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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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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留得芳顏與誰看 李強因在小屋外聽防守人說起,得知玲姑母病垂危,前往送終。狗子秦迪多疑善妒,恐人偷看,挨到夜晚,方令坐轎起身,並派兩個惡奴守在陳家前面路口,不許男子經過。心中暗喜。知道陳家所居,雖然偏在西北角上,但有幾條小路可以繞走。那牆內壕溝又一直通到離陳家半裡多路的桑園之內,地勢僻靜,黑夜無人,月光甚明。又聽發轎不久,天才亥初,此時趕去,不過剛到,往返決來得及,不致誤事,心中大喜,不顧細聽,忙往陳家趕去。沿途見大好月色,花樹繁茂,夜景十分清麗,只是無人享受。整日勞苦、未明即起的農奴上人,早已苦睡。一班教師打手、爪牙惡奴,知道主人新占民女,正在樓內淫樂,不會出來,也自聚賭縱飲,各隨其類,聚在一起,把上月蒙面大漢忘了一個乾淨,因此李強未遇梗阻,容容易易便自走近。 耳聽大樓內笙歌歡笑之聲隱隱傳來,暗忖朱門肉臭,白骨在野,果然不差。本來大好田莊,多數土人居此樂土,不能絲毫享受;而土豪惡霸,裝點園林花草,每日只知淫樂,荒淫殘暴,不知領略。冥冥中好似清風明月各種美景,不是有那清福的人,任你天大財勢,只管巧取豪奪,收拾得更好,天會叫你無心領略,不知受用,終日營營,無暇及此。那惡作得小的,心勞力拙,糊塗忙亂了一世,能夠保得善終,與草木同腐。畢生辛苦經營的園林台榭,只是為他人忙。而家屬子女,驕奢淫逸,享受已慣,男不知耕,女不知織,身無寸長,全仗父兄丈夫心計盤剝,為作牛馬,冰山一倒,立失依靠,轉眼家業蕩然,男盜女娼,卑賤苟活,供人玩弄笑駡。本身只是苦了一生心機,騙得有限年月的富貴咒駡,一死便了,未遭慘禍,尚是萬幸。 有那大好大惡之徒,造孽大多,眼看聲勢喧嚇,氣焰逼人,既富且貴,不可一世;忽然惡貫滿盈,遭受慘報,身敗名裂。昨日臺上貴官,城中富豪,一呼百諾,不可一世,轉眼之間,多年心機、巧取豪奪而來的金銀財貨,盡為他人所有,身為階下囚,有似待死牲畜,宛轉哀號,痛心位血,慘酷無門,莫可告語。再一想到昔日輕憐密愛的嬌妻美妾,今為別人摟抱快活,子女親屬四散逃亡,未成年的嬌兒愛女不死即為乞丐,萬念皆集,心如油煎,更是萬分慘痛,欲求像那平日常受自己虐待的苦人而不可得。及至受刑之後,昔日的亭臺樓閣、畫棟雕樑,轉眼成了斷瓦頹垣,鞠為茂草。 秦氏父子雄踞山中,正是這班王侯將相的縮影,眼看人心恨毒,禍在旦夕,還在自恃財勢,為惡橫行,當他今日荒淫酒色、兇焰萬丈、惟我獨尊、得意無憂之際,哪知土崩瓦解就在目前。休說這麼一群無用的武師打手,人心憤毒之下,便帶百萬雄師,也如河堤驟決,冰山向火,轉眼消滅,有何用處, 正覺秦迪愚昧無知,蠢得可笑。忽見前面大樹下有兩人對飲,先由桑林走出,心中尋思,不曾留意,前面又有大樹擋住,差一點沒有冒失走近,忙即停住。剛由樹後繞過,忽聽二人說話,語音不清,似已大醉。細一回顧,身旁還放有兵器,知是派來把守路口的惡奴。方想這類蠢才,只好威嚇土人,有什麼用處。忽聽內中一人說道: 「五哥,你少吃兩杯罷,方才明明白白見那蒙面大漢在對面林中一閃,只未騎馬,你偏說我眼花膽小,但我越想心越寒,又不敢過去。待了一會,你丟了兩塊石頭,不見動靜,咬定是我看錯,焉知不是走開了呢。何況馬棚內又囚有兩個人,今已三日,照上月飛刀留字,斷無不來之理。我看事情不妙,天已夜深,床主之命,誰敢違背,決不會有人到陳家自討苦吃,如貪功勞,趕緊報信,好在七星子神出鬼沒,今夜出現,有什變故,我們報警在先,自然有功。就我看錯,也有話說。如怕多事,誑報不實,求榮反辱,趁早歸家去睡,免得坐在這裡心裡發怵。」 另一人答道:「你真糊塗,方才白把我嚇一大跳。如真是那蒙面強盜,我兩個早沒命了,哪有這樣太平。如未看錯,我們回去報信,豈非送死?這大月亮,容我把這半壺酒吃完再同睡去。」 李強聞言,心中一動,猛想起第一次發現大漢,便是越崖去往陳家。這裡離馬棚和狗子的家均遠,又是莊中風景之區,石土夾雜,坡崖甚多,不宜耕種,只陳家門前臨溪數十畝水田桑園,可耕地少,無什人家。莫要陳四與之相識,又想蒙面大俠深知桃源莊地理虛實,人卻不是土著,越想越覺可疑。因聽二人說話舌頭都短,料已大醉,所行地又陰黑,無須多慮,輕悄悄繞往側面,急行前馳,走到陳家,大門已閉,裡外靜悄悄的,知道陳老夫妻住在後院,便由房後小園越籬而過,由後門掩進。忽聽女子笑語之聲,立定一聽,乃是幾個丫頭正朝主人所用兩婢訴苦。 玲姑到已多時,正在陳四房內,不喚不許人去,心中越喜。仗著以前熟地,「丫頭們都聚在昔年玲姑臥房對面,余均無人,悄悄繞往後院窗前,暗中查聽,正值玲姑哭訴苦痛和對自己的心事,才知上次實是刺激太深,失了常度,越聽越可憐。一看天色,已快交子,恐驚病人,伸手彈了兩下窗戶。未等問話,玲姑便慌不迭趕將出來。 李強見她淚痕滿面,悲喜交集之狀,見面只說得兩個「你」字,底下便開不出口來。人本俊美,月光之下,越覺霧鬢風鬟,豐神絕世,媚目波瑩,哀豔不勝。想起方才所聞,不禁勾動舊日情懷,心中傷感,互相發呆對立,都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跟著陳四走出,同到對面屋內,雖然彼此說話不多,各有難言之痛,總算心跡皆明,都能相諒。李強天生情種,見她這等說法,更把數年來的怨恨一筆勾消。雖然心地光明,毫無雜念,憐愛卻到了極點,聞言忙道:「秦氏父子萬惡滔天,玲姊深明大義,將來免我好些為難,感謝不盡。等我拜別四叔四嬸,辦完今夜的事,來日方長,以後常與玲姊相見,再作長談罷。」 玲姑苦笑道,「多謝你的厚愛。只恐到時有人管住,由你不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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