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四二


  說到這裡,筠玉忽然想起要小解,四顧無人,便去山崖旁邊,解了解手,於後起身。二人隨說隨行,不消片刻便到林璿說的山澗,下邊是毒蛇澗的支流。岸這邊是個壁立的山崖,岸那邊比這邊要低下五六丈,兩岸相隔也有六七丈遠近。林璿先尋了崖這邊一根長春藤,說道:「妹子先行引路罷。」

  將那根春藤先行理好,去了旁枝,拿在手中試了試,然後繞到崖澗下面,擇好適當地點,兩手先抓著藤的上半截,側轉身背向對岸,兩腳踹在這邊崖壁用力一頓,那藤便筆管一般直悠起半空,同時身已翻轉向著對面,兩手捷如猿猱,順著勢往稍近處倒換,看看悠到對崖,倏的一穩身形,俏生生手持藤梢立在對面崖岸上,順著春藤往下援落時,竟比松鼠援藤還要輕靈。筠玉見林璿天生神力,身手如此矯捷,好生贊佩,知道援藤過澗不難,最難是藤起半空再換手的一股巧勁,不大好穩,兩岸岩石險惡,下臨百丈深潭,奔流急湍,雖然自己水性精通,萬一不慎落在水中伏礁上面,便要粉身碎骨。

  這才想起林璿問她走慣山路不曾,分明是初見時險些著了自己的道兒,明雖不分勝負,無形中卻輸給自己,想借此翻翻本,不由暗自好笑,心想你雖生長蠻荒,慣會翻山跳澗,其如我輕身功夫已臻絕頂?想到這裡,故意裝出為難神氣,高氣說道:「姊姊飛索渡澗,身輕如燕,妹子如何能行?這不為難人麼?請將這藤抓緊,妹子取一點巧,借姊姊的光過去罷。」

  其實林璿並非真心要考量筠玉,因一向用春藤渡澗慣了的,以為筠玉本領既在己上,适才同她過毒蛇澗,雖然澗面較窄得多,筠玉是縱身過去,自己也是照平常習慣渡過,好心自己先尋了春藤,削去枝葉,先縱過去領路。正要用石頭系藤甩回,請筠玉過澗,忽聽筠玉如此說法,林璿何等聰明,已聽出筠玉有點多心,只得兩手用力將藤把緊。只見筠玉略一結束,將身往藤上一縱,兩手往旁一分,先擺了個「飛鳥停枝」的架勢。林璿只微覺手中稍震了一震,見筠玉站在離崖丈許,下臨絕壑,又滑又溜的春藤上且不走動,恰如一朵蓮花玉立亭亭,隨風搖擺,身子和粘在藤上一般,不由又驚喜又佩服,又替她擔心,怕說話分了她的神,墜下澗去性命難保,急得兩手捏緊藤梢直冒汗,二目圓睜。向著前面,連大氣也不敢出。忽聽筠玉在藤上高叫道:「姊姊休要鬆手,妹子獻醜了!」

  言還未了,仍是兩手平分,兩目注視春藤,提氣凝神,使用「踏雪無痕」絕頂輕身功夫,擺著「飛燕投懷」的架勢,腳不沾壁般疾如金丸下轉,順流而下。眼看快離這岸還有丈許,林璿正在定睛注視,忽見筠玉兩手合攏,往下一低身,猛覺手中一震,耳聽克支一響,頭上飛過一團黑影,春藤斷成兩截。春藤原具彈性,又被林璿扯緊,這一斷,近十丈長的春藤恰似一條長蛇般在空中夭矯屈伸,直飛過去,把林璿嚇了個心驚目眩,以為筠玉一定葬身絕壑。正要探頭去看時,忽聽耳旁有人說道:「姊姊走吧。」

  回頭一看,筠玉面不改色,靜靜地站在身旁。原來筠玉故意賣弄,臨到快把春藤走完,使一個「童子拜觀音」的架勢,用「恨地無環」、「夾手剪」的重手法將春藤夾斷,同時腳尖在藤上一用力,「獨鶴沖霄」,縱到岸上。林璿關心太甚,一見藤斷驚慌失措,當時雖看見一團黑影飛過,竟沒料到又是筠玉賣弄,一見筠玉安然無恙,又驚又愛又好氣,丟了手上藤梢,一把將筠玉抱緊道:「姊姊真是天上飛仙,嚇煞妹子了!」

  筠玉見林璿言動發乎至誠,适才未必便是賣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強辭答道:「妹子雖學過幾天輕功,若非姊姊先飛藤過來,沒了著腳處,還真無法過來呢。」

  林璿人極愛才,先前雖有些嫌她賣乖,經她一說,反覺她說的是實,素來量大,倒也坦然,倒加了幾分敬愛。二人一路談說,越談越高興。筠玉看出林璿對她一片真情,不由後悔自己不該多心,錯疑了她,害她倒吃了一大驚,想來想去想不過味,便對林璿道:「妹子年輕,又加父母鍾愛,任性慣了的,行動說話常多不檢,難得你我一見如故,意欲與姊姊結為異姓姊妹,以便時常領教,不知姊姊能允妹子高攀麼?」

  林璿聞言大喜,便商量除了怪獸回來正式在神前焚香結拜,先敘了年庚,以便稱呼。林璿比筠玉大好幾歲,當然居長,敘了口盟之後,愈加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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