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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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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名叫文永,本是出來窺探蹤跡,發現水中有人漂來。先還當是前見野人,後來覺著裝束不似,救起一看,竟是漢人,喜出望外,便將綠梅救到山中。恰巧文家這一輩只生了一個男子,父母正為兒子婚姻發愁,另一面綠梅見他少年英俊,彼此情投意合,便結了夫婦。文、常兩家雖因世代隱居山中,身強力健,習於勞苦,都有家傳武功,體格仍和常人一樣。綠梅不久接連生下三子,兩家父母均覺此後人口可以增加,正在高興,突然發生地震,共只逃出兩小夫妻和一個周歲的嬰兒。 綠梅思念兄長,以前幾次強著丈夫一同查探乃兄下落,均未如願。等到兒子長到十來歲上,正和丈夫商量,同往山內外山墟之中訪問下落。先是文永誤中瘴毒死去,只剩下母子二人,又不認得出山道路,如何往尋?在另一山谷崖腰石洞之內苦挨了些年,連經艱險苦難,人已衰弱不堪,再想出山尋人越發無望。幸而愛子文烈,生來力大體健,縱躍如飛,差一點的猛獸均非其敵,綠梅又是文武雙全,常時教導,劫灰中尋出的兵刃暗器又多,還有兩支無意中尋到的火槍和一袋火藥,林中獸蛇均難侵害,這才保得無事。 綠梅年老越發思兄心切,又因愛子年長,將來難於尋覓妻室,照自己的估計,平日兄妹情厚,乃兄為避異族侵害,必借行醫隱跡野人山內外山墟之中,就他誤認妹子己死,不再設法搜尋,按理自己也能尋到,可是前些年接連幾次遠出查訪不是所去山寨以前不曾到過,便是對方人多凶野,只能暗中窺探,無法近前,守了多日不見蹤影,還幾乎被蠻人發現,送了性命,只得逃將回來。似這樣母子二人常守林中終非了局。丈夫死前遺囑,又有無論如何不許出山的話。 正在日夜愁思,井將心事常和愛子商計,文烈忽有奇遇。先救了一個少女,年只十四,乃是相隔當地數百里的白夷之女,父母雙亡,被山中土人擄去為奴,受苦不過,乘人睡熟,掙斷身上鎖鏈,日夜亂竄,逃到當地業已饑渴交加精疲力盡。附近毒蛇猛獸又多,成群出沒,先已遇到兩次奇險,幸得逃生,再往前走,業已不能支持,昏倒在地。旁邊一隻野豬正奔過來,總算文烈來得湊巧,將野豬殺死。喂了一些飲食,雖然緩了口氣,還是無力行動。同時林中還有不少毒蛇猛獸相繼驚動,分兩三面撲來。文烈見勢不佳,仗著力大身輕,機警絕倫,忙將少女抱起,逃了回來。 這一帶雖然林木較稀,透光之處甚多,並有溪流溫泉,但是偏在黑森林的深處,四面均有危峰絕壑隔斷,比以前祖上所居山谷還要幽險,休說山外來此采荒的人,便是林中潛伏的各種野人,也從無一人走到。母子二人住的山洞,又是離地三四丈的一片峭壁,便文烈也用草索攀援上下,多猛惡的蛇獸也無法侵害,照樣種著十來畝山糧。綠梅又善耕織,加上打獵所得,非但吃穿不盡,因是林中險阻太多,共只兩人,雖積有大量獸皮、獸骨、珍貴藥材,無法運往山外交易,俱都堆在那裡。綠梅每日都為愛子人已成長,無處娶妻,兄長不知存亡,娘婆二家只此一點骨血,想起發急,平日多病,一半也由於此。及將少女救回,本就動念,又見夷女早熟,人甚靈巧,又善力作,因感救命之恩,對於文烈十分情厚,愛子也頗愛她。過了一年,問明雙方心意,使其結為夫婦。 綠梅的病,十九由於悲苦愁悶而起,經此一來,心事去掉多半。夷女人又聰明能幹,無論說話做事,一學就會。小夫妻又有孝心,成婚之後,覺著母親多年勞苦,一身的病,再三勸告,稍微費點勞力的事都被勸住,不令下手。綠梅心裡一寬,病本逐漸養好許多,後又發現兩種有補益的藥草,采服之後,越發一天比一天強健起來。 光陰易過,一晃又是好幾年。兩夫妻常聽母親說起自身來歷和國破家亡之痛,悲憤已極,曾想出山探尋母舅下落。這時綠梅年老,反多顧忌,越看事情越難,想起丈夫在日,為訪兄長下落,幾次涉險,幾乎送命,愛子性又剛猛,恐其無知,還未出山便為大群蠻人所傷,再三禁止,令其隨時留心,不必遠出犯險,一面力囑:非但本來語言文字不可忘記,將來生有子女,也須教以漢語和自身來歷。因兩小夫妻成婚多年並未生養,正在盼望,夷女忽然懷孕,經過一年多,眼看肚皮越來越大,早已過期,不曾生產。綠梅母子均通醫理,並還識得許多藥性,一看脈象,卻又極好,正想不出那是什麼原故,怎會懷孕一年多,沒有動靜?這日文烈無意中忽又救了幾隻大象。 原來左近林中,近來不知由何處遷來不少大象。文烈生長山中,曾聽父母之教,深知獸性,這類野象力大無比,猛惡非常,心卻靈巧,除卻遇到走單的瘋象,尋常不去惹它輕不害人。先是避道而行,不去犯它。後聽母親說那象牙珍貴有用,可制不少器具。又知大象脫牙時大部走往隱僻之處,掘地掩埋。看出內中兩隻快到脫牙時期,意欲掩在那象背後,等它埋好走開,下手偷取。剛剛掩往象群聚集之處,便聽群象悲嘯,形態有異。掩往附近樹上一看,好幾十隻大象聚在一起,隱聞林中騷動,另有數十隻大象低頭跑來,到了當地樹下俱都不動,有的目中還在流淚。忽然聲息全無,仿佛有什事情發生,帶出恐怖神情,為首幾隻大象並由象群中緩步走往左側一株濃蔭密佈、又高又大的巨樹之下,跪伏在地,內中兩隻大白象並還似在發抖。 文烈因愛妻肚皮越大,乃母恐動胎氣,不令同出打獵,又因此舉危險非常,偷象牙時如被野象發現,反身來攻,追逐不舍,從此成仇,遇上便須一拼。日前乃母再三告誡,出時只說出去打山雞野鹿,故意還把獵槍帶上,肩上掛著弓箭,腰間插有刀和梭鏢,膽子又大,見此情勢雖然奇怪,並未在意。看了一會,見那象群都是垂頭喪氣擠在一起,與平日滿林亂竄、自在遊行迥不相同,前面幾隻大象又是跪伏在地,一動不動,仿佛有什管頭。心方奇怪,猛覺大象跪伏的大樹上,枝葉無風自動,接連兩次,陽光恰巧斜照樹上。定睛一看,樹枝裡面毛茸茸地伏著兩團黃影,先前林中騷動之聲又起。剛聽出不是後來象群走動聲息,也未見有一象再來,照著平日經歷,料知方才聽錯,象群來路那面必有猛惡之物,心中一驚,忙將火槍端在手裡,響聲忽止。 又隔了一會,日色已早偏西,黃昏漸近,心正不耐,忽聽兩聲丁零零的清嘯,甚是震耳,由側面樹上發出,生平從未聽過。跟著便見樹上縱落兩條黃影,看去形似猩猩,身子不大,通體金黃,腦披長髮,目光如電,身後豎著一根鐵鉤也似的長尾,尾梢上還生著一叢長毛,鋼針也似,動作快到極點。當頭一隻高還不滿三尺,剛朝旁邊大象頭上縱落。那象宛如待死的羔豐,並無絲毫抗拒之意。形如猩猩的怪獸剛把那比身還長、剛勁如鐵的臂膀抬起,猛伸利爪待要抓下,又是丁零零一聲極清越的急嘯,第二條黃影本由樹上跟蹤飛落,待朝另一隻大自象頭上縱撲過去,忽和飛烏一般淩空斜飛,箭也似急改朝自己對面草樹叢中撲去。前一隻怪獸的利爪業已抓向大象頭上,那麼堅韌的象皮竟被抓穿,鮮血四流。那象坐聽仇敵殘殺,痛得周身亂抖,絲毫不動。 文烈見那老象快要脫牙,早就看中,由不得生出同情,再見怪獸那麼兇惡,越發激動義憤。自恃身帶刀箭均經毒草煉過,多麼厲害的蛇蟒猛獸,刺中必死,怪獸只得兩個,人又性暴膽大,正準備先給怪獸一個下馬威,將其鎮住,再放毒箭毒鏢,免得這東西動作太快,吃它的虧,這樣猛惡的大象俱都怕它,想必厲害,便是一槍打它不中,也可嚇它一跳。誰知槍還不曾發出,眼前黃影連閃中,先那一隻也長嘯而起,同朝對面飛撲過去。目光到處,剛看出草樹騷動中,飛也似馳來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生得又高又大,獠牙猙獰,目射碧光,又像大人熊又像惡鬼,忽又聽遠遠傳來一聲清嘯,像是人在叫喊。這兩小一大三個從未見過的怪獸,來去之勢都急,眼看撞在一起。 文烈那枝火槍,本是采荒的人死後所留,十分靈巧,一扳就燃,並有兩個彈筒,為了槍中火藥不知制法,平日十分寶貴,只管裝在裡面,專備萬一防身之用,輕易不肯發出。這時因見後來那個似人非人、似怪非怪、比人高大得多的怪獸,比先見形似猩猩之物分外顯得獰惡兇猛,手中火槍又早準備停當,同時瞥見後來怪獸凶睛怒凸,約有鵝蛋大小,正對自己這面,蹤跡似被看破,以為後來這個厲害得多,心慌情急,動作又極機警神速,更不怠慢,把槍筒往對面一偏,立時發將出去。那火槍原是外洋特製,火力甚強,聲息又大,叭叭兩聲大震,接連兩股火煙迅雷也似電射而出。 來的那個人形怪獸,乃是林中特產快要絕蹤的食人巨猩,力大無窮,先那兩個,便是雙珠姊妹等初入森林、半夜被犀群包圍時所見屠殺凶犀的異獸山狨。文烈生長山中,無人指點,初次見到,自不知它來歷。無意之中這一槍,恰巧打中在巨猩的身上。那東西初次受此重創,因未傷到要害,暫時不曾倒地,反更激怒,凶威暴發,震天價一聲怒吼,待要縱起,當頭一隻山狨恰巧趕到,一下撲向巨猩的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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