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龍山四友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忽然看出內有兩人不走正路,朝自己隱伏的山坡上繞路走來,腳底甚快,知道蹤跡已被看破,躲避無用。邰森立命二子迎上,自己避向大樹之後,相機應付。不料這兩人都是以前相識,和邰氏弟兄頗有交情,此舉也非存心。因是二人一路不曾合群,又未多帶行李,見三人藏處風景頗好,又有幾株大柿樹業已紅熟,一時乘興,繞路走上。雙方見面甚喜,就在當地敘闊,談了一陣別去。

  邰氏弟兄和來人有交,探出巴賊好些虛實,因不知東山這面是何光景,父子三人力量有限,並無多大助力。彼此素不相識,不知深淺,就此登門也覺冒昧。正在氣憤,打算分出一人趕往東山香粟村送信,相機相助,力量出到哪裡是哪裡。邰氏弟兄覺著父親辛苦一世,近年雖然隱居山村,衣食溫飽,無奈老人家性情古怪,終日耕種勤勞,不要子女兒孫服侍,沒享過一天福。再要老來為了自己一時喜事,惹出什亂子牽涉在內,問心越發難安。正在勸阻,就去也是兩小弟兄出面,不要乃父過問。

  忽聽身後有人笑聲,邰氏父子都有極好武功,老的久經大敵,耳目更靈,有人掩到身後,事前毫無警覺,不禁大驚。邰氏弟兄深知對方能手甚多,不是易與。方才來這兩人是否有心窺探也拿不准,心有成見,剛縱起便被邰森止住,同時認出來人正是乃父老友至交天寒老人棘荊,不禁喜出望外。雙方一談,棘荊也說事頗兇險,並且多他父子三人並無用處,連棘老均不必參與此事,隨說乃子棘開日內也要趕來。巴家莊惡霸巴永富勾結賊党,準備大舉,和東山諸俠一決存亡之事全都知道。四人談了不多一會兒,棘荊忽說:「女賊婆蕭五姑師徒快要趕來,女賊練有極陰毒的暗器,必須上來先挫她的威風,稍微警告,以免婁、秦弟兄還未得信,不及防備,受了她的暗算。二位賢侄如願看我下手,不妨跟去,但是相隔要遠,不可露出形跡,萬一同來還有能手,我如與敵人動起手來,你們只作不識,各顧各回家,至多被她看破。她多少人也無奈我何。」

  三人隨即起身,仗著連日天好,月色清明,三人先往西山路上覓地埋伏。

  女賊婆師徒苦練多年,又收了石野兒一個異人做徒孫,連同幾個得力徒党,得意非常,滿擬所練暗器曾下多年苦功,斷無不勝之理。本來本領高強,在江湖上行輩又尊,花、劉二賊等所派賊黨再一極力恭維,越發趾高氣揚,旁若無人。師徒男女十余人連巴家派去的轎馬都不要坐,說要踏月前往,千萬不使對頭知道,最好出其不意到了已家吃完夜飯,冷不防突然趕去,當時便可成功。內中幾個男女徒子徒孫更是驕狂任性。入山以前,因聽已賊命人來報,說起接連失利之事。女賊固是大怒,力言無妨,不問敵人多少,有什高明黨羽,我只一到便給他一個下馬威。

  這幾個徒子徒孫連石野兒在內,因見來人面色憂疑,說接連兩三次去往東山的人全數失蹤,意似敵人厲害不可輕視,心中不服。竟暗中打一手勢,當著來人逞能,耀武揚威,推說觀察形勢,施展輕功,當先趕了下去。女賊婆雖還端著身份,不肯這樣輕浮,故意說門人不應驕敵,早晚斬盡殺絕,何必忙此一時?一面同了幾個年紀稍長,準備到時師徒合力,各用所練毒針向敵夾攻的心腹得力門人,正在邊說邊走,滿口大話,說之不已。眼看相隔巴家莊只二十來裡。

  師徒一行連巴賊派來迎客、中途相遇的同黨共是八人,正走之間,忽然一陣風過,風並不大,可是女賊婆師徒五人忽然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好似吹了邪風,走不幾步,人便有些頭昏寒熱,不大舒服。又走裡許,巴賊和幾個為首賊黨得到信息,震於女賊師徒多年威名,宛如救兵天降,驚喜交集,慌不迭大舉迎來,不料人已生病,好生掃興。當風起時,由一列大樹底下輕過,左面是片山崖,相隔還有數丈,女賊婆蕭五姑覺著這樣微風怎會打什寒噤?雖然有點疑心,為了好名心盛,憑自己的耳目本領,敵人竟敢暗算,事前毫無警覺,丟人大甚。心料敵人既敢下手,必要現身,想等發現形蹤再說。又見沿途地勢均非埋伏之處,並且同行八人,只隨行四個徒弟說是和自己一樣,打了一個冷戰,頭腦有點發昏,來接的三人俱都無事,想了又覺不像。

  後來越走越不對,越想那風越怪,自己體力最強,從未病過,怎會如此?方始生疑,事已過去,當著外人不便再說,非但不好意思出口,更恐對頭得了便宜賣乖,突然現身叫陣。此時周身寒熱交作,四肢無力,好些吃虧,一個不巧,丟人更大。只得發令將前行門下喊到身旁,假說我們吹了邪風,人不舒服,這裡形勢險惡,如有敵人,容易埋伏,務要留意察看,免其漏網,小心戒備。同時已賊等也大舉迎來,因敵人始終未見一個,也未有什可疑之跡,時候一久便忽略過去。暗中被天寒老人用罡氣打傷成病,一點不知,以為事出偶然,真個中了邪風,人雖病倒,照樣驕狂。直到幾個未生病的男女門人同了石野兒往探東山虛實,一去不歸,方始心生驚疑,表面仍不輸口,以致已賊等為首諸賊情急心慌,除原約凶僧、凶道外,又將昔年西崆峒五惡的子孫徒黨勾引了來。

  這裡天寒老人暗用罡氣打傷女賊婆師徒之後,回到邰家住了一日,便說:「龍尾壩還有朋友,恐棘開尋來,不知路徑。此子年雖不小,還是當年那樣性如烈火,此次東西兩山惡鬥,關係重大,難得這許多凶人惡賊聚在一起,最好就此機會一網打盡,免得又留後患。我昨日用罡氣打傷女賊婆師徒之後,本可當著群賊臊她的臉,不肯現身,便恐打草驚蛇之故。此外,我還想到東山看看婁、秦諸弟兄,就便尋訪兩三位一別多年的好友。我兒如來,可令往東山香粟村訪問便了。」

  邰氏父子留他不住,問所尋好友是誰也未明言,只說人家隱黃龍後山森林之中已有多年,不願人知,新近才在成都和本山附近訪問出他的蹤跡,所知並不詳細。他們不見生人,說之無益,隨即走去。因此賊黨虛實全都知道。

  侯元問出之後,心想,賊黨這面我有好些熟人在內,蒲氏夫妻一向說我交友太濫,香臭不分,不問美惡,都與往來,公明更是疾惡如仇,如被知道,定必攔阻。其實他們不知我的用意,這等做法只有不便,便和邰森商計,也覺所說有理。雙方約定,一個作為由別處得信尋來,一個作為往尋前遇兩賊,同往巴家作為內應。除邰森被二子極力勸住,沒有同去,邰氏弟兄當時便即起身。侯元再裝和諸俠說笑話,一時激怒,負氣而去。侯紹早和叔父商量停當,藉口解說,也追了去。剛到便聽群賊說起,五惡子孫徒黨業已尋來,看形勢,連五惡也必引來。知道厲害,便命侯紹借著往兩山交界窺探敵人蹤跡,去向東山諸人送信,另做準備。

  侯元原說自己只是訪友,連看熱鬧,因平日交情太寬,惟恐對方有自己朋友在內,便尹公超、婁公明也是多年未見的舊友。我只住上兩日就走,誰都不幫,也許這場熱鬧我都不看。為了去時假作去往東山訪友,路遇西山賊黨,再三挽勸,請往莊內,上來言明在先,加往巴家小聚都是極大面子,本領既高,名望又大,人都知他,向來是這樣的脾氣,又見侯紹已被說動,答應相助,侯元並未阻止,不置可否,辭色神態極為大方自然,老是那麼嘻嘻哈哈。又知這人得罪不起,勸其相助對付敵人定必不肯,反失面子,只得聽之。侯元打發侯紹走後,故意約了兩個素與江湖勾結,行輩較尊,人較方正,為情面所迫不得不來的名武師同往莊外閒遊。這時已是公亮等四人去往森林尋訪異人的第二天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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