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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正值湘玄察覺,展動靈符,金霞火光發出時,這些女嬰似有人暗中主持,逃時疾逾電馳,第二撥直沒被金霞中火星打中,第三撥雖打中了些,因湘玄只會持符招展,金霞火光所及均有限度,不會別的運用,一面又忙著施展金刀,依然被她們搶了逃走。只第四五兩撥共還有大小六個赤身女嬰,分搶著兩條人腿,最為落後,剛化火光離地欲起,先吃漫天金霞火星當頭罩下打了一跌,緊接著湘玄的三把金刀也自飛來,三刀兩腿釘了個結實,手中靈符更是展動不休。

  那六個魔女嬰因妖女已死無人主持,幾番冒著霞光沖起,離地丈許又被打落地上。似這樣幾起幾落,每落一次魔火便小了些,上升也越低,耳聽鬼聲啾啾,入耳淒厲。約有頓飯光景,火光漸滅,那三個赤身少女和三個嬰兒身容也逐漸醜怪猙獰,現出本來面目,迥非前見百媚千嬌,脂香粉膩,珠靨星眸,玉琢瓊裝之象,兀自還在跳動不已。

  半翁說:「妖女已死,魔鬼誅滅,你還不出去早點收拾了它,一同回去!」

  湘玄把嘴一撇,微嗔道:「妖女殘屍為九子母魔鬼奪去上體,我們怎敢斷定外面沒有妖黨?在圈子裡終放心些,忙這一時則甚?」

  半翁也覺今晚形勢可怖,不再相強。又隔有半盞茶時,「閣閣」

  幾聲響過,大小魔鬼齊落地上。二人方收了靈符,戒備著走出一看,妖女兩條殘腿白生生被三把金刀釘住,那赤身少女嬰兒竟是大小六片死人頭骨。湘玄為防萬一,將殘腿枯骨連同那蒲團,一齊行法先運回了圈裡。半翁便間:「如何處置?」

  湘玄尋思了一會,過去將殘腿上多釘著的一把金刀先行拔下,然後將六片頭骨放在鎮物一起。剛把她頭髮披散,正要禹步行法將其一同咒化,半翁猛覺左手妖幡膩然欲活,忙握緊低頭一看,那五節卷起的幡幢無風自展,隱隱似聞鬼嘯,不禁大驚,忙喊:「湘妹快看!」

  湘玄見狀,猛想起靈符妙用,便將符微展,將妖幡中節裡住,立時還了原狀,更不再動。知此幡乃妖女所煉魔教異寶,無力破它,不敢嘗試,只求無事,於心已足,仍由半翁行法護身,如意握緊,自己重又禹步行法,手指處,地下便冒起一堆火光,將鎮物和死人頭骨燒將起來,一片焦臭之味。先是頭骨燒化成灰,一會工夫,那被金刀劈成五段的木傀儡,兩條腿也燒成了灰燼。

  半翁與他父女相處多日,知他們平常使用代形之物,多半隨意折取眼前竹枝木塊便可應用,這類木人煉成的鎮物,不是強敵當前死活存亡關頭從不輕用,乃嶽半世江湖,共煉有五個同樣男女形的本人,一次也未用過,俱都傳與湘玄,並且再三囑咐:留備他年黔江之用,不可隨意取出。前次巫峽舟行遇見那等宿仇大敵均未取用,厲害可想。這代形的鎮物燒化到哪裡,敵人的屍首也必燒它到哪裡,若合符節,絲毫不爽。過去一看,妖女的兩條殘腿果然成了兩段白灰,一觸即散,方自贊服,忽聽湘玄失驚之聲。

  原來除這兩條腿外,下余三段鎮物竟是百煉不化,妖女上半身又被魔女嬰兒搶走,料出此中尚有玄虛。湘玄正悔自己疏忽,功虧一貫,猛想起除妖行法已有多時,如被妖黨尋蹤趕來報復,怎生是好?越想越怕,不敢再延下去,為防後患,收了法火金刀,又折了兩根槐枝,刺破二人中指,滴了點血在上面,然後用金刀掘土,將它深深埋在地內,匆匆撿起那三段未燒化的木人,一手挾蒲團,一手挽著半翁手臂,行法升起空中,飛回茅篷。且喜一路無事,平安到達。

  左才因湘玄說醜正前後必回,並命代為主持法壇以作接應,以防萬一。及見二人天已快亮還未回轉,好生焦急,恐湘玄少不更事,初遇強敵,又帶了木人金刀前往,行時力勸不從,萬一出了亂子,師父只此愛女,回時怎有面目相見?自己又不能分身往探,焦急萬狀。思來想去,只有照著太沖行時所囑:如遇不測之事發時,速將法箱打開,將法磐取出,連打十二下,便可得信趕回。剛打了兩下,二人便自飛回。湘玄見法磐設在案上,問起情由,知是好意,但是老父此行也頗緊要,聞警必然趕回,又無法再報平安,此舉徒使老父長途跋涉一回,事已做錯,不便再說他做得不對,只把磐收起不令再打,又向左才詳說夜來所遇之事。

  大家自是高興。半翁便問:「回時刺指滴血是何緣故?」

  湘玄道:「我因此女代形之物不滅,日後難免尋仇為害。看她心腸十分狠毒,論法術我又相差太遠,昨晚之事全出僥倖,明著動手,便是爹爹和我這樣的再有十個,也鬥她不了。為防後患,特地行法假死滅跡,明晚再將那三塊殘木人送交你師父,由他處置。就算她和別的妖黨知道有這麼一人乘隙暗算了她,也必當這人和她舊有夙仇,見她獨坐穀中,行法攻其無備,成功之後又為別人所殺,忽然死去。再如知鎮物在你師父手中,必還以為殺她二人的是你師父呢。我們只不到處傳揚,她多精靈也想不到有此一著,何況她未必真個復活,再加上你師父不能饒她呢。倒是這幡和蒲團關係重要,我看我們三人可將這茅篷行法封禁,著一人手持此幡坐在蒲團之上,餘二人徑去安臥,輪流歇息。我們總算有功無過,守到晚來,仍是我二人同往金鞭崖下去見你師父好了。」

  李、左二人俱都點頭稱善。

  三人輪流守到子夜將近,大家也都安歇了個夠。半翁夫妻仍留左才守家,攜了諸物同往金鞭崖前趕去。笑和尚同了一個長身道人已在崖前相候,二人一一參拜以後,獻上各物,知長身道人姓紀,乃是引進半翁並給太沖父女除害的仙人,重又拜倒,謝過救助援引恩德。笑和尚看了鎮物,笑向道人道:「想不到這惡女會陰溝裡翻船,死在兩個凡人手裡。雖然元神傷而未死,但是兩腿已成灰燼,為風吹散,即便勉強復活,也不過和綠袍老妖一樣罷了。」

  道人笑道:「此女惡極,經此一來蘊毒愈深,萬一鳩盤婆和她相繼煉形複體,也未可小視呢。」

  笑和尚哈哈笑道:「這都怪半邊老尼不好,專重私情,和我為難,已與掌教師尊有了成約,還是要尋我的晦氣,卻不想弄死了我,更無人往冰洋絕島之下盜藥,金、銀二女怎得重生,再者本門諸位師長與諸同門師徒怎能容她?何況她還制我不死。我不過自知理屈,一時鑄錯,又敬她是個前輩罷了,當真就怕她麼?昨晚如非為她苦苦追逼,來此暫避,有我在側,怎會放那妖女元神遁去?她又不是不知妖女師徒終為異日之患,她收了金、銀二女,一樣難免麻煩,這是何苦!有這三塊木頭,妖女早晚難逃公道,怕她何來?」

  道人笑道:「他二人為你犯險立功,也該有點獎賞才是。我要回觀打坐去了,天明師父回來。天已不早,你走時再見吧。」

  說罷一舉手,一道光華,往崖上飛去。

  二人不料笑和尚行期在即,好生驚惶,半翁更是戀戀不捨,現於神色。笑和尚先對半翁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做這討厭過場則甚?不如趁我未走以前,辦點正經的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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