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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龍姑勸她不聽,又見玲姑聰明絕頂,就這片刻之間,業已學會打法,只得聽之,忙將令旗一揮,率領中軍木排一齊發動,衝殺上去。快要到達,忽聽正面樓內砰砰亂響,好似放了一串大鞭炮,這時李氏兄弟連傷強敵,已快殺到正面樓頂,一聽響聲有異,連忙手揮令旗,命眾速退,聽令再進。語聲才住,驚天動地一聲大震,當中屋頂忽然震塌了一大片,連屋頂也被揭向天空,殘磚亂瓦,滿空飛舞,打得水中咚咚亂響,跟著火起,樓中一陣大亂,哭喊之聲慘不忍聞。李誠立得較近,差一點沒有受傷,因見迎敵諸人死傷殆盡,樓中人聲鼎沸,好些地方均已停戰,哭喊饒命。中間並有許多婦孺號哭之聲,慘不忍聞。心中一軟,微一尋思,忙即傳令,分頭大喝:「快將惡霸父子獻出,聽候發落,只誅首惡,投降免死。」

  樓中諸人先未聽真,後來有人聽出,向眾大喊,同聲歡呼應諾。有幾個膽大的,並還趕出,跪地稟告「老賊因子忤逆,又見形勢危急,心中恨毒,不顧與狗子相見,命尋地方,安臥養傷,這些惡奴有什良心,見他父子不和,狗子已無勢力,平日人又兇暴刻薄,喜怒無常,不禁勾起前怨,摟上人又擠滿,只旁邊堆存火藥和各種火器的小房空有半間,便將他抬在裡面。狗子恨極咒駡,有兩個老武師恨他平日輕視,對父不孝,又見老賊逃走,不曾帶己同行,越發有氣,想給狗子吃點苦頭,進門剛一喝問,狗子知他父党,越發暴怒,回手抄起兩團火彈,只顧逞強發威,也沒想到那是什麼東西,這是什麼時候,怒火頭上,隨手打去。當時爆炸火發,兩武師作惡多年,身遇惡報,首先震死,狗子也被炸成粉碎,燒為焦炭,還傷了不少的人。仗著樓中地大,樓板炸穿一個大洞,所有火器火藥全沉水內;否則傷人更多。如今火還未熄,還望二位七星子爺爺饒命,老賊實在不知逃往何處。」

  李誠見別處樓房上,還有零星殘敵,正受土人圍攻,忙令他們前往招呼,速降免殺,就是罪大惡極,也不傷他家屬。少時經過全體村人公審,稍有可原,均可免死。七星子平日早有考慮,真正極惡窮凶,方才已十九除去,日後只肯出力耕作,照樣有田可分。一面傳令四面圍住,搜尋老賊逃路;一面命李強帶人拆房救火。後樓早被攻進,共只兩三個時辰,全數停當。黑女也趕來相會,說是留守老巢的惡奴已被殺光,只剩下一些婦孺。

  李氏兄弟當時命將樓上大廳騰空,召集新舊兩村苦主,命其指明殘害他們的兇手惡奴,當眾審問,以憑發落;一面照著預計,密令南山來的二十幾個精通水性地理的得力同道,分頭趕往環莊大壑,把日前所指大小新舊二十來處地底水道,用特製的鋼鑽鐵抓將其打通,把堵塞水道的淤泥石塊全數扒去,使這大片洪水仍歸地底暗流,三數日內,便可退淨。跟著,便可重建桃源莊,與大眾土人同登樂土。一面傳令,兩面官道,各路要口,以及本莊附設的鎮集上防守的自己人加緊戒備,最要緊是不令敵人有一漏網,逃了出去。

  對於當日午後被李誠夫婦親身趕去分別制伏的幾個管理鎮集的敵黨,再傳密令,加以警告,令其帶罪圖功,不許向鎮上寄居的那些藥客走漏風聲,再命兩個機警一點的同道混向眾藥客所居店中,暗中查聽,有無賊黨洩漏消息。好在這班都是遠方來的藥客,為了秦賊父子威勢厲害,鎮離當地頗遠,平日又不許他私人莊中走動,一個個受慣欺壓,忍氣吞聲;又都住在一個店內,這樣大水,無法走動,至多遙望莊中火起,談上幾句,決不敢於多事,只等日內事完水退,命人前往慰問,編上一套話,推說秦賊父子半夜失火,又被大水一淹,全家傷亡多半,因無子女,業由莊中長老族眾另選莊主,並將主持惡奴倚勢行強、扣留收買的貨物分別發還,以後改作公平交易。這班人只更感激高興。跟著,再將鎮上收服的幾個敵党調往東南山中耕作,以防萬一,決可無事。

  正在互相密計,發號施令,二女也同趕到。那許多投降的殘餘教師惡奴十九莊中都有家屬,先後聽說,只誅首惡,少時會集全村土人當眾分別審問,只要平日未曾逼殺人命,就是助紂為虐,沒有十分罪惡的,均可寬免;就是殺過人的,只要問出是奉命而行,不是主謀,現已投降,也可免去一死,至多送往東南山中開墾,以力自食,不至送命。除卻少數極惡窮凶,混在人堆裡面,想起平日罪惡,各自提心吊膽,懷著鬼胎,打算暫時敷衍,向苦主哀求,只要保得一命,水退以後,再乘機逃走,去向官府告發,報仇洩恨,始終不曾悔禍而外,下餘多想自己雖有罪惡,都是奉了老賊狗子之命而行,不敢不遵。土人雖是受害多年,仇深恨重。難得七星子寬宏大量,事先言明,准許被告的人和苦主當眾聲辯質問,非要情真罪確,加上人證物證,眾口一詞,方按情節輕重處罰,並非積怨之下眾人一聲怒吼,便不容分說隨便打殺。

  身家在此,又有許多罪惡最多的人在前,比較起來,要輕得多,先想保全家屬,于願已足,經此一來,連自身也可保全,以後共同力作,勞逸苦樂,彼此一樣,除卻不能作威作福、欺壓善良而外,反更安樂自在,不似以前,一面仗勢欺人,鬧得怨天恨地,人人咒駡,轉過臉來,自己卻做人家奴才,受欺受氣,討得狗子老賊的歡心,也只暫時得意。為了狗子驕狂任性、喜怒無常,時時刻刻都要低心下氣,拼命巴結,用盡心思,討他歡喜,所得無非仗他勢力,隨意欺壓善良,吃穿得好一點,人並不能自由自在。有時半夜醒來,想起日間所作惡事,心便不安;一面還要防到狗子忽然生厭,和同伴的傾軋暗算,稍微失寵觸怒,或是有點過失,照樣受那毒刑拷打,家產盡絕。

  妻女生得好看一點,還要被人霸佔了去,表面過得好,實則時常提心吊膽,不得安寧;轉不如像七星子所說,以後大家一樣,各憑心力,取其所得,只要肯出力氣,地裡有的是財富,一樣發家,過那舒服生活,井還一天一天往上增加。暫時弄不慣,也許日子要苦一點,等到根基立穩,好日子越來越近,只比以前還要好過,因把李氏弟兄誠懇親切、與人為善的話,全聽進去,念頭一轉,十九醒悟,痛悔前非。各人回憶以前所行所為,只要自覺情有可原,少時可照七星子所說,當眾求恕的人,非但不怕不恨,反想此關一過,便可重新做人,互相慶倖,巴不得能夠有點表現,以示悔過之誠,做起事來,全都賣力。

  莊中土人本都相識多年,人又十九忠厚,李氏弟兄預先告誡,得勝之後,無論何事,均要有條有理,不許驕狂任性,以為此後做了主人,便可隨意喧囂。就是仇深恨重,指明仇人,也要據理,當眾質對,明言對方罪惡和受害經過,憑公判斷,務使這些降人均覺受罰的理所當然,心服口服。對方分辯的話,有理無理,均要聽他說完,非問得他無話可答,自知理屈才罷,不能倚仗人多勢強,使其無法開口,或是殺非其罪,輕重失律。目前我們莊中尚須人力,只要不是直接受害,或是極惡窮凶,稍有可原之道,便須容他改過自新。對於那些真能洗心革面的降敵,更應對他獎勉扶助,堅其求好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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