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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妙法懲凶淫電掣雷轟姦夫畢命 宿緣多孽累會稀別遠孺子思親(2)


  清波上人道:「你主僕無須發急,快快起來聽這位無缺大師的安排,自然消災脫難,轉禍為福了。」

  道婆聞言,笑道:「清波道友說得好輕鬆的話兒。我昨夜由九華金頂訪友歸來,今早天明前路經此間,聞得女人悲泣之聲甚是慘切,偶然心動,入房查看,見此女雖然臨蓐,血污狼藉,室中卻無穢氣。再一查看她的面目神情,料定所生是個異胎。後聽她低聲哭訴,得知所受奇冤。方欲現身詢問底細,潑婦已拉了姦夫進房拷打。被我略用禁制之法,使姦夫代挨了幾下,道兄便救了此婢和胎兒趕回。我不過路見不平,發了惻隱,所救只是為了此女。如今姦夫被鏢打死,潑婦也奄奄待斃,我事已了,亟應別去。道兄起意救她主僕,自應救援,怎又推在貧道頭上?」

  清波上人賠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大師法力無邊,勝強貧道百倍。在此救善除惡,自是分所應為。既然法駕臨降,便是她主僕的曠世仙緣。貧道門下並無女弟子,加以息影多年,不欲多事,縱思越俎為謀,亦屬事所不能,適見二女均非凡質,又複孝義感人,仍望大師大發慈悲,救人救徹,功德無量。」

  道婆笑道:「道友明明當時激于義俠,想救二女脫難,不過既恐安置費事,又恐胎兒血光汙了法體。知貧道所學不是玄門正宗,不畏血污,門下本有女弟子,多收兩個也不妨事,樂得都推在貧道身上罷了。就算我生來好事,難道道友救人一場,因貧道在此,就一點不相干麼?」

  清波上人道:「大師明鑒。貧道如救二女,誠如尊言,確有諸多礙難。當時事在危急,不容坐視,正苦無法善後,難得無心巧遇大師,如終始玉成,所有難題俱都迎刃而解。大師既不許貧道置身事外,也不敢就此卸責。謹煩大師將二女收歸門下,連胎兒帶回山去。等此子離乳之後,大師如與無緣,再賜交貧道收養,或有其他吩咐,無不惟命。」

  道婆笑道:「無怪同道中人都說你巧,說了半天,還是照你的心意辦理,胎兒實實與我無緣。好在他感氣而生,本具異稟,無乳亦複可活。我代道友將胎兒取出,略施小術,去了血污,再給他服一粒丹藥,助其成長,骨肉堅凝,仍在這裡交與道友,攜回山去收養,如何?」

  清波上人聞言大喜,忙命菱菱抱來怪胎。天缺大師接了過去一看,那胎兒已將皮撐破,露出漆黑雞爪子一般的兩隻小手,四下亂抓,身子仍在胞裡不住亂掙,一個厚厚的胞衣已被撐得成了長圓形。大師笑道:「這小冤孽性子還烈呢。」

  隨說,左手托定胎胞,右手戟指照著胞皮當中一劃。胎兒本在裡面用力掙扎,噝的一聲,胞皮中分,胞內一個尖嘴火眼,形似雷公般的怪物早一躍而起,伸開兩手,徑照準大師頸間抓去,一下抓了個結實。緊接著張開那雷公嘴,又照大師面門咬去。

  菱菱見狀嚇了一跳,忙上前伸手搶拉。忽聽大師喝令:「速取盆水應用。」

  再看胎兒,已被大師擺脫利爪,抓在手內舉起。菱菱忙從床下拉出一個木盆,正要衝出門去取水,大師早隨手提了幾旁水壺倒了些下去,將胎兒往盆中一按。手指處,一團熱氣射落盆中,水便自然往上飛起,一股股像溫泉噴射般,圍著胎兒周身灌注不已。胎兒意似不耐,齜著滿口密牙吱哇怪叫,一雙火眼精光閃閃,幾次想掙出門外。無奈身子被大師禁法制住,只在盆裡打滾翻跌,縱不出來。似這樣約有刻許工夫。

  所有用人俱已知道姦夫鏢傷慘死,朱氏也受了重傷暈倒在房內,只當是菱菱由外勾來道人所為。加以朱氏平時極能買惑人心,所用長年又多半山人,有甚知識?此時看出主人吃了大虧,遂各持器械蜂擁而來,將房門口堵滿,無奈大師早施禁法攔阻,眾人一味互相推擠喧嘩,齊喊:「快救出大娘,莫放兇手逃走。」

  只是擠不進房去。

  大師和清波上人看了好笑,也不去理他們,從容在裡施為。等到胎兒性氣稍殺,大師才走過去夾頸一把提起,硬給口中塞了一粒丹藥。又拉過一條乾淨棉被,包了個密不透風。交與清波上人道:「貧道效勞已畢,且喜道友有了傳人。只是此子秉賦戾氣太重,不得不令他吃點苦頭,少時悶死回生,當可變化氣質了。」

  清波上人連聲稱謝,接了過去。璉珍因知仙人已允度化入門,喜之不勝,幾番掙起,俱被大師攔住。一見事完,又要起來拜師同行。大師連說:「你本元已虧,縱服靈藥,暫時也動轉不得。我既收你為徒,無須拘此形跡,日後再補行見師之禮不晚。」

  說罷,又取出四粒丹藥,一粒賜與菱菱,三粒賜與璉珍,俱令服下。略停片刻,見屋外的人越聚越多,連左鄰右舍也俱聞聲趕來,大師將眉頭一皺,吩咐菱菱:「速將你主僕衣物收拾帶去,另取兩床乾淨棉被備用。」

  菱菱忙去收拾。

  也是朱氏該死。她被菱菱打傷暈倒,一會便已疼醒,睜眼偷覷,見室中添了兩個道裝生人。她自幼隨定乃父闖蕩江湖,見識異人甚多,知道菱菱天不亮就出外棄嬰,一去多時,又將嬰胎帶回,必在棄嬰之時遇見能人訴苦,搬請來了救兵。自己行為不正,無可諱言。看來人本領高強,兼通法術,決非好相與。他們已被菱菱說動,彼強我弱,情勢相差懸遠,此刻如不甘認吃虧,稍不知機,命必難保。

  朱氏心中雖然痛恨二女人骨,卻連大氣不敢出,一味忍痛,躺在地下裝死,偷偷察聽仇人動作。原以為腿上雖受重傷,二女仍非己敵。璉珍新產,不能行動,出家人不見得肯抱了產婦同走,至多再警戒威嚇自己一頓。只盼當時能逃毒手,臨去不傷害自己,挨到那兩個厲害幫手一走,便可相機報仇。或用懷中暗器,或用辣手,先毀了賤婢菱菱。剩下一產婦,命還不是提在自己手上?誰知後來越聽越不對,來人竟是救人救徹,連二女與嬰兒也一齊帶了同走。這一來,不但仇報不成,還有許多後患。想起姦夫多年情愛,心如刀割。認定菱菱是個罪魁禍首,縱死也饒她不得。姦夫已死,身又受傷,難免殘廢。妖道借鏢殺人,那兇器本是己物,還得去打入命官司,縱能脫死,有何意味?

  想到這裡,把心一橫,反正他們臨走未必輕饒,一死沒有兩死,終以報了仇再死合算。雖明知來人精通法術,私心總以為詐死了好一會,並未被仇人們看出;菱菱又在收拾衣物,臨去匆忙之際必然不知防範。朱氏一面微睜妙目,覷定室中仇人們的動作;一面暗中徐徐伸手人囊,取了一隻飛鏢握在手內。因為大敵當前,作賊心虛,深恐露出馬腳,動作甚慢。等將鏢取到手,菱菱已將衣物用具收拾齊備,打成了兩個包裹。璉珍服了靈藥,也止血住痛,體氣漸複,在床上穿好衣服。房外長年人等看出兇手要走,益發喧吵,七張八口,人聲如沸。室中諸人卻通不理會。

  朱氏見那道人懷抱嬰兒,目視道婆,神態暇逸。道婆正取了一床乾淨被褥,將璉珍連頭裹好。只那不知死活的菱菱還在忙亂著找東找西,拿起一床新被,待學璉珍的樣,要往身上裹,站處相隔甚近,正好下手。時機瞬息,更不怠慢,暗中一錯銀牙,將周身之力運向手臂,照準菱菱當胸便打。手剛揚起,朱氏猛見那道婆倏地回身,雙瞳炯炯,正註定自己。不禁大驚,嚇得忙把眼睛一閉。手中鏢業已發出,心還想:「只要報得了仇,雖死無恨。」

  一聽菱菱並沒出聲喊,再睜眼一看,菱菱已被道婆用被裹好,與璉珍用帶子紮在一起,提向手中。說了句:「這惡婦萬萬便宜她不得!」

  朱氏方暗道得一聲:「不好!」

  猛見道婆手揚處,霹靂一聲,立時震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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