連猿、虎、金猱一併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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