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
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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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玉笑啐道,「沒見你這人!還是我姊姊呢,一會這樣,一會那樣,出爾反爾,沒的由你自在調擺!偏要近前,省得說我愛乾淨,不幫你們的忙。」 說時,林璿已將刀放在地下,舉起那根骨朵,比准孽龍咽喉刀斫破裂的地方往下用力一杵,說也奇怪,那麼刀斫不進的地方,這一下竟將他杵了個鱗破皮綻血肉翻飛,直穿過後頸窩,如陷在上中去,釘在地上。三人見那骨朵無鋒無棱,又不甚重,卻比極快的刀劍還要鋒利十倍,俱各高興到說不出來。林璿見一下成功,只兩旁還稍微有些牽連著地方,忙又接連橫著往左右輕輕各杵了一下,一顆又長又大的孽龍首級便自離腔斷落下來。 林璿喜不自勝,笑問筠玉道:「乖妹兒,你看如何?」 筠玉撇嘴笑道:「好姊姊,少吹大氣了。我不說起割犛象,你想得起麼?這還不是我提醒你的?」 林璿見她還不離開,故意裝作生氣,要追過去呵癢模樣,將筠玉嚇到一旁。正待回身去斷幹上削下一根樹枝來將首級挑起時,見餘獨又在挖那龍眼,笑問何故。余獨說是看它凸出發光,疑心裡面也藏有寶珠,想試挖一眼看看。筠玉在遠處笑道:「呆子,這到底是人變的,身體還沒有犛象的腿大,哪來的珠子?你如愛,我那一顆送你便了。」 余獨聞言,好生慚愧。 這時天已不早,漸漸月移星沉。先時還有斜照,等到林璿接了餘獨的刀削好樹枝去插向首級之內,已離天亮不遠。星月既隱,深林陰晦,眼前一片漆黑。三人雖是練就目力,也覺行路不便,好在身旁帶有寶珠和新到手的夜明卵,便各取將出來。先使夜明卵,一出手便是熒熒一團光華,波芒變閃,因著林葉石土反映,五色沉耀,轉幻不定,甚是好看。及至把那兩粒日月珠拿出一比,立時光輝大減。一個是百丈精光,藍霞萬道,一片蔚藍色的光華,照得森林遠近纖微畢現;一個是芒彩鎖沉,只似數寸方圓一團呆光,被珠光映成了藍色,宛如一燈,怎能與天心皓月相提並論? 林、毛二女自得此珠,先是早晚忙於摒當行事,雖曾在暗室中試看過兩次,因為室中地總不大,那珠越照遠光越強盛。這片森林又是亙古以來除當中那片戰場以外不見天光,陰鬱幽晦,黑暗異常,格外顯出它的威力。二女因這一照,方才深知此珠的神妙處,得勝之余,自然喜上加喜。餘獨說:「那夜明卵也是稀有之物。」 恐物物相制,無心中為寶珠所克,便收了起來。當下改由筠玉持珠,餘獨一手持著骨朵,一手舉著樹枝,上插孽龍拉拉的首級,當先開路,並肩前行。林璿緊隨二人身後,一同且談且往林外走去。眼看相離出口還有七八丈之遙,筠玉忽囑「禁聲」,一面忙將寶珠放在皮囊之內藏向懷中,一手握劍,一手緊持骨朵,輕輕縱向前去。林、餘二人也跟著縱了過去,一同伏身樹後探頭往外一看,出口外面正是東方,已然是微明的氣象。适才那麼喊殺震天的許多纏藤寨人,原算計他們素畏鬼神,惑於傳言不敢入林,必在林外相候,誰知靜悄的並無一個人影。 林、餘二人知筠玉耳目最靈,便問她:「聽見了些什麼?何事如此大驚小怪?」 筠玉悄聲說道:「休看那多纏藤寨人,倒並不在我心上。倒是來時所見白衣人影和适才林中喊「好」 那人必非常人。看他行徑,好似和我們志同道合,也是來除孽龍的,但是他既不露面,也不和孽龍動手,叫人不解。如若是因見我們在此,臨時相讓,見不行了再現身出來相助,余大哥初會孽龍何等危急,卻不見他動手。便是我們也有危急之時,始終未見出力,又覺不似。聽余大哥說那雲梯不是他放下去的,絞盤也沒有毀,並且這兩樣做起來均非容易,此人本領定在我等三人以上,明未動手,卻替我們安排好了道路,說不定在前些日途中相遇跟了下來也未可知,看似好意,有心戲侮也是難說。 你總說我眼花和聽錯,我嘴不說心卻不信,處處時刻都在留神。因為家父以前在江湖上得罪能人甚多,便是余大哥的對頭也不在少處,如若疏忽,在此丟了一個大人,日後怎有臉面見親友?方才一會我早就說快出林去了不要說話,你兩個偏不信,果然我和他正走之間,剛想起珠光大亮,前面就是林外,防人看見,正要收起,忽聽林外有人說:『這三個人反正也不能活到地頭,就由他去吧!此時我們無須下手了。』另一個還說了一句:『他們真蠢得可憐。』這話頗似訕笑我們。等我們收珠仔細一查看,卻又無聲無影。 事甚可疑,來時家父再三堅囑,說我年輕氣盛,在路上無論遇見怎樣的能人,他明我暗固佳,大家都在明處也可無妨,最怕是我們在明處,他卻隱在暗處,不易捉摸。當然本領高出己上,否則他就想隱也隱不住。不必動手,已有強弱之分,怎好大意得呢?說好便好,說不好,本是我們三人中的對頭,只除孽龍卻有同心,見我們也來此,存心罰我們的苦力。這樣能手,不致暗中傷人,只坐山觀虎鬥,等我們將孽龍除了,然後他以逸待勞,現在外面空闊處相候,或是戲侮一場,使我們丟個大人。家父當年對待敵人就常用這樣方法,叫你急不得惱不得,又羞又忿,無奈他何,或是叫明原因來路,比拼個強存弱亡。所以我們出去以前,須得事先有個準備。」 還要往下說時,林璿攔道:「姑娘算了吧!外面還有那麼多的纏藤寨人,難道一點聲息未聽見,就被他們斬盡殺絕了麼?焉知不是這裡的人在說別樣事,你聽錯了呢?」 筠玉冷笑道:「姊姊生長山中,沒在江湖上跑,哪知底細。你沒聽蔡氏夫妻說麼,這裡一個能說漢話的都沒有,至多只有兩個近來略知鐵洞土語的說還說不全,不然他們要山娃子做什通事?越是聽不見他們聲息越有原因,全死雖未必,被來人用計拘禁起來在所難免,我們此時是悄聲說話,他聽不出,适才他那幾句話,分明說與我們聽的。不信,我去一看便知善意歹意,現時尚難定準。好在我們各有這一件厲害兵器,不論他使什東西,碰上必斷,這是一個大便宜處。可由我當先答話,姊姊和余大哥隨我動止,分三面留神,加些小心,當可無過。須知如是敵人,這個卻不比孽龍和蠻人呢!」 林璿又問余獨可聞人語。餘獨也說:「聽是聽見兩句,因正和她問答以前之事,沒有聽真。」 林璿想起筠玉平日素不低眉護人,既然這般持重,定非虛語。 當下各自當心,在林內又挨了一刻,不時往林外窺聽動靜,終無聲息。見林外天色漸明,方行起身走出。離口丈許,忽又聽林外側面月光看不見處,有一男二女用漢蠻各半的語言在低聲說道:「那恩人說,叫我兩個在此等候,三位尊客已將孽龍殺死,少時便將首級挑了出來。怎麼天都亮了,還不見到?」 內中一個女的要往林中冒險一探,餘下一男一女卻又再三攔住,要她等日頭上了再說。尤其那女的說林中鬼怪甚多,本地山民入內必死,只柳燕去過一回無恙等語。三人聽出內中有兩個甚是耳熟,側耳止步一聽,聽到後來,筠玉忽然醒悟,不由驚喜交集,喊一聲:一快隨我走!否則異人將要失之交臂了。」 相隔外面本來甚近,筠玉當先,林、餘二人在後,只一縱便飛身穿出林外。往林側一看,離林數丈處,山石上坐定一男二女三個山民,男的正是大錘,女的一是芹芹,另一個正是那山娃子,那多纏藤寨人卻不見一個。見林、毛、餘三人果然挑了孽龍首級出來,一同上前拜倒在地,歡呼如狂。筠玉首先急問:「可見一位穿白衣的少年麼?」 芹芹先答道:「有兩個穿白衣服的恩人呢!是一男一女,如今早走了,我們的命還是他們救的呢。他們說恩人們業已殺了孽龍,少時便要出來,叫我們在此等候。已有一個多時辰了。行時並叫轉告恩人們說,仙師弟二錦囊雖然注明時日,要在那天趕到萬柳山場見到那人以後才可開看。他們已跟著走了一路,現在卻要分手往四川去,日後再向恩人們迎上來。難怪他那麼大的本事,原來是恩人們的朋友。二十多個纏藤寨人捉住了我,被他們用一個發大亮光的鏡子照了幾照,便殺死了。山娃子和雷寨主也是他們從別處救來的,黑地裡坐在這有鬼怪的大林外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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