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八六


  一面又想孽龍為害行旅已有多年,近年更不斷往山外打搶劫殺,東西歷年存積甚多,俱是自家寨中有用之物。孽龍多半不知用處,都堆在寨堂之上。柳燕這兩間屋,所有業部看過,盡是漢客販的衣、物綢布和從山外劫來的吃食臘味之類,樣數還沒寨堂上堆積的多,芹芹也全拿不了,反正還要再來,自己手下人多,她只一人,至多加上她那情人,與她急取則甚?想到這裡,一賭氣,甩手出去,誰知芹芹竟將他瞞過。否則當時看見他終是頭子,或好或歹取去,林、毛、余三入原命各碰運氣自取,已然到了他手,自然不便失信,至不濟也要分他一半,哪能將這人間異寶都得了去呢。

  那匣外觀如鐵,一個長有三尺,寬約半尺,有二指多厚;一個長有二尺,寬厚俱比大匣差一小半,拿在手中甚輕。不顧細看外表,筠玉說罷前言,先打開大匣一看,果然裡面劍槽中置著兩口寶劍,劍鞘極薄,劍柄上鑲有一單兩雙、三塊拇指大小的寶物,顏色一青一白一黃,非珠非玉,光華湛然,芒彩四射,眾人已覺驚奇。再握著劍柄往外一拔,微聞「絲」的一聲,一道寒光電一般閃出來,照得旁立諸人顏面皆碧,冷氣森森,直撲眉宇。筠玉不覺狂喜,再輕輕往外一伸手,「丁」的一聲情脆之音,全劍出匣,立時耀碧流青,星飛電掣,光照全室,寒生襟袂,仿佛一道輕虹拿在手裡,晶明幾可透視,喜得雙手發抖,無可形容,忙回手遞給餘獨。

  筠玉再將第二劍從匣中拿起,忽見槽內夾有一張二指寬的紙條,忙先拿起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幾行狂草,詞是「塵中寄跡,倏忽百年。仗以伏魔,仗以除好。今日解脫,售價三千。雖非其主,借作鄧傳。命淺心毒,明眼何干?銀濟孝子,劍贈有緣。彼雖兩失,我則兩全。孽龍惡蟒,劫數當然。餘惟懷玉,蝶蝶鵝鵝。璿閨共苦,同隱仙山。往者寶之,勿讓勿謙。雲騰霞舉,壁合珠聯。」

  等二十四句,底下卻未寫著名姓,只畫著一把剪刀、一塊石頭。心中細釋詞意,似是劍主是個主人,在緣寂以前將它賣給一個惡人,拿它三千劍價去濟了一個孝女。那惡人中途經此被孽龍劫殺,將行李衣物搶上山來,不知匣中有寶,定以為是塊廢鐵,不知怎的被柳燕看出,要來放在這屋內藏起。算計那惡人必有別的遺物可查,見山娃子也跟著驚奇,想必也未見過。當時既不便詢問,又因紙上有自己和林、餘二人姓名,並且「餘惟懷玉」

  那句話甚是刺心,好生不快,不由瞪了餘獨一眼,故意喜說道:「原來將才來殺纏藤寨人的,一個是我們的師兄,一個是師姊,奉了仙人之命與我們送劍來的。」

  說罷,便把紙條往懷中一揣,又去拔第二口劍。

  林、餘二人因字是狂草,旁立沒有看清,向筠玉要。筠玉微嗔餘獨道:「什麼你都要看,這回偏不給你看!少時我只和林姊姊看去。反正這寶物是我們的,仙人已給我們註定了。」

  說著便去抽那第二口劍。這口劍光卻是紅的,其赤如火。餘獨正把玩那第一口劍,尚未還匣,青紅二色,兩道劍光,相映幻為異彩,輝耀全室,照眼生穎。余、毛二人忙將雙劍還匣,再去取那短匣來看,裡面卻是一口單劍,劍鞘上有朱篆松紋,形式奇古,柄上也鑲有五粒明珠,大如蠶豆,晶光流射,迥非凡品。這口本要短去尺許,及至用手輕輕試拔,便「嗆琅」一聲自己躍出,仿佛活的一般,把筠玉嚇了一跳。其長還不到匣底,可是銀光閃閃,稍一揮動,劍尖和彗星一樣,除本身光同電閃,不可逼視外,還帶起尺許長的芒尾,仿佛不止原形那麼長似的。匣中別無異狀,只那匣和劍鞘俱都非金非玉,不知何物所制。

  筠玉細看了看,忽一動念,便雙手捧給林璿道:「此劍出諸仙賜,大約應該歸姊姊所有。只可惜肚中字墨有限,還認不出上面的朱書篆文。請就收下,不必客氣,我暫時且取用這兩口。這東西不能離身,我們均須從匣中取出來佩好。余大哥緬刀失去,這裡找不出好東西。我原來那口也非凡劍,就暫借與他佩用吧。」

  說罷,解下腰間佩劍遞與餘獨,再開了劍匣取出雙劍佩好。林璿將劍取出佩好,要過那柄百煉緬刀給了芹芹,吩咐把那五六十斤金沙取來,暫時倒入兩個劍匣之中,交與芹芹,以便少時攜帶,然後喜孜孜招呼大家到外屋去同進飲食。

  适才眾人目光俱註定在劍上,又是驚奇又是欽羨,全沒注意別的,只林璿先見筠玉看紙條時妙目含嗔,瞪了餘獨一眼,隨後分了一口劍給自己,便將雙劍自行帶好,對那仙人留的紙條一字不提,情知其中必有原故。劍是三口,人也恰是三名,惟有餘獨無份。筠玉做人極為義氣,就算那劍不該餘獨得,照情理也應分讓一口,何況她先時之言,分明似三人俱都有份,她卻把自己原來的劍給了餘獨。如說心貪垂涎寶物,劍是雙的不願拆開,故意藏起紙條以便獨有,筠玉又不是那樣,並且這樣做法明示人以無私有弊,萬不會如此蠢法。林璿心中直爽,如換平日,必認為筠玉事行得不對,決難緘默,這時因看出筠玉對餘獨也是一樣關切,尤其是昨晚到此時,言談顰笑之間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情況自然流露,分劍以後,餘獨更是自甘向隅,毫無失望之色,接過筠玉原有的劍,立時佩在身上,喜氣洋洋,意甚自得。兩下都是患難至交,暫時也不好提起,反正筠玉已說少時要將仙人留的紙條與她看,且等看了再說。

  筠玉食量本小,略用了些飲食,便向餘獨道:「我想在回去以前,到寨堂中再看看去,余大哥陪我一行如何?」

  余獨自然應允。行時筠玉又叫林璿快吃完了先去,說罷便同餘獨起身,狀甚但白。林璿知二人俱不會避她,匆匆吃完,吩咐餘人後來,也趕了去。剛一行近寨堂,便聽余獨向筠玉道:「雖然仙人之命,我與筠妹各人一口,但是此乃雙劍,既不願分,自然該讓給筠妹才是,還有什說的?我得你這一口好劍,業已心滿意足,而且此劍既承相贈,也取不回去了。」

  又聽筠玉道:「我再三問你,你卻執意相讓,我也無法。只恨我适才心亂性急了些,外人不知,還道我故意將自己的劍先使你不好意思要,再說要的話呢,真是冤枉。」

  說時林璿業已走到,因二人語聲甚高,明聽見腳步之聲仍自爭論,不像避人,便走了過去問道:「筠玉和余大哥爭論什麼呢?」

  筠玉又重言道:「按仙人留的紙條上寫的意思,那單劍該你所有,雙劍我和他一人一口。當我乍見至寶,喜極忘形,心有點亂,劍又是芹芹從木架後找出來的,恐大錘日後和他為難,也沒想想,匆匆帶起,又因三口劍不好一同帶,以為自己人,有話事後仍可說,再改正過來,隨手把我原來那口故意送給了他。其實我非心貪打算獨得,實為劍是雙的,分了可惜。好在我們三人情同骨肉,誰得都是一樣。後來我吃東西時,越想越不是味。我本要來搜尋這裡有無線索可考,看看那買劍送死的人是誰,就便把余大哥喊來,說明今明日上路,這雙仙劍仍今歸他,免得拆散,我自要還原來那口。他卻執意不肯換回,好像我安心使詐似的。你說有多氣人!」

  林璿一聽,果然那劍是該毛、餘二人分有,知她但白,不會語不由衷。不過那雙劍雖在一匣中存放,看形式並無與尋常雙劍不同,各得其一並無不可,何故筠玉甯甘不要都不願拆開,余獨又執意要筠玉原來那口不說分得的話?好生不解,想了想,便向筠玉要那張紙條來看。筠玉忽臉上一紅道:「我說的話,姊姊還不信麼?定要看它則甚?那紙上意思是說仙人將劍賣了三千銀子與一惡入,由他帶到這裡,為孽龍所殺,以便我們今日來取。單的歸你,雙的我和他一人一口。我不願使神物分開,才有此議。誰知他好好一個人,這等不通情理,姊姊這一定要看,好似不相信我,我倒更不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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