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蠻荒俠隱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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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雖然那般厲害,但是身軀蠢重,行動較別的猛獸來得遲緩,只要膽大心細、長於跳躥之人,未始不能致其死命。不過此獸也頗有靈性,對於身上致命所在防衛極嚴。雌的那條長尾能鞭碎山石,人若被它打上便成肉泥,要想近它身前也非容易。先父當時也曾提起此獸有幾樣克制,不知能用與否。明早去時,請林小姐預備兩面大銅鑼,如果一時措手不及,別的銅器也行。昨日在火場見他們煮水時用的兩口大銅鍋,想必能夠代用,不妨帶去試試。果如先父遺書所言,便有除它之法了。」 周、林二人見餘獨不但知怪獸犛象的來歷,還知除它之法,聞言大喜,周齊便叫林璿喚進入來,吩咐將周鳴鏘喊起,去替餘獨,幫助救火。林璿又吩咐準備銅鑼銅鍋,明早應用;聽了周、餘二人之勸,多派守護的人防備奸細刺客,人內安歇去了。周齊又請餘獨也睡一會。 餘獨本名逸民,乃先明忠義之後。他父親余希聖,學識過人,文武兼全,尤其精幹博物之學,明亡以後隱居衡山落雁岡,三十年不履塵世,晚年生下餘獨,愛他天資穎異,想將平生所學盡心傳授。不想余獨生來輕文愛武,不肯用心讀書。到餘獨十六歲上,父母雙亡,因為好打不平,無心中惹下一場殺身之禍,改名餘獨。逃走江湖,遍訪名師習武。文事雖未盡得乃父所傳,而在少年時多好奇,對於乃父記載的異物異事自是默記於心。先聽虎兒說起虎穴怪物形狀,便疑是小時聽見父親說過的犛象,因為正趕上自己值班救火,想問明瞭虎兒再說,路上問虎兒未免問得詳細一點。 虎兒因他四人一來便要將姊姊帶走,已自不快;山民素來崇拜英雄,前日在山外初見餘獨,不見他有什麼施為,入山時行走險徑還須林璿扶持,未免加了一點輕視;及見餘獨仔細問那怪獸形象,誤會成餘獨笑他膽怯,不曾將怪物形狀看清楚就逃了回來,心中生了氣,只為姊姊待如上賓,不好發作,彼時又到火場,也不答餘獨的回話,徑去救火。余獨知他為人粗率,原未在意,後來射中毛人二次又問,更引起虎兒不快,貿然答道:「你這樣問得詳細,難道有本領將怪物除去嗎?」 底下還說了不少譏刺的言語。余獨也是年輕好勝,聞言心中大怒,借題回到前寨。剛將毛人之事說完,聽周齊說那怪獸果是犛象,心中大喜,這才自告奮勇,話雖說了出去,到底只聽傳言和遺書上所載除獸之法,以前並未見過,不敢大意,聽周齊勸他先睡,也想養足精神,除獸時多用點氣力,隨「意謙遜了幾句,倚著錦墩假寐。心中有事,哪裡睡得著!加上周齊代林璿調度眾人發號施令,室中不斷有人來回話,更難安睡。 天光已亮,餘獨才覺有點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際,忽聽一陣蘆笙之聲隨風吹到,不一會蘆笙聲音由遠而近,耳旁又覺出有許多人跑進屋來回事,接著便是周齊和林璿對答。只聽林璿吩咐:一快照上次將埋伏設好,來的女子只許活擒不許用毒箭傷害。如抵敵不住,可引她到遠寨前,由我出去對付。」 言還未了,又聽一個回事的人跑進來報道:「那女娃已快到寨前不遠,指名要一個叫林璿的出去同她說話。」 餘獨心中一動,睜開兩眼一看,屋內有五六個回話山民正隨著林璿往外走去,忙問周齊:「外面可是又發生了什麼事?」 周齊道:「天交曙以前,聽見野人山口傳來緊急的蘆笙吹號,接著有人來報,南山口外闖進一個漢裝女子,和把守要口的山民爭鬥起來,吃她打翻了十幾個,直往山口沖進,行走如飛,各要口同守望的山民迎上前去都擒她不住,适才得信,已然趕到寨前不遠,指名要林小姐出去。你那日進來的是通貴州省城的東山口,這甫山口外便是繞赴雲南的山道,雖不似東山口那條路來得險峻,因為灘轉甚多,極易迷路,連日防守嚴密,那女子竟能單身聞進寨來,定非弱者。林小姐更姓改名還是前兩晚的事,除我家同虎兒外並無人知,何以她會曉得,指名叫陣?其中必有原故。我因你連日勞乏,天亮後便須到五指山去觀察怪物,原想不驚動你隨林小姐去看個仔細,你既醒來,我二人一同去吧。」 余獨連答「遵命」,因是和衣假寐,只稍微將衣整理結束了一下,就盆中涼水喝了兩口,擦了擦臉,便隨周齊同至外面。早有回報的山民說:「大司已與來的女娃在坡那邊捕木坪交開了手。」 周齊聞報就在前面,自恃腰腳尚健,便不用備就的山輿,逕自扶了鳩杖,同餘獨往前走去。 這時晨曦已從崖坡樹林中斜穿過來,碧空千里,越顯山高,石地上濕潤潤的,石縫和土地上的花草飽含曉露,又沐朝陽,越發顯得鮮肥可愛,搖曳生姿。余獨自到此山,連日忙於救林勞累,昨晚小得安息,睡眠不足,清晨起來,被迎面和風一吹,又涵泳了一片山林野趣,頓覺天機活潑,神志一清,儘自一路觀賞,陪著周齊朝前走去。兩地相隔不過半裡,哪消片刻,早到了楠木坪,聽四外寂靜無聲,也沒聽見呐喊,上了高坡,才聽見兵刃相接發出錚錚之聲,往下一看,四面坡上,觀戰的山民何止上千!坪中林璿和一個穿黑衣的女子,一個用劍一個用刀,正鬥在一起,刀光劍影舞成一片白光,在坪中滾來浪去,殺了個難解難分。 看陣的山民懼怕大司受傷,一個個瞪圓了雙眼,連大氣也不敢出。余獨見那黑衣女子使得一派好越女劍法,林璿的刀有時夾雜著幾手六合劍,雖然看不出是什麼家數,卻是兔起鶻落,縱跳如飛,變化神妙,與那黑衣女子恰好打了個平手,各不相下,看到驚險之處,連餘獨都替她二人捏一把汗。周齊恐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再加來人指名要林璿出見,必有來歷,只是二人都打得正在緊要關頭,林璿向來不喜人相助,無法與她二人解圍。正在焦急,忽聽餘獨「噯」了一聲,將腳在山坡一頓,一個「神鷹掠兔」飛身入場,高喚:「二位小姐且慢動手,餘獨來也!」 說罷,業已縱到場中,林璿與那黑衣女子也都雙雙罷戰,上前與餘獨說話。 原來那黑衣女子,正是黔靈山下酒肆主人大俠毛惜羽的女兒毛筠玉,因為頭上包著一塊黑絹,在動手時節發招又疾,所以起初餘獨不曾認出。及至筠玉見林璿力猛刀沉,身手敏捷,難以取勝,情知打不過這山女,自己要見的人就見不著,又不願用暗器在此傷人結下惡感,少時不好和主人相見,想用家傳越女劍法中絕招敗中取勝。叵耐那山女刀法雖然毫無家數,卻是非常眼疾手快,身法輕靈,一把刀舞了個風雨不透,得空便入,急切間賣不出破綻。正在無計可施,正趕林璿一刀從下三路掃來,筠玉忙將身一縱讓過刀鋒,腳才著地,使劍尖舞起一團劍花,分心刺去。林璿按刀往上撩,錚的一聲迎個正著,筠玉借勁腳尖一點,縱身出去有兩丈遠近,原想等林璿追來,反背回身,上用「仙猿望月」 作個虛勢,使敵人措手不及,下面卻用「反步連環腿」 掃將過去,將敵人打跌擒住,再逼她領自己去見本山主人。法子原想得不錯,卻沒料到林璿身長蠻荒,長於跳躍,險些弄巧成拙。筠玉腳才點地,林璿已隨後跟蹤追到,一刀往筠玉腦後劈來。筠玉剛要回身使那絕招,忽然腦後有金刃劈風的聲音,知道不好,連忙縮頸低頭,手舉長劍,「朝天一炷香」,護著上面,又是錚的一聲迎個正著。筠玉得理不讓人,就勢回轉身軀,甩劍尖從斜刺裡往林璿左腿刺去。林璿看來勢不急,一刀斫過去,被筠玉用刀一擋,身子閃了一閃,還未站穩,筠玉的劍又到,一著急,反腕一刀,朝筠玉的劍上橫著一擋。這回兩人都使得力猛,各人手中刀劍都被橫蕩開去,差點飛脫了手。 就在彼此稍一疏神停頓之際,筠玉站的方向恰好與餘獨打了個照面。餘獨自在黔靈山酒肆之中和她見面,已非朝夕,一見是她,知道定是跟蹤前來,來護送楊氏父女的,深怕出了差錯,連喚帶縱跳到場中,且喜二人俱無勝負,經餘獨一喊,便都停手罷戰。餘獨正要和二人引見,林璿忙道:「這位女英雄既非外人,此處不是待客之所,且請同到寨中再談如何?」 說罷,便攜了筠玉的手,同餘獨先上坡來,見了周齊,吩咐手下山民各按職司去做,加緊防守各要口。 四人一同回寨,入內落座,林璿命隨侍山女去準備酒食。山女出去後,餘獨先與大家一一引見,問起來意。筠玉道:「日前你和楊老先生父女走時,我因他們俱是老弱,你人單勢孤,意欲護送出境再行回去,爹爹執意不允。我雖不好過分倔強,心中總覺不快。第二日早起,爹爹忽然變計,不但許我追來,連他老人家也和我同行。我非常高興,滿以為你帶著老弱行路,無論如何也追得上。誰知追了一天一夜,沿路遇見人就間,並無一人見過你四人的蹤跡。我疑你們又被好賊派人捉了回去,爹爹卻說是不會,也許你們半途雇著車轎繞往大路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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