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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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有半盞茶時,火光人影同時又現。此番妖女更不東張西望,只面對著蒲團站立不動。二人在她身後,雖看不見她的面目,卻知道是在想害人主意,一會便要往面前石上坐來。正盤算間,猛見妖女戟指蒲團,口中申申,似在怒署,隨即轉身向石前走來,這時方看出目閃凶光,口角猶含獰笑,滿臉尋仇未得、蘊毒蓄恨之狀,與初來時愁慘情景又不相同。湘玄見此女貌相身材均非醜惡,這時看那面上神情,竟說不出的惡毒獰厲,令人見了肌栗毛戴。見面已覺如此可怖,情知厲害,不是善類。等她坐定,朝半翁打了個手勢,叫他下手時留神,要快要准還要穩。就手這麼一比,那妖女竟好似有了些微覺察,回臉觀看。 妖女面容既是可怖,兩下相隔又近,二人疑心敗露,嚇得心驚膽戰,幾難自製。幸而湘玄深知圈外禁法妙用,事前再三囑咐半翁:如不見自己發動暗號,任見什可驚駭的異狀,千萬不可妄動!此時於勢雖險,終還恃著禁法阻隔,敵人即使窺出破綻,不先行法解禁也不能為害。當時雖勉強鎮靜心神,屏息未動,終是膽寒。湘玄已在準備萬一不濟即時遁走之策。 還算事有湊巧,妖女回顧之時,恰有一陣山風吹過,吹得四山林木蕭蕭,聲如濤湧。妖女自身所坐是塊真的大石,回看身後怪石叢聚,宛如一個石堆,不似有什麼異狀,再被風聲一混,也就回過臉去,又覺那陣山風來得突兀,卻又因正教中人從不禦風飛行,料有異教中人路過,既不於己,理他則甚、一時疏忽,沒有在意,誰知那陣風也是金鞭崖上敵人恐她看出破綻的作為。 妖女也是惡貫滿盈,平日那等精細機警,此時胸中偏存著邪正兩方行徑、施為不同的成見,以為自己本領不在乃師鳩盤婆之下,自從乃師伏誅,自己在天門嶺靈髻峰山腹以內守著她的法體殘魂,早夜苦修祭煉,求其復活,重整教宗,報仇雪恨,一時群魔齊來歸向,威聲遠播,各異派旁門中的宗主多半交好,縱有不識,也決無人敢輕捋虎鬚。何況自己正尋峨眉門下為難,只有同仇敵愾,于中作梗萬無此理!雖然當地是道家發祥之所,青城派所居金鞭崖相去密迤,但是來時已知矮叟朱梅遠出,仇人求他向妙一真人講情,久候多日尚未回轉,剩下紀登、陶鈞等一些未學新進,均非自己敵手。自己為了正當時背勢衰之際,明知仇人此時也許在那觀中,不願再生枝節上門去尋晦氣,免得又與朱矮子結仇,反正有此珍貴蒲團,仇人必是暫出,不會不回,情甘在此耐心守候他回,已是便宜,難道他們就不知厲害! 再者各正教中,除了有限幾個教主長老能來去無跡不可端倪外,餘者十有九均駕遁光或是禦劍飛行,老遠便看見寶光劍氣,耳聽破空之聲,仇人無形劍已被掌教追去,人極自負,縱知己來,也必挺身出鬥,適間偏查無蹤,他去無疑,樂得設下惡毒埋伏隱身相俟,能候到他打坐入定之時,徑用天魔攝魂大法將他元神攝去,不特報了二妹之仇,還可用以祭煉法寶,為他年與峨眉鬥法之用,豈非絕妙、一心只防到正教這一面。 因笑和尚留下這打坐蒲團,人既不在上面,絕不會在近處潛伏,又見樹腹中菩提葉鋪得那般整齊,可見在此寄跡已久,明是有事偶出,以為地勢荒僻幽寂,那蒲團是他心身相合之寶,內中除戒牒衣缽外,必還藏有什麼法寶靈符之類,同道中人見了不會取,異派中人取它不走,取也適足為害,他本人只不死,一收即回,樂得故示無備,借此害人。越想越覺可恨,知此寶必是笑和尚之師苦行頭陀舊物,便自己也測不透中藏什麼玄虛,安心暗算,不露形跡,便不去動它。有了這些成見和想頭,笑和尚為恐半翁道淺力薄,自己不在,練法時為人所算,所設禁法又是當初苦行頭陀所傳,以虛為實,雖然幻境,仍藏五行禁克,極難窺破,圈外又置下幾塊真石,所以妖女鐵妹竟被瞞過,反因那山石正對蒲團,相隔又近,坐在石上,少時下手極為合宜,否則還須浮立空中,便擇下當中一塊平而且大的山石坐定。 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半翁夫妻恰好一左一有站在石後,伸手可即,比她所擇之地還更合宜得多。二人先見妖女手中掐訣,口中喃喃不絕,繞身灰白光華漸漸由顯而淡,繼見蒲團周圍白光現起一圈,中有九個赤身美女,各攜著一群粉妝玉琢的赤體嬰兒跳舞翩躡,極妍盡態,妖女誦咒之聲愈疾。湘玄見她用志不分,知是時候,剛輕輕朝半翁一打手勢,那些魔女嬰兒也在此時忽然隨光同沒。半翁早就伸出手來,全神貫注於妖女背上所插妖幡躍躍欲試,一見湘玄暗令,更不怠慢,運足平生之力,身子照前微一探,右手拔幡,左手便將靈符一抖。 妖女鐵妹將埋伏設好,正待隱去身形,猛覺腦後微風,右肩背上一動,才知有人在側晴算,不禁又驚又怒,忙一回顧,仍是那堆山石,並不見人,可是肩上插的修羅幢已被人乘隙拔去。剛一舉手,待要施展惡毒法術傷人,就在這遇警匆迫回頭愕顧之間,連身都未容站起,便見一片金霞萬點火星,似電光爆散一般從身後紛紛當頭罩下。妖女縱然會有一身妖術邪法,似這般事前一無所覺,忽當她一志凝神專注前面之際變生時腋驟然發動,如何能以抵禦?知道不妙,驚急駭怒之中,哪裡還敢再延分懸觀察敵人所在?慌不迭怒叫一聲,化道濃煙望空便起,任是逃走得快,身上已受了不少重傷,雙目幾乎為金霞中火光打瞎。這還幸是妖女,如換常人,就這一道靈符已早送命了,氣得妖女咬牙切齒,痛恨已極。原意來勢銳不可當,取寶行法兩俱無及,打算先行遁退,避過凶鋒,然後看准敵人,與他拼個你死我活,不料大難臨頭,無可倖免。 圈中湘玄打了手勢便即準備,一見半翁得手,更不怠慢,二目圓睜,註定地上預插好的鎮物,用手三拍命門,喝一聲「疾」,額際三把金刀便自應聲飛起,先後按上中下三部朝著鎮物劈去。其實這金刀劈魔之法固然惡毒,但是妖女看去卻是尋常之寶,可笑妖女已然上了大當,因見身後金光不是旁門路數,依然斷定是笑和尚所為,終沒料到有旁門中人潛伏暗算。滿心只想稍微緩出一兩分抵禦的工夫,便可以用邪法將它污穢,同時再將法寶魔刀飛出殺敵,此時不過身上受了鱗傷,敵人除了飛劍,更無別的伎倆,百忙中竟未防衛自己的元神。 她這裡駕起濃煙,才自沖光冒火飛出不遠,還未及施展邪法異寶,猛覺頸腹腿三處微一作痛「哎呀」一聲慘叫,便從半空中帶著那道殘煙墜在蒲團左近,全身自行肢解,分為五截,橫於就地。湘玄正要趕出,猛見適間隱去的那些赤身女子、嬰兒重又紛紛出現,一齊搶妖女屍身,不由吃了一驚。這時空中金光火星已然斂去,半翁一手握緊妖幡一手握著靈符還在凝望。湘玄看出不妙,忙跑過去,口喝:「速將靈符給我!」 隨手搶過,往外便抖。靈符展動處,金霞火星二次飛出,照定那些赤身女嬰雨雹一般打去。 說時遲,那時快!地上妖女殘屍已被那些赤身女嬰搶到手中,化成火光相次欲起。湘玄見不是路,知道妖女元神必然還未斬淨,如被奪去殘屍,難免復活為害貽禍無窮,一邊不住向外展動靈符,一面將那三口金刀連珠發出,跟著咬破舌尖,口含一口鮮血朝刀噴去,立時便有一片火雲擁著三道黃光飛出。那二九一十八個赤身女嬰,先是四個一撥搶了人頭,化成一溜赤紅火光,在靈符展動以前破空飛去,第二第三兩撥,也是兩大兩小三個赤身女嬰各捧著妖女胸腹兩段相次上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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