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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看余兄傷勢和仙人錦囊之言,火毒已然透骨攻心,仙丹均難治好,非李莊主的靈獅九不可了。按說李莊主人頗義俠,便是湘玄為人,除了護犢,也極見義勇為,休說還重寒家情有面,便是余兄外人,勢在危急,只隱過飛兒一節,也無不允贈丹相救之理。不過此丹制時萬分煩瑣艱難,他夫妻每年費盡心力,所制每次只一二下粒。倒有一多半要被飛兒服去,珍視異常。況且多重火傷熱毒,聽說至多三丸已足所需。如此之多,李莊主又精通蔔笛,一卜卦象便知分曉,只恐難以瞞過。我看仙人事事前知若見,必有可取之道。乘他夫妻未歸之際,待小妹請來家父,大家早為計議,想出一個善法來,免得臨時匆迫,一著下錯滿盤皆輸。待此救命的不止余兄一人,還有雲龍山老少山主與林老伯俱在病重危急,所關特大哩。」

  眾人看完錦囊,得知林,工三人在雲龍山也在危難之中,個個憂急,尤以林璿為甚。無奈相隔大遠,李氏夫妻未歸,非得到此藥不能往救,著急也是無用,以為仙人佈置無差,尚能強自寬解,及聽說得取藥並非易事,全部焦的已極,聞言驚喜,忙請龍珠陪同前往去見柴翁。龍珠道:「余兄傷重,須人調理,諸位不可離開。多半家父此時已然得信,不請也會來的。不必憂急,吉人自有天相,待小妹看看去。」

  眾人稱謝依言,龍珠說罷自去。

  隔有頓飯光景,柴氏父女方始到來。柴蒙先看了餘獨的傷,說道:「余老弟煞是英雄漢子,如換別人,便疼也熬不過了。昨見他面有晦色,卻又暗含喜氣,曾在袖中暗占一卦,主於先凶不凶,後吉卻是大吉,並且此災只有一日夜過去,人便平安。因吉由凶生,互為倚伏,如若趨避,反多害處,所以不曾說破,只睡前命小女早點起身,以防這邊有事,不想所受的傷仍有這般重法。飛兒這層不足為慮,已命俊兒前去尋他早為安排,對他實說,射傷他的乃是寒家至友,事出不知,並說三位俱是英雄俠士,勸他結納,日後也可到雲龍山去相聚。俊兒素常拿得住他,少時便可引來,並再略施小技助他掩蓋,三兩天內當能瞞過。倒是那丹藥,要它三兩粒尚屬不難,如要這麼多恐怕不易。李莊主占卜必靈,即便暗中行法亂了他的卦象,也只不過使其占算不出是仇敵所需而已。這麼貴重的靈藥拿許多與人,仍是吝借的呢。」

  碧娃接口道:「他既不肯多給藥與人,我們仍只要他三粒,先將余大哥的傷治好,向他抄個方子,我們自己配去想可以了。」

  柴蒙笑道:「談何容易!休說奇法不舍傳人,就是他肯傳,但制此藥時一要天時,二要精通法術,取得君藥,三要有那幾種希有的臣藥為輔,第四得要人會制,缺一不可。樣樣都能辦到,還須等到九秋時節,才能採集藥料,制好成藥總在年底。還有小半年的工夫,病人能等得麼?此事看去雖難,如照錦囊仙示,並非不能辦到。我說這幾句話,無非想諸位隨處留意對方不是常人,一步都走錯不得的人。」

  筠玉便將那兩道靈符遞過,又與柴蒙看了錦囊。

  柴蒙笑道:「畢竟趙莊主易理精微,能前知未來。我和李莊主只能推算過去,未來之事一過月便不甚清曉,僅知吉凶大概。當初我見地震山崩,本山門戶洞開,破了風水,既恐孽龍纏藤寨人異日為患,又恐日長歲久有外人侵入生事,沒有從前隱僻安閒,去和趙、李二位商量,意欲先除孽龍以消隱患,再用奇門遁甲封閉山口。他二人連說無須,不特孽龍有人代除,山口屏障到時還自會有人給它復原,比前更要緊密。

  後來才知李莊主先也擔心,全是趙莊主虔占《周易》,靜中參悟出來,今日果然全都應驗。假使他與王山主父子無仇,有此兩符或者也能應允。适才聽小女一說,我又占了一卦,他夫妻回山須在傍晚時分,現在夜短,天亮得早,剛是卯初二刻,為時尚早。我想此事決瞞不過趙莊主,待我命人請他連那位外客一同到舍間吃午飯,就便引見諸位,索性不瞞明人。他和李家雖是郎舅至親,人卻長厚,專識大體,性情沖虛而又見義勇為,縱不相助,也必不致說破作梗,倘能連合一起,便不愁李家夫妻二人不中計了。」

  說罷,即命丁侗親去邀請。

  林、毛二女因樓中少年從雲龍山來,又與單真人相識,正符錦囊之言,均欲一見,聞言甚喜。筠玉因餘獨背人再三以目示意,滿臉惶急,知他不願被人背後談論自己,柴蒙未到以前便停了手。此時聞他鼻氣甚粗,口張不閉,知道熱痛難耐,心中不忍,正想用寶珠給他再治。林璿看出二人心意,暗忖:漢人至有禮法,當著外人,余獨既然執意引嫌,強他反使心中焦急,不等筠玉過去,便要過日月珠,喊過芹芹道:「連日看你心靈手巧,比他們強些。可拿此珠給余相公遍身滾去,要勻要輕才好。等少時敷藥,再換我們來做。」

  山女本不拘什形跡,反覺獨命自己臉有光彩,隨手接過寶珠,如言辦理。筠玉暗罵自己真蠢,明有替人,竟會想不起換,害人多受了半個多時辰的罪,豈不冤枉?餘獨雖然還是有些不安,無奈熱痛異常,只得任之。筠玉因柴氏父女說那靈獅九那般珍貴靈效,制法艱難,便問柴蒙到底裡面有什出奇貴藥,何以如此難制?柴蒙掀髯微笑,說出那靈獅丸制煉的經過。眾人聽了,俱都驚歎不置。

  原來湘玄之父羅太沖,乃湖南有名的排教祖師,不特禁制神妙,道法高強,醫術尤極精奇,無論多難治的重病,到他手裡均能起死回生。只可惜所學多是道家下乘功夫,經他手制各種靈藥雖有奇效,大都傷及生靈,無殊殺一家救一家。他自己晚年來也未嘗不知力行善事以期挽蓋,無奈功罪只能相等,以致苦修一世,終於不免兵解。

  他著有一部道書,內中除了道家吐納服食和五行禁制之術外,附有數十條各種靈藥配製之法。本來嚴秘收藏不肯傳世,因湘玄是他膝前惟一無二的愛女,再四苦求傳授。未一次太沖吃愛女糾纏不過,歎了口氣說道:「我因所學近于左道,兩次遭劫,全仗著術邪心正,積善尚多,臨事時逢凶化吉。這兩次雖然倖免於難,第三次終恐難於躲過,都由於習練此書而起,傳了豈不害你?況且你武功已臻上乘,尋常防身法術差不多已盡得我所傳。這又不是修仙言道的門徑,你一個女孩子家學它則甚?」

  湘玄仍是磨著太沖苦求不已。

  太沖想了想,取了一根筷子,用手折成粉碎丟在地下,一看卦象,半驚半喜道:「我十六年後本有殺身之災,道家兵解是喜事,原自無妨,不過對方的仇人太已狠毒,必不容我化形遁去,定使毒計使我形魂俱滅方始稱心。如想預先托人解救,未始不能防禦,無奈事太艱難,這事又靠不得外人。為今之計,只有將我畢生所學一齊傳授給你,再給你物色一個淡泊不慕榮利甘心隱逸終老的好女婿。成婚以後,夫妻同隱深山,從此不入塵世,以免遇著同道,你不尋他晦氣,他卻逼你為難,因法結怨,又蹈老子覆轍,損人誤己。等十六年期至,照我事先安排,四月中旬夫妻同往黔江助我脫難,你可應得?」

  湘玄為人甚孝,詳問兵解時情形,雖然對頭厲害,萬分險惡,但是救父情殷,不得不依言辦理,把平日一心向道不再嫁人的心理丟開,便問:「這樣夫婿應往何處尋找?」

  大沖又蔔一卦,應是四川灌縣西北青城山下,為期尚有一年。

  當下父女二人略微佈置了一點家務,也不告人,逕自由湘入川。因距姻緣遇合之期尚早,想順便沿途留連風景,不肯急行。誰知中途路上又遇見一個極厲害的仇家,也是湖南一個女神巫,名叫何五姑,少年時因慕太沖之名,幾番欲委身相事。太沖時已娶妻,不喜女色,又嫌她不端重,執意連納她為妾都不允。五姑由此惱羞成怒,立誓不再嫁人,專與太沖為仇。先用惡術謀害太沖妻子,吃太衝破了禁法將她擒住,未及處治,一時疏忽被她逃去。後來三番五次約了許多能手謀害太沖夫妻,終於乘隙將太沖妻子暗害。五姑自身也受了重傷,削去中指,九死一生,當地存身不住,遁匿他鄉,卻給太沖樹下好些強敵深仇。太沖空自恨她切骨,無奈她為人機智詭秘,匿跡銷聲,無從尋覓。事隔多年,也只得權且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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