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龍山四友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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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賊為了金娃非要父女見面,問明之後,誓死不從,心中氣憤,又不捨得殺死,吃了幾杯悶酒,便往上月新霸佔的一個少女房中安歇。鐵漢如其深知底細,只要尋到前面人口,由地道走往石牢,將兩個看守的惡奴殺死,救了張馮、二人,徑由土山那面另一洞口逃走,照著昨日夜裡所行山路越崖而出,天明以前決不會有人警覺。無奈地理不熟,共只來過一次,除莊後地道外別無所知。偏巧這一條人口原供巴賊親自出入士牢消遣對頭之用,照例夜間關閉,無法人內。 鐵漢在暗影中繞著許多樓臺亭閣,窺探了一陣,見到處靜悄悄的,不見一條人影。地道鐵門之外還有木柵,萬難人內,實在無法。因覺張、馮二人身受重傷,便是救出也難帶走。心裡一急,忽又想起金娃不知關在何處。難得全莊敵人均已睡熟,正好下手。何不先將此女救走,到底也好一點,省得空跑一次。心中一動,不願空回。便貼著牆根一處處窺探過去。 事又湊巧,巴賊愛妾林鶯近聽妹子之勸,不再爭風吃醋。想起丈夫荒淫薄情,心終難過。想起前月出莊打獵,不知怎的由崖上落下兩塊山石,丈夫馬快,沒有打中;自己跟在後面,恰被打中腿上。跟著命人滿山搜索,並未發現人影,仿佛上面崖石年久松落。上藥時沒有上好,傷處至今不曾痊癒。加以天熱,胸前又生了一個熱瘡,稍微有點膿血,由此丈夫便不再進房,口稱養病要緊,實是嫌髒,許多薄情之事。當夜為了新搶女子張金娃不肯順從,反要自己代向致意,越想越氣。 巴賊去後心中煩悶,彼時天氣還早,便將妹子林蓉喊來談大解悶。林蓉前恐巴賊動強,一面向姊哭訴,以死自誓,求其保護,巴賊總算還有一點顧忌。又聽林鶯說只不調戲她妹子,任你隨意搶人為妾均可不問,巴賊雖然答應,未再調戲,林蓉仍有戒心,除乃姊外又與巴賊之妹柔雲交好,並與同居一室,一聽乃姊喊她,又在夜間,好生不願;無法拒絕,只得前往。坐談了一陣,兩次告辭,均被林鶯勸住。後聽巴賊已在別房安睡,才放了心。姊妹二人這一談不覺到了半夜,覺著腹饑,又對飲了一陣。 林鶯還想留她同睡,林蓉知道巴賊喜怒無常,一味荒淫,向不避人,就許一清早趕進房來,執意不肯,於是又多坐了一會兒。走時,林鶯忽然憐愛妹子,恐她膽小。想起柔雲近日不知何事心神不安,老早上床悶睡,不曾同來,嫌外面冷靜,意欲送她回房。因在江湖多年,體惜下人,好在巴賊沒有同房,姊妹密談又不願被人聽去,下人早已分別遣睡。柔雲所居相隔頗遠,姊妹二人同往前走。 鐵漢見幾處樓上均有燈光,拿不准金娃關在何處,又無一人可以探詢。心正為難,忽聽女子笑語之聲。上旬天氣,月光不亮,忙由暗中掩過一看,見是兩個婦女穿花拂柳低聲笑語而來,內一少婦手還提有一盞紗燈,攜手同行,神情親密,像是兩姊妹。先想上前威嚇,繼一想身是男子,不應欺侮兩個女子,前聽人說,莊中婦女都是惡霸強搶而來。休看吃得好,穿得好,實則惡霸喜怒無常,一味淫凶任性,不知體恤。稍不如意,或是日久變心,得新忘舊,便遭打罵淩辱,奴隸不如。她們都是些可憐人,不應欺侮。何況人有兩個,其勢不能用手去捉。一個嚇她不倒,哭喊起來,驚動敵人,豈不討厭? 正在盤算,欲前又卻,打不起主意,二女已由身前走過。心想跟蹤偷聽,剛要尾隨掩將過去,聽出二女口氣好似送人回房,一個還要分手回去,少女身旁還佩有一口寶劍。不知林蓉為防惡霸調戲強姦,不分日夜,兵刃暗器向不離身。想起平日所聞,誤認少女是惡霸之妹巴柔雲。仔細一看,貌又不像,和少婦又是姊妹相稱。林鶯常出打獵,鐵漢曾經見過,但相隔又遠,又是一身獵裝,本領頗高,不像此時文秀,還沒想到是她。 照著土人傳說,柔雲是惡霸之妹,心腸甚軟,每遇土人受罪,必向惡霸力爭,存有好感。近和公亮相會,似頗投緣,人也見過。林鶯還有一妹卻未聽說。想等二女分別,挑上一個再行下手,便未跟去。林蓉見夜已深,再三推謝,請乃姊回去。林鶯本來還想送到再走,忽覺熱瘡破口有膿流出,素喜乾淨,忙著回房洗膿上藥,便將手中紗燈交與妹子帶走。林蓉笑道:「姊姊病體未愈,前次打獵所受的傷才剛結疤,胸前又生熱瘡,一點也碰不得。沿途花樹太多,姊夫所居正樓還有好些石筍假山,一不留神撞在上面如何是好?今夜雖無月亮,莊中向來安靜,各處房中俱都有人,稍有風吹草動全都驚醒。妹子武功雖差,也還能夠自保。姊姊瘡還未好,手中無燈怎好走路?」 林鶯急道:「妹子怎不聽話?你是閨中少女,不能比我。你回到雲妹房中還有老長一段。休說你姊夫對你存有邪念,他這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可不防;便是近來莊中兆頭也頗不妙。休看我們人多,倒有一多半的飯桶。你姊夫本領雖高,但他終日荒淫酒色,倚勢狂傲,以為照他那樣兇橫強暴,永遠可以太平無事。決不想他虐待土人太甚,早晚必有反抗。東山那些暗對頭已極可慮,近又出了一個虎女。 連日心神不安,必有變故發生。我嫁到這樣丈夫,有何法想?最可氣是他將張家金娃搶來,還要我代她拉馬,要是以前我早翻臉了。你看這大一片莊院,單自己人就有好幾百,睡得偏是這樣死法。要有幾個強敵突然趕來,非被人家殺個落花流水不可。剛起秋風,天還未冷,就這等懈怠,要到冬天夜裡更不知怎麼懶呢!路才走了一小半,我平日走慣,以前奔走江湖,專在月黑風高,夜靜更深之時下手走動。目力又好,自己家中哪有這等嬌法?我此時急於回房有事,快將燈拿走。再不聽話姊姊要生氣了!」 林蓉從小跟她長大,向來惟命是從。近因惡霸變心,好容易姊妹情分越來越厚,如何還敢違抗?只得將燈接過,轉身走去。 鐵漢聽出少婦竟是林鶯。二女這一立定爭論,越發看清,果與前兩次打獵時所見面貌相似。一聽這等說法,消了好些敵意。知其要走回路,心想,這一帶房舍甚多,內裡都有人住,這婆娘一身武功,就逼她說,定必不服,她雖嫁與惡霸,聽口氣人並不像惡霸那樣可恨。暗中殺一女人也不光棍。正樓一帶四面花木環繞,與別房相隔均遠。聽她方才所說,樓上共只幾個丫頭,早已睡熟,這些都是惡霸強迫搶來的土人之女,就是驚動,想也不會幫助仇人。 那地方偏在莊後來路,相隔不遠便是湖蕩,逃走又極容易。何不乘機趕到她的前頭,藏往所居房中,等她進門,突然將其打倒威嚇,隔著兩層樓窗,便是哭喊也聽不見,免得殺一婦人,被人笑話。主意打定,乘著二女分手背向自己,往旁邊一閃,借著牆根樹石掩避,輕悄悄先往正樓掩去,哪知林鶯出身綠林,耳目最靈,稍微響動便有警覺。鐵漢新近才跟人練了一點武功,全仗天生力大身輕,常年勞苦,動作輕快,但在行家面前仍瞞不過。 開頭二女只顧談話,尚未留意身後有人。分手之後,林鶯走不兒步,便聽出前面草響,有了動靜,忙即立定,靜心一聽,便知前面歸途有人走動。這時左近房中到處都住滿了人,多半會武,林鶯只一出聲,鐵漢立時成擒。林鶯偏是膽大多心。先當有人夜起,莊中這些教師、惡奴睡時十九赤體,偶出走動只披上一件長衣,必是看見自己想要避開。後來聽出是往正房和丈夫新搶兩民女的臥室一面逃去,走得又輕又快,想起妹子平日優急之事,心疑丈夫又生邪念,知道妹子不會留在房中過夜,必要回去,埋伏中途,想要調戲,沒想到我會親身護送,失望溜回,心中氣極。 又因莊中向無外人擾鬧,似此昏黑,身是女子,又未帶有兵器,如是敵人,便不乘機下手威迫,也必藏在原處。隱伏之處甚多,莊中的人睡得這死,並無警覺,何必搶先溜走,腳底又不像個夜行人,十九是那該死的禽獸生出惡念,想打妹子主意,因恐撞上,無話可答,情虛溜走。因其素來任性,又在自己莊中,只避自己一人,並無顧忌,因此連腳步聲也聽了出來。越想越覺所料不錯,氣到極點,不禁勾動平日妒念,新仇舊恨一齊發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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