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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林璿低頭一看,有手果然破了好幾處,虎口和五指都有小小裂痕,鮮血點滴未止,正順著劍柄往下流呢。這才想起仙劍飛起之前在手中掙了一下,當時只覺虎口和手指疼脹欲裂,想必那時已然指破血出流到劍上,無怪仙劍去而能歸,後來專心向天凝望所以未覺,忙取止血傷藥搽上,止住筠五劍勿輕發,一面將手中仙劍向空一舉,照前默祝,果又一道銀光破空而起,照準當中大火球射去。光過處,砰的一聲爆裂巨響,火球立即分為兩片,似輕雲之遇疾風,連卷兩卷,往斜刺裡飛落一晃無蹤。接著從火球中散出無數奇形怪狀小蟲,見風緊張,各帶著五顏六色的彩光,口裡發出怪聲,卿卿啾啾區區咶咶叫個不已,飛舞滿天。

  這時妖巫早已遁回,潛伏在側,那些怪蟲便是成形初孕的惡蠱,適被妖巫內丹陰火化去外殼,正當要出未出之際,妖巫收得又緩了一步,蠱雖成形飛出、卻吃飛劍斬傷了內丹,益發恨上加恨,仇上加仇,同時又看出三人仍只有仙劍厲害,到底不會法術,膽氣一壯,頓生毒計。飛賒已斬,內丹又傷了真元,發狠一橫心,意欲拼著再死傷些惡蠱,來換取仇敵的性命。暗中行法,一口邪氣噴向空中,那四十九卵化生出來的惡蠱為數何止千百,立時飛躍起來,林、毛、余三人中,以林璿最明白南疆中的異物奇事,一望而知。毛、餘二人雖不如她從小生長南疆,養父又熟悉邊情,耳儒目染,多聞多見,但也是從小奔走江湖,久在邊境中來往,妖巫出現時又經林璿一提說,俱知此物厲害,非同小可,各自目注空中按劍戒備,以防不測。林璿卻向空中仙劍祝告:「務請將惡蠱斬盡殺絕,不留一個!」

  眼望劍光所及之處,蠱群雖似星隕一般,十八成群,帶著餘光死傷飛墜,無奈數目大多,飛得又散漫迅疾異常,饒你劍電光一般快,往復追殺,一時半時殺它不完,總是神物有靈,那多惡蠱競沒一個能活著飛上傷人的。

  這時候天中一道銀虹與千百點彩光星飛電掣,跳擲追逐,夾以流光下墜,彩芒亂射,比起先時奇景還要好看得多,三人當妖巫已死,不疑有他,一心只防到空中,正在呆看,妖巫邪法已自發動。一陣陰風起處,沙石驚飛,三人只覺眼前一暗,立時天昏地黑,慘霧沉沉,星月之光全被隱蔽,鬼聲四起,大大小小的石塊似雨點一般打到身前,陰雲暗影之中,只有那道銀虹和千百點蠱火妖光仍在當空馳逐隱現,如非手中持有仙劍,幾於伸手不見五指。三人中除筠玉手中握有那粒日月珠寶光照耀、身容畢現而外,餘獨也僅仗著仙劍光華映照略可辨別面目。二人知是妖巫邪法,忙舞動劍光抵禦時,一找林璿不見人影,心中大驚,剛要張口呼喚,忽聽林璿「噯」了一聲,像似受傷神氣。

  筠玉著了急,首先循聲趕去,珠光照處,一眼瞥見林璿用雙手護住身上要害,蹲伏在地,見筠玉到來,急喊道:「妖法厲害!我在黑暗中已被石塊打中了幾下,幸而不重。敵暗我明,我的寶劍要防惡蠱飛下不能收回,速喚余大哥來,將我夾在當中,先殺出霧陣以外再作計較。」

  說時,林璿背上又中了兩石塊,幸而天生異稟,未致重傷。筠玉知是吃了黑暗的虧,見她腰間隱隱透出寶光,急叫道:「你的寶珠呢?」

  一句話把林璿提醒,才想起适才伸手去接仙劍,將寶珠放入囊內,繼見妖巫施展邪法,忙中有錯,只顧想奔向毛、餘二人身側求助,忘了取出,因知惡蠱厲害甚於邪法,此時全仗仙劍在空中堵禦誅殺,不敢收回,白挨了幾下冤枉打,聞言忙即取出,餘獨也跟蹤快到。三人合在一起,余前毛後,林璿居中,魚貫往回路退走。

  這時鬼聲啾啾,魅影幢幢,沙石飛投宛如驟雨,休說林璿,連餘獨也著了好幾下。自從日月雙珠一合壁,頓顯此寶妙用,不特精光大盛,離身數十丈纖微畢現,比前明亮十倍。那些由暗雲慘霧中現形來撲的許多奇鬼惡魅,都無須再用仙劍迎敵,空自張牙舞爪悲號厲嘯,一個也不敢近前,便是沙礫石塊也再打不到人身上來。三人見狀互相一說,才知筠玉适才獨未受傷,乃是此珠之力,不由大慰。珠光照處,隱約似見妖巫在暗影中手舞足蹈,嘴皮亂動,意欲追來,卻不敢迫近。

  筠玉心想妖巫邪法既已不能傷人,理宜改退為進除了她為是,似這樣退到何處才好?便和林、餘二人說了,林璿起初原因積年所聞,先人之見太深,臨事心怯,匆匆打不起好主意,只有全身暫退再說,及聽筠玉一說,極口稱善。因自己無有兵刃,來時連那犛象骨朵也因嫌它累贅,手有寶珠仙劍用它不著,沒有攜帶,想起餘獨身後帶有一根,雖然不比汕劍有用,到底要好得多,忙要過手來,一同朝著妖巫現形所在回身殺去。

  妖巫本想行使邪法驅遣陰魂厲魄害死三入報仇雪恨,陰風一起,見那用飛劍斬斷自己巫杖亂殺空中惡蠱的第一個大仇人首先受了傷,蹲伏在地,心中大喜,先意用白渭,穿心箭將林璿射死,後又想起這個仇敵太已可惡,射死太便宜了。她以為敵明我暗,敵人可不會法術,雖有兩個同伴,俱不如她,看神氣自顧尚且不暇,決難相援,這等靈秀有根基的少女,去活擒到手來生吃她的心腦,再禁制住她的生魂以為己用,豈非絕妙?她這一改主意,卻使林璿免去一箭之災。

  妖巫雖是行動如飛,無奈林、毛二女相隔甚近,又有珠光照路,聞聲追尋,數步即得。妖巫起初被敵人珠光照破行藏,更恐再遭飛劍之厄,行法時離開頗遠,等飛身切近,正要暗下毒手抓起仇人就走,筠玉已先一步趕到,手上仙劍。寶珠似火蛇亂竄,碧月騰輝。妖巫氣餒,微一停頓,林璿又取出一顆寶珠,餘獨也自趕到,一青一紅兩道劍光,加上兩顆日月珠,驚虹掣電,幻彩騰輝,大放光華,精芒萬道,不但鬼物潛形妖法無功,連走近身去都不能夠。

  邪法不能傷入,巫杖又被毀去,手中持著三支白骨穿心箭,也不知是發好不發好,忽見三個仇敵走而複轉,反倒追將前來,匆匆未暇尋思,便將三支白骨箭照準三入發去。筠玉在前,一見三條綠火從妖巫手中發出,縱身舉仙劍,一個「狂風絞雪」 之勢,撩個正著,將三條綠火斬為六七段,各帶著尺許磷光墜入暗影之中而滅。

  妖巫見狀,情急拼命,手掐惡訣,口誦邪咒,從身畔取出入皮袋向北一甩,立時飛起幹條黑絲,直向三人當頭罩去。毛、餘二人手舉仙劍一揮,雖將前頭半截黑絲斬斷,無奈這黑絲乃地底千年黑眚之氣,毒惡異常,層出不窮。越發越多,稍微疏懈,便要被它纏向身上,一面還得顧注林璿,正自抵禦吃力,忽被妖巫看出破旋,手一指,將煉而未成的玄眚珠發將出來,照準林璿打去。筠玉見一團黑影打到,恐傷林璿,側身舉劍一撩,那團黑影應時爆散,千絲萬縷分散開來。毛、餘二人手有仙劍,還算未被捆住,內中一股正網向林璿頭上。

  林璿一見勢急,百忙中手持犛象骨朵,使一個「撥雲見日」的解數向上一蕩,頓覺骨朵被黑絲攪住,其力絕大,喊聲「不好」,奮起神威,運足全身之力握緊骨朵一舞,黑絲雖沒網在身上,卻將骨朵網了個結實,力重萬斤,再下放手,連人都被拽走。幸而筠玉手疾眼快,一面抵禦,抽空回手一劍將骨朵上黑絲斬斷,林璿才得脫險,無意中右手沾了一根骨朵上斷落的殘絲,立覺渾身冷戰,瑟瑟亂抖,急中生智,試使寶珠向手沾處一擦,黑絲居然隨手化去,方始無恙,知道厲害,忙囑余、毛二人小心,千萬不可使這妖絲沾向身上。說時,黑絲蔽滿天空,越聚越密,剛吃仙劍斬斷,被後飛出來的一合,又複接上,此斷彼續,鬧得三人手忙腳亂。

  眼看危機緊迫,筠玉忙喊:「林姊姊:你還不將你仙劍收回來,要等死麼!」

  一句話把林璿提醒,暗忖自己真是糊塗!三口仙劍只有自己這口能隨意飛出誅敵,擒賊擒王,怎不收回斬卻妖巫再說,卻放它常留空中,中她妖巫聲東擊西的詭計!隨想隨即祝告:「仙劍速歸!」

  這次有了經驗,不似先前慌亂,將手中骨朵並在左手,單伸右手接劍。方見一道銀虹自天飛墜,就要落到手上,忽聽震天價一個大霹靂,夾著畝許方圓一團雷火,自來路天空中向三人存身的所在打將下來,聲勢猛烈,震得山搖地撼,目眩耳鳴。三人只當又是妖巫邪法,幾乎驚倒。昏眩了一陣,林璿劍已入手,見三人未受傷,插好骨朵,正待二次飛出去斬妖巫,忽聽筠玉清叱之聲,定睛往四外一看,天空中黑絲業已化為輕煙,在星光之下隨風飛散,适才所見惡蠱約有數百,似一隊流星成群飛墜,大約已為迅雷震死。妖幕無蹤,月朗星稀,依舊清明,鬥了半夜,東方已微現曙色,只妖巫不知去向。

  跟蹤尋將過去一看,适才妖巫立處,土內露出大半個人頭,發如亂草,仔細查認,正是妖巫,頭頂心有一小洞,有雷火燒焦痕跡。猶恐未死,筠玉又用劍將她劈斬成了數片。再掘開土一看,漸漸現出妖巫全身,當胸也有雷火穿透小孔。三人又是一陣亂劍,斬成無數碎塊。再走向仙王洞口,惡臭之氣只比前稍遜,仍舊濃烈,不能下入,三人急於斬草除根,天明上路,一商量,由筠玉取出靈丹塞向鼻孔,試著下洞,如能辟臭,再行同入。林璿知筠玉最怕臭,堅欲先行,餘獨也搶著人內。筠玉笑道:「既承二位仁兄賢姊盛意佔先,就請一同下去吧,恕小妹不作客套了,我還有點事要辦呢。」

  說罷,取出四粒靈丹遞與林、餘二人,逕自回身走去。

  林、餘二人只當她要覓僻靜之處便解,匆匆接丹塞人鼻孔下去,果然一股清香,惡臭不侵。到了洞底,入內一看,裡洞石怪不知被何人腰斬兩段。二人不知此物與妖巫手持杖頭一體,存亡與共,息息相關,想起适才雷火不像來自天空,甚覺奇怪,莫非又和掃蕩鐵鍋沖一般,有什異人從旁暗助、可惜當時只顧尋覓妖巫蹤跡,沒有留神查視,再出不知能否相遇,大約又要失之交臂了。且壁間鐘乳上懸擱著怪石卵甚多,五光十色,鮮豔奪目,知非佳物,留必為害,各用寶劍一路窮搜亂斫,應手而碎,滿洞腥涎四流,好在鼻有靈丹,也聞不出什臭味。等將所有石卵全數消滅一個不留,又將那似鳥非烏似蟲非蟲的石怪斫了幾劍,發現怪腹之內還有少許鮮血和未化盡的碎骨,知能食人為禍,益發不敢大意。二人雙劍齊揮,將它斬為粉碎才行住手。遍查全洞,似已肅清,無什可疑,聽得上面筠玉催喚之聲,一同縱出。說起洞底之事,筠玉道:「你們可知那雷火是天發、是人發的麼?」

  林璿道:「我正還想問你呢。」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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