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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沙飛石走神虎鬥凶猱 霧湧塵昏仙猿驚怪鳥(4)


  石郎笑道:「難怪适才白仙著急,原來怪物腦殼裡還藏有這兩粒好寶珠。幸喜沒被怪鳥奪去。」

  白猿聞言,又指怪物的頭怒嘯起來。虎兒道:「白哥哥說,怪物頭上有一樣寶貝比這珠子還好,吃那飛的大鳥抓去了呢。」

  顏覥、石郎先見怪物腦裂無血,本覺有異,聞言才知怪物腦中有寶。當時白猿急於救虎,不及分身來取,眾人又都膽怯,不敢挨近怪物,以致被怪鳥奪去。雖然可惜,不過怪鳥那般龐大兇猛,恐比怪物還要厲害,人們決非其敵。再者彼時怪物也還未死,怪鳥尚且被它抓傷,人早近前,難保不為困獸之鬥,傷害必多。這次神虎得生,人只傷了一個敵黨,總算萬幸。

  彼此略一商量,準備招了神虎回轉穀口,去發付韓登等人。回顧那虎,已然緩步走來,狀甚疲憊。虎兒一看,首先搶步上前,一躍便上了虎背。白猿指著怪物死屍對虎叫了幾聲。那虎意似猶有餘憤,也對白猿吼了兩聲。白猿便伸出兩條長臂,就地下抓起怪物屍身,飛也似往來路高峰上跑去。眾人才知那虎是要白猿將怪屍搬走。等到顏覥想起怪物兩爪利逾鋼鉤,兵矛難傷,大有用處時,那白猿業已走遠,只剩黃白相間不大一點小影,出沒于峰頭林莽之間,轉眼不知去向,只得罷了。

  眾人前行不遠,取藥箱的山人回轉,說起六山人所帶人等業已大隊會合,俱在穀口等候,並無變故。並說:「只有韓登可惡,雖然手腳都受了重傷,不能轉動,因見少寨主與顏老爺、白仙不在跟前,想乘機逃跑。先用土語勸眾人分出幾個人,背了他由穀中小徑逃回青狼寨,凡是在場的人俱有重酬。吃我們的人打了他幾藤杆,疼得他狼嗥鬼叫。還是顏太大怕將他打死,少時寨主不好問活,才停的手。末後他見幾個同黨到來俱都沒有上綁,還各帶有兵器,又聽這裡出了厲害怪物,二次又生詭計,說那不是怪物,是天神廟中的神獸,因知顏老爺有神虎、猿仙相助才請來的,怎樣怎樣厲害,如不放他逃走,少時飛來,定將我們咬死,一個不留。說了一大套鬼話,見無人理睬,又哭著用漢語說他家有老娘、妻兒全靠他養活,看今日神氣,同黨尚能活命,只他沒救。求顏太太說情,准他與那幾個同黨說幾句分手話,給他家帶個口信。

  顏太大給他哭得心軟,便應了他。偏巧他叫的是前回到我們金牛寨去過的兩個漢班頭子。他的意思是,因見青狼寨一千人都坐在近側聽信未走,人數不少,目前少寨主和仇人都不在側,又出了厲害怪物,正好乘機逃跑。喊他幾個漢人,冷不防搶了顏大太和他,跑入青狼寨來人隊裡,拿顏大太做押頭,邊打邊走。不被少寨主追上便罷,追上便拿人作抵,折箭講和。事成之後,情願傾家蕩產,變十萬銀子做酬謝。他卻不知道這兩個漢班頭子,便是向顏老爺報信的人,顏太太早對他說了,決不傷害他們,事後還有酬謝,哪肯上他的當?等他把話說完,朝他冷笑了兩聲,說道:「我們這些人上你的當也上夠啦,事後功勞歸你,我們只陪著受罪,一個不巧,連小命都饒上。如今報應到啦,你就放安靜些,閉了你那張狗嘴等死,不要亂想主意胡說,來牽連我們吧。」

  他聽話不對,還想花言巧語,嘴剛張開,內中一個沒等他出聲,先抓了大把土塞了他一滿嘴,急得他瞪眼亂吐。眾人看了,正哈哈大笑,我恰巧回去取藥,告知大家怪物已然停鬥,似已被神虎、仙猿抓死。他才死了心,歎口氣,躺在地下,不言不動了。」

  取藥箱的山人說時,顏覥早打開藥箱,取出靈效瘡藥,喚下虎兒,用藥膏、藥粉敷灑在虎身上受傷之處。顏覥見那些創傷雖然無一不重,所幸神虎通靈,一身鋼筋鐵骨,目前只要能活轉,便無致命之虞。除胸前一處被怪物抓得最重,毛扯落在一大片,肉碎皮開,幾乎深入臟腑,傷勢極惡,須用多量藥膏敷治,用布包紮外,餘者未上藥以前血早停止。預計旬日之內,如胸前一片不震動過甚,必能痊癒。便對那虎說道;「尊體傷痕經我藥治,必然止痛,少隔旬日即可復原。只是胸前受傷太重,休說再遇惡物猛鬥於事有害,便照神虎平日那等縱躍如飛也非所宜。未愈以前,一受猛烈震動,勢必危及內臟。尚望善自珍重,暫時平靜從緩,方可早痊。好在大敵已死,此去金牛寨乃你好友,親如一家。到了那裡,只靜養一二十天,尊恙告痊,再行隨意來去就無妨了。」

  神虎聞言,點了點頭,將身挨近顏覥父子,意似依戀。行時仍伏地作勢,要虎兒騎了上去。顏覥知它神物,一個孩子累不了它,就也不攔了。

  眾人走近穀口,仍未見白猿歸來影子。當下由石郎喚過青狼寨眾人,教好了一套話,把事情都推在神虎身上。約定地點時日,領取銀子犒賞,但必須私自來取,不許洩露機密。眾山民齊聲歡呼,允諾而去。石郎命人埋了陸翰章。看青狼寨眾人走遠。又挑出兩名強壯山民綁了韓登,用竹竿抬著。然後率領手下山人,陪了神虎、顏氏全家和趙興等幾個被俘的漢人,一同起身。又派人給老人接應人等送信。每走一段路,另留兩人哨探後面有無動靜,以備不虞。顏覥見他調度極有條理,心思細密,動合兵法,甚是欽佩。

  一路無話,加急趕行,深夜才趕到了金牛寨。老人早得信抄道趕回,擺下盛筵相候。只白猿仍是未見回轉。顏覥與這一猿一虎,已是性命相連的患難之契。因為黑虎前車之鑒,不知怪物有無同類,不禁反擔心起來。屢次問虎是否遇見怪物,或是走迷,虎俱搖首,示意無妨,正在懸念,老人已從寨中迎出。賓主相逢,各道想念,彼此情真意厚,喜幸非常。老人一眼看到黑虎在側,忙率眾山人上前拜見。又談起受傷惡鬥之事,眾山人俱都驚歎不已。

  一會,山人擺上酒宴,老人父子請顏覥全家,連那幾個鏢師、捕役等人,俱都入座。酒至半酣,老人才命人將韓登推至筵前,拷問經過。韓登到了這時,自知難幹活命,只得說出怎樣受傷,誤入青狼寨,因顏覥給他醫傷,看出他形跡可疑,知道岑氏夫妻也正懷疑忌,回省百計打探,知是官家嚴拿重犯。到了青狼寨,本可率眾人寨,當日下手,只因一念貪功,打算愚弄同去諸人,孤身入寨,與岑高夫妻。三熊三人密計停妥。滿擬人不知,鬼不覺,第二日等神虎去後,將顏覥全家誘進寨去,一下打翻囚起,連日連夜趕回省府報功。便是追時,也想借山人之力,賣了同伴,獨自前往,不想天網恢恢,害人不成,反害自身。並說如今饑渴勞乏之餘,身上迭受重傷,便是放他,也逃走不了。話已說明,但求少受折磨,給他一個速死。

  石郎聞言,笑向眾鏢師。捕頭道:「諸位想已聽這廝說得明白了吧、遇上禍有諸位去擋,功勞卻是他的。這等惡人,與他共事有甚好處,今番我父子因見諸位奔命差遣,身不由己,才用客禮相待。少時席散,我只請諸位寫一字據,上寫憐念忠良,又恨此賊貪功,在中途殺了他和三熊,放走顏氏全家。寫此一信,請我父子收留。回省之後,向官則說此賊中途賣放,後又回去追趕,遇見神虎和一怪物,抓死他和三熊,驚走山人。連搜數日,顏家三口不知下落。如此便沒諸位的事,我父子另有金銀重禮相謝。再過三兩日,便護送諸位出境。好在青狼寨山人我已囑咐言語,官也查問不出。似這樣大家都顧到了,諸位心意怎樣?」

  眾人在他父子勢力之下,再者,不如此說法,回去也無法交代。各想了想,異口同聲答道:「顏先生是忠良之後,我等實是官差無法。多蒙二位寨主只誅首惡,不與我們為敵。人都有個良心,況且照此說法,不特好交代,還顧全了我們的面子,自然是好。不過我等斗膽,想加上一句,說顏先生也被怪物抓去,豈不絕了後患?還有我等已承認厚待,事可照辦,禮物萬不敢領。」

  老人知道他們已然膽寒,恐官府命他們再來擒捉,事不好辦,笑答道:「我們話意如此,任憑諸位變通行事好了,些須禮物,不必掛在嘴上,反顯寒磣。諸位還有許多同伴上了狗賊的當,走的是相反的路,越走越遠,還要回轉青狼寨才能出口。他們必先聽逃回去的山人傳說,與諸位話一樣,不愁官府不信。再等兩日,恰好趕到,半途相遇,同回省去交代,且等到日再說便了。字據一層,石郎實是多慮。我等已是一條線上,看諸位頗有江湖義氣,也不是無義之人,不寫也罷。」

  眾人原無反噬之心,反恐山人洩露,聞言益發感激,答道:「寫了可以明心,原無什麼。今承寨主如此見重,我們也學貴寨折箭為誓如何?」

  老人父子連說無須,眾人已向箭架上取箭在手,立了重誓。

  老人方命人將韓登用亂刀分屍,扔入山澗之中去喂禽獸。

  當夜飲至天明,賓主盡歡。各自安歇。

  連日無話,只趙興心敬顏覥,顏覥情切父仇,也巴不得省城中多兩個耳目,隨時報告仇閹動作,於是兩人相交成了朋友。餘人也相契。

  第三日,老人父子備辦重禮,送眾鏢師、捕頭們起身。眾人辭謝不允,只得收下,殷勤訂了後會而別。老人所指的路,歸途不遠,果遇同伴多人。互談前事,一方是照計對答。一方說是空追了一整天,第二天青狼寨派快腿山人追來送信,才知三熊、韓登剛追上逃人,忽遇怪物、猛虎和白猿,喪了性命,另外還喪了幾名頭目。犯人不知下落,想已被虎救走,叫大隊回去。眾人回轉青狼寨,又間過寨主,寫了二張字據。岑高夫妻每日緊閉寨門,嚴加戒備,怕虎、猿回去報仇,意甚沮喪。因恐官家怪他,對眾人倒是好待承。行時,還送了好些貢獻官家與眾人的禮物。

  眾人一算同去諸人,只陸翰章為怪物所殺慘死,餘人均在,還算不幸中之幸事。彼此一商量,回省把話略為改變:只說逃犯已然追到,先遇怪物殺了顏氏一家及三熊、韓登諸人,又遇虎、猿二怪殺了怪物,傷了好些山人。眾人僥倖脫逃,只陸翰章一人被虎追上抓死。後來虎去以後,曾將陸屍埋葬當地。恐虎再來,匆匆逃回。如此說法,可以略遮顏面。眾人俱是省裡武師、名捕,自無異詞,當下一同回省覆命。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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