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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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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古洞喜同棲玉軟香溫情曷限 梨花春帶雨生離死別恨難窮 王謹正在張皇四顧,一見趙霖被青鸞強抱了去,知道山女心癡情熱,決無惡意。又見趙霖昏迷不醒,心中愁急,不暇再照預計,忙喝:「且慢!」 立時飛身縱上鸞背,伸手想將趙霖拉起。青鸞已往斜刺裡沖去,上空煙網也快佈滿,只剩兩三丈空隙。巧姑見人救走,妖人邪法未收,不禁激怒,喝道:「秋端公,你受我姊姊蠱惑,想和我為難麼?我已得山主允許,與情郎見上一面,到時赴會,他已過火,不背山規,誰還怕你不成?」 話未說完,將手一按鶴頭,那形似蝙蝠的靈鶴張口噴出一股紫色煙光,立將彩煙黑氣沖蕩開去。巧姑隨即騎鶴斷後,側飛而起。耳聽妖巫怒吼連聲,人卻不見追來。王謹在鸞背上回顧,見妖巫仍坐原處未動,只由手上飛出一道梭形黃光,眼看追上,吃巧姑回手一揚,一團茶杯大的寒光朝下打去。兩下裡迎個正著,寒光忽然爆炸,銀雨橫飛,將黃光炸成粉碎,同時消滅。耳聽下面厲聲咒駡。巧姑也未回顧,飛到青鸞腳下,一把將趙霖抱過,摟在懷中。始而玉容失色,滿面悲惶,雙淚交流,臉偎臉剛哭喊得一聲:「情哥哥,怎不聽話?」 忽然面現喜色,抱緊趙霖,不住親熱,口中疾喊:「王三弟不要多疑,我拼百死,才蒙山主答應與他見上一面。如今死活都在一處,只要他醒來對我說兩句好話,為他粉身碎骨也甘心了。」 王謹見她如此癡情,大為感動。坐下青騖更知人意,緊傍靈鶴飛行,相去咫尺。王謹脫口答道:「大嫂多情,我大哥對你已早心許,不是不愛,只因向道心誠,恐你情熱大甚,有誤仙業。如能夫妻同修,我想他定必心願,放心好了。」 巧姑好似喜出望外,答道:「你叫我大嫂,我真喜歡。他真的願意要我麼?可惜晚了。今夜如得父親憐愛,和今日對我一樣,格外恩寬,趙郎果如你所說,自然謝天謝地;否則,就你說這幾句話,只要是真,我死一百回,也心滿意足了。」 說時,工謹見二鳥似往山外飛走,飛行迅速,已離玉龍山境。俯視山口竹樓平臺,公孫師徒仍在對坐飲茶,和來時所見一樣,方想起那茶葉奇怪。耳聽群鳥歡嘯,聲如潮湧,隨見無數奇形怪狀的大小猛禽靈鳥紛紛飛起,青駕靈鶴同聲長嘯相應,鳥群也飛迎上來,連同三人二鳥,一齊往下面山凹中飛去,晃眼到地。 巧姑首抱趙霖縱下,王謹連忙飛過一看,面色漸複原狀,似將回醒,心中略放。當地乃是一座極大的山寨,寨前聚著不少山女,見了人來,紛紛迎上。巧姑把手一揮,群鳥立時四下分散,覓地棲息。只一鸞一鶴,盤空不下,似在瞭望。巧姑仍抱趙霖,匆匆隨兩山女同去洞內,將人放在上鋪獸皮的大石榻上。忙要水來,親口含了,嘴對嘴哺向趙霖口內。又把身旁丹藥取了兩粒,緊抱趙霖,用口哺入。趙霖先中瘴毒,因含仙茶,毒已漸解,人早回醒,只是暫時不能言動,心中明白。見山女那等真誠熱烈,悲喜交集之狀,又把他緊緊偎抱,水和靈丹都用櫻口哺喂。人既美豔,情義又深,似此檀口相親,雞舌頻渡,玉軟香溫,著體欲融,便是鐵石心腸,也自心動,況又受她救命之恩。 趙霖始而還想強制情感,後見巧姑百計溫存,相親相愛,嬌呼情郎,熱烈之至,再也按捺不住。只是平日把話說滿,又王謹在旁,不便驟然改口。暗忖:「此女真個癡情,照此情勢,如不吐口愛她,必死無疑。此時不便明言,何不暗中稍微表示,使其心安快活,事後再與明言,做個名色夫妻,如能同修仙業,豈不也好?」 巧姑見情人,久未復原,雖然認得口中所含香茶來歷,關心過甚,仍是惶急。又含了一粒丹藥,抱住趙霖,用舌尖哺喂。趙霖只是四肢酸軟,並非不能動作,不過受毒太深,藥性尚未全發,復原稍遲。一見巧姑珠淚欲流,面帶惶急,重又含藥來哺,立時乘機將那香馥馥的嫩舌輕輕含住,吮了一吮。巧姑知他生出情愛,喜出望外,料定神志回復,就快復原。自己還有許多話說,惟恐漢人臉嫩,當著好友,不肯傾吐情悻。再一想到情人雖被感動,但是當夜亥子之交便到生死關頭,並還凶多吉少。喜極之下,一回想到死時慘狀,不禁傷心流淚,悲聲嗚咽起來。 趙霖見她愁容初斂,玉頰春生,方覺此女以前不曾細看,這時一見,果是天生麗質,美麗絕倫。忽又見她轉喜為悲,哀位起來,由不得心生憐愛,方把香舌吐出,喊了一聲:「妹妹!」 巧姑忽舍趙霖縱下,朝著王謹下拜道:「我知三弟是好人,願意幫我。我拼百死,受盡磨折苦難,好容易盼到與趙郎見面,偏只剩了有限時光,就要死別生離。我有許多話要和他說,求你到那邊房內待茶如何?」 隨命侍女:「速取茶食,款待這位漢家老爺。」 王謹見她熱情心急,毫無掩飾,又是好笑,又是可憐,便朝趙霖道:「大哥,我二人又蒙大嫂相救,大哥不可再辜負她。一切等事後從長計較,向師父請命而行,料無不可。小弟少時再來。」 隨對巧姑道:「我二人今晚多半無事,大嫂請放心吧。」 巧站一心在趙霖身上,只願王謹走開,也未聽真。人一轉背,便朝榻撲去,本是滿腹心事想要傾吐,等將趙霖一把抱緊,回憶前情,傷心過度,一句話也未能出口,「哇」的一聲,先就痛哭起來。 男女之間,情之一字,具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除非始終厭惡,只要稍微動念,或是稍加憐惜,情苗立在無形之中培養起來。對方再志堅情癡,追求不舍,哪怕故作不情,立志堅拒,實則火藥引子早被點燃,一旦到了時機,便似地雷爆發,不可收拾。平日壓制之力越強,反應之力也越大。 趙霖對山女本就覺她玉立亭亭,豔光照人,品格又比乃姊好得多,雖無他念,心實贊許。前番偎抱,初親玉肌,已然有些情動,認為此女面貌心性無一不佳,人又多情,無形中生出愛意,只因向道心切,故作不情。所以柳湖接信,表面堅拒,連約都不肯赴,心中卻覺此女可憐可愛,只恐糾纏不舍。又恐萬一心軟,一個不能自製,墜入情網。惟其不能自信,才有這等矛盾心理。入山以後,連接情書,深知寨主法嚴,不論親疏,巧姑處境難危,自己對她那樣薄情,仍是癡心苦戀,不計利害,口中不說,心早感動。遇救之後,不知仙茶保命,只當巧姑身拼百死,捨命相救。又見那等悲惶驚喜之狀,無限深情自然暴露。 巧姑再一摟抱溫存,南疆八月的天氣,衣甚單薄,本非忘情,況當患難相依之際,哪裡再禁得起玉體相偎,百般親愛,當時覺著柔肌涼滑,溫香盈抱,神情又是那麼哀豔纏綿,如何能把握得住。起初還想稍微示意,免其失望傷心便罷。及至香舌頻渡,二次上床,衷懷未吐,情淚珠流,知她滿腹愁腸,無窮幽怨,完全寄諸一痛,由不得由憐生愛,由愛加憐,早把修道心腸忘了一個乾淨。恰好人漸復原,四肢已能轉動,忍不住將身一側,回手抱定,低喚:「好妹妹,莫傷心,我實愛你。」 也相親相愛,著意溫存起來。 巧姑本來哭得傷心,一見情人對她憐愛,立時縱體入懷,緊緊偎抱,任憑親熱撫摸,一言不發。半晌方始含悲帶喜,哽咽說道:「我得有今日,死也瞑目,只是生來苦命,好容易盼得哥哥回心轉意,偏遇大難當前,好景不長,眼看今晚便是凶多吉少。我又知你英雄好漢,雖然憐我癡情,決不肯對山主屈服,怎不教人傷心呀!」 話未說完,已然泣不成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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