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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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翁性情豪邁,與湘玄雖極恩愛,聞言以為湘玄輕視自己,好生不快,當時沒往下再說,心中卻打好必去的主意。 大家各自睡了一覺,起來用罷午飯,天已未正。太沖囑咐半翁夫妻看家,不要遠出,徑帶了左才匆匆出門而去。湘玄憑高下望,見乃父已出山口,走上往江邊的頭路,忙進屋去取了兩件應用之物,向著半翁媚笑道:「好哥哥,我去看看,如無什事,立刻回轉。你好好一人看家,我不陪你了。」 半翁假意點了點頭,等湘玄一走,忙將茅棚的門試用新學會的法術封鎖,縱身下崖,尾隨在後。這日正值十五,天又晴和,朝山香客絡繹往來不絕,江邊遊人甚多,先恐湘玄看破,相隔總隔二三十丈左近。走了一陣,忽覺湘玄行走甚速,路人只她躲人,無人躲她,有時竟見有三五人並行,向著湘玄迎面撞來,如非湘玄身子靈巧閃避得快,幾被撞個滿懷。先頗生氣,暗罵這裡的人怎便如此可惡!有意欺淩孤身少女,方欲趕上責問。嗣見前面遊人越多,同樣的事連連發生,湘玄只是避而不較,來人仍照舊走他的,並未側身回顧,不似有心相撞。暗忖湘玄一身本領法術,絕不容人欺負,如說隱了身形,自己怎會看得逼真?好生奇怪。 後來湘玄走入人叢之中,腳底更快,直和穿花峽蝶一般,時左時右,閃轉騰挪,總不使人挨碰著她身子,有時人多擁擠,竟從人頭上飛越而過,下面的人偶然也昂首愕顧一下,終似無覺,方知湘玄必已行法隱身,只不知自己何以能見。正狐疑問,路側忽穿出一群過香會的遊人奔集,越聚越眾,遙望湘玄在人群中幾次飛越起落,身形便被後面人群擋住,不復再見。等半翁擠過人群再看前面,已轉過城腳江旁僻靜之處,大群遊人正追逐在香會之後,往入山方向走去。前行人跡甚稀,哪有湘玄足蹤?因湘玄最後一縱、已然越過香會出來的街口,此外更無通路,料定人行在前,被城角擋住,忙趕過去一看,江岸甚長,背城逶迤,滿目蕭疏,絕少人家,下視江中波濤洶湧,灘聲浩浩,水流迅疾,因是絕險之地,船舟不在此處停泊,人跡更不用說了。一望多遠,不見湘玄,以為存心隱避,好生掃興。 一轉念,岳父和左才曾說往江邊有事,湘妹也說他二人是往江邊,江岸只此一條,船碼頭上不見二人,湘妹又往此趕來,二人當必在此無疑,難道也知我來,隱而不見?這般回去,少時豈不更教她笑我?又一想岳父今早回時面有憂色,事必重大,況且左才初學他的法術,不會隱身,莫如再往前邊找找,也許藏在什麼隱秘之處,不問他父女有事無事,好歹看他回去才罷。當下往前又走了十多裡路,江岸逐漸往高,離城已遙,地越荒涼,肢陀縱橫,不見一人。 正煩悶間,忽見路旁枯樹之下,臥著一個二十多歲的窮漢,剛從地上站起,向來路看了兩眼,先見半翁意似驚喜,及見半翁沒招呼他,微歎息了一聲又複臥倒。半翁已然走過,回顧見狀,心想這人雖窮,貌並不俗,獨臥在此,必有原故。風塵中頗有異人,即使不是,看他這般窘狀,必然困窮,能周濟他一點也是好事。左就無聊,何不尋他談談?且歇歇腳。想到這裡便走回去,在他左近山石上坐下。那貧漢閉著雙目,眉頭緊皺,似有心事在懷神氣,也沒睜眼看人。半翁原精相法,越看越覺此人相貌非凡,骨格清秀,決非常人,見他老不理睬,忍不住問道:「荒江斷岸,足下來此高臥,興致不淺。」 那窮漢微睜二目,意似驚奇,看了半翁兩眼答道:「我看尊兄也非尋常一流。我因有人約在此處相會,原說午後必至,我從今早起就沒錢吃飯,停午便來此等他,水還沒打牙呢。」 半翁聞言心中一動,答道:「恕我冒昧,尊兄如不嫌棄。通財之事尚可略效綿薄。且請同往市上先用酒飯如何?」 窮漢道:「你我通人,雖是萍水相逢,四海一家,相擾無妨。但是約我在此相見的人老成高義,決無失信之理!即使為事後阻,萬般無奈,也必差人相告,他約在此相見,辦完一點事同去他家。久候不來,適見尊兄到此,還以為是他所遣呢。承你盛意,等他人到再定如何?」 半翁脫口便問道:「尊兄約會之人,可是一個長身長須、身著葛衫的老者麼?」 窮漢聞言,猛地跳起身來,意似十分驚訝,嗣見半翁神色自若,方始答道:「愚下等的正是此人。尊兄與他不是一路,何以知之?莫非這裡荒僻,他來時在路上為人所算,被尊兄看見麼?」 半翁道:「他老先生怎會為人所算?」 窮漢插口道:「這事難說。聽尊兄口氣,好似與他朋友,講出無妨。他約我本不在此地,還在前途遠處。我因發覺有人要暗算他,特地趕前數十裡迎頭攔堵報警,以免上當,並隱了身形,竟為尊兄所見,足見高明。我此時和他已是利害相關,适才久候發愁也是為此。善騎慣墜,對頭又是陰險小人,哪能便可無慮呢!」 半翁見那人一臉正氣,英姿勃勃,料定是太沖約會的朋友,便答道:「羅翁乃是小弟至親,尊兄與他有何交誼?姓名來意可能相告麼?」 窮漢聞言,微一尋思,喜道:「如此說來,尊兄姓李,是他的東床佳客了?令岳是我師叔,昨晚我在危難之中承他路遇相救。當時因他法物多未攜帶,事在危急,將我救出之時,其力只能自顧,當時分手,由他斷後誘敵,救我出險。事前曾對我說,他向平之願已是了,為防萬一,囑今日午後在此相會,並未說出山中住址,否則今早我便尋他去了。我先是長沙向五老爹真元的門徒劉炯,不瞞尊兄說,我原是瀏陽書香世家,自幼好道,誤落旁門,中途生悔,欲待改邪歸正,偏生師父同門不允,執意尋仇,我急切間又投不著明師,白受了許多災難。 前年師父聽羅師叔苦口相勸,只將我逐出,不尋我背時了。只是同門大師兄顧緩章、二師兄胡暢因我以前曾得師父歡心,又曾將他們強劫來的兩個宦家女子私救回去,恨我入骨,兩次害我性命,均為羅師叔所救,不但非殺我不可,並遷怒到羅師叔身上。去春師父為害一孝子,被青城派中劍仙所殺。他二人倡言報仇,投入雲南邊山十八峰黃牛寨鬼影子魔母楊妲門下。這楊擔前幾年曾被成都辟邪村玉清觀玉清大師用法術禁閉寨中,要經二十一年才得放出。她雖被禁寨中,並不悔過自修,因事由羅師叔而起,勢不兩立。二人知她被禁難出,欲往解救,費了無窮的事,才得人寨相見。誰知楊妲卻說禁法厲害,不到期限,一出寨門立為飛劍神雷所誅,只允收他二人為徒。 二人學了一些邪法,便奉她命來尋我和羅師叔報仇。昨日困我的便是胡暢,這人法力尚差,那顧緩章更是窮凶極惡,厲害非常。方僥倖沒有相遇,适才在前面忽遇到他兩個小徒弟。我偷聽他們說話,得知兩個惡人俱已尋到此地。如換往日,一個我也抵當不了,何況同來?幸是今早江邊閒步遇一異人,也是羅師叔的舊友,竟深知我的底細,只未說出名姓,行時賜了一道防身靈符,百邪不侵。我又知兩個惡人新習鬼教,行事多在黃昏時開始,此時尚在前邊山洞中攝了兩個土妓飲酒淫樂,不會尋到此地。又恐離開,羅師叔來尋我不到,以致有辜盛意。」 半翁也曾聽太沖父女閒談過劉炯為人出身,知他聰明,有志向上,忙答道:「這個無妨。适才內於也曾來此尋他,我尾隨在後,過了街口便即不見。小弟略知《易》理,待我算他一下便知分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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