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柳湖俠隱 | 上頁 下頁
三二


  巧姑這次感動對方,主要還是大鵬頂相見時不曾出手,苦纏無賴之故。這時明明愛極,欲效雙飛,卻不以自己為念,處處維護情人,並還推愛別人。所說恰又對方心病,音聲柔婉,語多中聽,詞更哀豔誠摯,癡情一往,又是那等美人胎于,人心終是肉做的,哪得不被感動?既憐她的癡情,又感念她的好意,任多矯情的人,也不能無動於衷。何況趙霖又是一個至誠血性的人,見她說到未兩句時媚目波瑩,淚花亂轉,聲音已帶哽咽,雖然仍無燕婉之思,心腸早軟,再說話一激,不禁脫口答道:「你料得實是不差,但我向道心堅,不久便離此他去,決無家室之念罷了。」

  巧姑喜道:「照此說法,你不間娶我與否,均不會要別的女人了?」

  趙霖隨口答道:「似你這等美貌多情的人,尚不能動我的心,怎會再要別的女子?不過我三人情勝骨肉,你叫我不問二弟的事,卻辦不到。」

  巧姑聽頭兩句,本已轉了喜容,聽完,忽又面帶悲愁,猛伸雙手抓緊趙霖雙肩,用力連搖道:「你管,毫無用處,有害無益,還是聽我的好。」

  趙霖雙手叉腰而立,被她搖撼,也不分解,慨然答道:「我決不口是心非騙你,既說拜山,明年必往你山寨一行,萬無更改。你姊如在期前鬧鬼來犯,焉知我沒有抵禦之法?你不助紂為虐,足感盛情,想我說話不算,卻是不行。」

  巧姑一雙媚目註定趙霖,面色陰暗不定。呆了一會,忽然跪下,抱住趙霖雙腿,急喊道:「你真是我的好丈夫,我原知你不會改口,只為事情大凶,總想萬一能夠解免。既然這樣,我必幫你到底,好了便罷,不好,把條命交給你,也千值萬值。我先舉發,以免姊姊期前侵害。你回去以後,急速悄悄出山,約請能人相助,以解此難。我全家老少,均會法術,單是武功好的人無用。我為了你,自然不會出手,可是任來多少好武功,我姊姊只著一白猩子上場,立即撕成粉碎。非像昨晚兩吹簫人那樣,不能濟事、到時,不間明暗,我必相助。只盼天神鑒憐,哪怕把我粉身碎骨,只求保得老寨主和你平安,就心滿意足了。我出來已久,就要回去,你如可憐我對你這番心,抱我一抱,應個景如何?」

  趙霖一則深明利害,雖得有此極好內應,將來減去不少阻力,目前還可免受不少危險,本心也實為巧姑至情感動,不便過使傷心。暗忖:「山女不比漢人,已經堅決不娶,便與她相抱何妨?譬如對方用那纏郎惡習,不也只好聽她麼?」

  心念一動,口答:「你人果好,依你就是。」

  伸手便拉。巧姑立即就勢搭上身來,雙手摟住,又叫趙霖抱緊一些,趙霖依言。這一來,成了面對面,兩人緊抱。

  巧姑仍是昨晚半裸的裝束,天熱衣單,當地又是兩邊山峽當中極涼爽的所在。趙霖從來未與女子接近,立覺柔肌涼滑,軟玉盈懷。巧姑更似志得意滿,百媚橫生,一雙含有無限深情的明眸覷定情人,喜孜孜叫了一聲「情哥哥」,朱唇皓齒,紅白相映,款啟之間,溫香微逗。趙霖豔遇初經,任是意志堅決,也不由得心旌搖搖,周身俱覺有些異樣,暗道「不好」。方在按捺心神,面色微沉,待要張口發話,巧姑已不由分說,雙手摟緊,朝趙霖口頰等處,用力連親了三四次。倏地鬆手掙起,笑對趙霖道:「今日了我心願,從今以後,便是你的人。就有什事,姊姊她們也不能怪我了。

  我這就走。還有,你們的地勢雖好,決隱不住,我就幫你,她們也能找到。你不說要出門尋人麼?最好乘她未尋來以前便走。無論如何走法,我必知道,如有危險,也必助你脫險。不過到底不使知道好些,免傷我姊妹之情,日後彼此均有益處。別人無關,只要你一走,她覺對頭不住那裡,不問你二弟如何,當不至於累到別人身人。你此時對我已然放心相信,別人難說,你那二弟更是恨我,將來必向姊姊離間,我也不怕。為免你回去受人埋怨,我先走好了。」

  說時空中怪烏忽然連聲低鳴,巧姑面色微微一驚,匆匆說完,把手一揮,那蝙蝠形的怪烏立似星丸飛墜。巧姑手指趙、王二人,對鳥說道:「阿甯,這是我丈夫,這是我丈夫的好兄弟,日後遇事,你都要幫他們。」

  跟著雙目斜視朱人虎,冷笑了一聲,縱上鳥背。那鳥立時淩空飛起,晃眼飛高,忽又盤空下射,飛近趙霖頭上,巧姑叫道:「情哥哥保重,千萬照我所說行事。我去了。」

  趙霖聽她語聲悲咽,甚覺可憐,忙答:「巧姑,不必懷疑,我就照你所說行事便了。」

  語聲未歇,那鳥已二次刺空入雲,往來路星馳而去,再看已無蹤影。

  王謹笑道:「想不到山女如此情癡,所說也許不假。」

  趙霖搖首歎息道:「據我觀察,此女性烈,將來必為此私犯山規。山人法嚴,犯者無論親疏。其實此女容德心性俱都不差,雖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萬一為了犯規而死,也實可憐可惜呢。」

  朱人虎冷笑道:「一個野小丫頭,她自犯規找死,有什相干?」

  趙、王二人知他心忿山女輕視,此行又處處受氣,便不再提,側顧五色鸚鵡,也同飛走,料定此後蹤跡決難隱藏。又知巧姑回去,定必設法遷延,不使乃姊急於發難,索性放心大膽回去,到了柳湖,再作計較。於是從容前進,果然直達水寨接應站,俱無動靜。

  趙霖隨向輪值主事諸人叮嚀了幾句,略微歇息,徑由水洞秘徑回轉。路上約定,到後天近黃昏,人也疲乏,報到之後,先各回家,什話不說,免得一到便蠱惑人心,大驚小怪,好在事情不忙在這一晚上,明早再向村主、耆賢詳陳經過,共商應付之策。哪知現任村主,便是朱人虎的胞叔,看出人虎神色有異,三人又同聲述說今天已晚,明日再當詳說,諸多可疑,背人向人虎探詢。人虎氣憤多日,無從發洩,除將自己丟人之事加以掩飾外,好些均照直說出。

  趙、王二人一點也不知道。村主朱式聞言大驚,以事關全村吉凶,憂急非常,恨不能當時便把趙、王二人喚來詢問。又因人虎說時再三請求,事前不可說是由他洩露,知道三人平日結盟,義勝骨肉,侄兒這等說法,必有關礙。可是經此一來,對於趙、王二人卻生了點疑心。以為內中必還有什隱情,乃侄顧念交誼,不肯全數實說。於是又向人虎套問,雖未當時喚人,心卻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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