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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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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珠連聲回答:「是真的!這東西乃我爹爹由花藍家白夷那裡取來,交他的人便是花藍家的老酋長。另外還有許多要緊話要和你說呢!」 說時,看出老人驚喜興奮緊張神情,料知事關重要。經此一來,阿成必可無事,方悔來時不明方向,顧慮太多,只知記准書信和異人所說謹秘之言,始終不敢探詢烈凡都的下落,白吃了這場苦頭。忽然想起昨夜遇救醒來周身水濕換衣服的時節,好似胸前沒有掛著這樣東西,跟著阿成尋來,驚慌逃遁之中一直不曾想起,也未摸過,莫要被戛老麻迷倒時將它失去,豈不大糟!心中一虛,忙伸手懷中一摸,那塊人骨信符已不知去向。 如換平日,雙珠人最機警沉著。就是發現遺失,表面上也不至於驚慌被人看出,當時只將乃父符南洲得這塊人骨鎖鑰的經過,以及花藍家老夷酋死前所托的話,說將出來。老人阿龐對她和阿成十分愛重,人更明白,深知這些祖傳之寶均是毫無靈感的枯骨朽木獸角所制,只是祖先遺留,妖巫借此妖言惑眾,做些手法愚弄眾人之物,除裝神弄鬼、惑亂人心而外,一點沒有實用。無奈積習相沿,難於更改,妖巫雖經除去,族人仍有許多迷信,彼時覺著大害已除,留下這些東西可以激勵人心,易於統率,又是祖先遺留之物,也就聽之,和這一年一度的星月佳節一樣,非但不曾全數改革,反因內有好些用處,加以重視,保留下來,雖然眾人信奉鬼神由來已久,未必全聽,但是老年人成見太深,難於改變,反正離死將近的人,不妨聽其自然。 那些幼童少年原是後起接替的人,照理應該隨時勸告使其明白才對,結果卻因積重難返,要費不少心力才能成功。一時懶惰,又想借這類東西增加自己的尊嚴威信,只將妖巫平日的好謀妖言揭破,並未真用全力將這迷信鬼神的風俗全數去掉,才有今日之事發生。眼看兩個心愛的少年男女受辱受害,用盡心力難於全保,是否能將這最心愛的乾女兒救下還拿不准,這都不去說它,萬一滿了十年限期,這塊號稱祖傳之寶的枯骨不能回轉,就是眾人愛戴,不肯因此生出惡念或是反抗,到底交代不過,面子上也大不好看。當初又因報恩心切,以為自家年老,強仇尚在,危機隱伏,隨時均可發難,此舉非但可以報恩,使那老山民將那祖傳三寶保存下來,不致背叛他的人奪去。來取時節,自己萬一遇害,也可照著所說,用這塊死人骨作證,喊出烈凡都的名號,當眾聲明妖巫罪狀,代為報仇。 對方如為好人暗算,有人拿了人骨鎖鑰尋來,也是一樣可為自己報仇,豈非兩全其美?想不到作法自斃,反把自己綁住。自己不能離山遠出,無人引導,也不知道地方。心腹可靠的人只有前死酋長拉都,未等起身便為毒蟒所殺。黃山都雖是族中勇士,人也忠實,但是性情浮躁,心意不定,對他以前最心愛賢能的妻子尚且拋棄,又最貪色,常有可疑形跡,近來發現越多,正在細心考察,又為阿成所殺,連一個最可靠的山蘭也都殉情身死。 昨夜得信,還在愁慮,想不到這最心愛的乾女兒是為送還人骨鎖鑰而來,當時雖然驚喜交集,不過交代自家以前所約的話,對那一塊枯骨的本身並不十分寶貴,更不相信上面附有祖先神靈,就是知道中途失去,心雖著急,當時也必設法掩飾,將眾怒先平下去,乘著中午沐浴之際,緩和二人危機,甚而將其放下都在意中。雙珠因知事關重大,這東西非但關係二人生命,對於殺賊除害、援救父親出險之事俱在這塊死人骨上面,如何不慌?當時急得心魂皆顫,真比昨夜生死關頭的心情緊張得多,這一出聲驚呼,說是「丟了」,老人又驚又急之下,想要遮掩已來不及。 剛剛為她解綁的那些女野人見她驚慌急呼神情,知這最重要的祖傳之寶不是失去,也是說謊,不由大怒,方才又喊了兩聲「烈凡都」,犯了族中大忌,一個個怒發如狂,竟不等吩咐,當頭六七個各將套索搶先撒下,當時收緊。 雙珠驚慌情急之中,又當連經奇險,勞乏之餘,不及與抗,微一疏忽,三次又被綁緊,再想掙扎脫身,業已無及,反被暗中打了幾下。別的女野人再一同聲怒吼,台下大群野人一齊響應,神態悲憤比前還要猛惡,大有決不兩立之勢。另一面,阿成更不必 老人阿龐見此情勢,也慌得沒有了主意,眼看臺上下男女野人一個個手舉刀矛弓矢,分成兩面,註定這兩個所愛的少年男女,憤怒已極,料知連雙珠也是必死無救了,除非那塊死人骨當時便可尋到,決無生路。仰望日光,不久便要當頂,聽臺上下怒吼的口氣,業已異口同聲要請自己發令,非在午前將人殺死洩恨不可。這類激怒眾人的事,自己多有權力威信也強不過去。正在假裝鎮靜,一步緩一步走往台口,待借查問人骨鎖鑰來歷,怎會失落為由,拖延上一半日再打主意。猛聽出臺下似有幼童哭叫之聲,跟羊,西南角上人便騷動,一路亂將過來,好似一群人浪正往兩旁閃開,隨聽亂的來路一面有了歡呼之聲。 心中一動,忙即定睛注視,乃是三個男女幼童,兩前一後,抬著一個女孩,由人叢中鑽將過去,走得極快。被抬的女孩,正是鴉鴉,後面還跟著一個年約六七十歲的老蠻婦。也有三個幼童跟隨扶助,往兩台中間狂奔而來。鴉鴉好似受傷,行走不動,雙手向上連揮,哭喊不已。所過之處,眾野人只一耳聞目睹的,便即轉怒為喜,自將兵器垂下,歡呼起來,可是來人都是幼童,身材短小,又由人叢中穿過,許多野人還不知道,怒吼之聲仍極猛烈,鴉鴉哭喊為其所掩,一句也聽不出。 猛想起這女孩平日和我雖極親熱,但她一向舉動奇怪,不像幼童,晚夜曾由她和兩個同伴三次向我密告,天明後不曾再見,不似往時那樣守在身旁寸步不離。她拜雙珠為母,看作親娘一樣,並和我說想要跟她一路。當此千鈞一髮之時,忽然負傷跑來,所過之處,人都消去憤怒,跑得這急,後面還跟著以前妖巫的姊姊。此女最是聰明機警,能幹多力,巫姊噶婆又有兩三個幼童架住,身邊全都帶有兵器。這班小人並非易與,膽子又大,莫要真正兇手被她擒來,尋出毒針下落、但此一舉,先來還可保全二人性命,這時業已來遲,至多保得阿成,雙珠亂喊神號犯了大忌,又將人骨鎖鑰遺失,反更危險,決難活命,人又如此歡呼作什、 阿龐心方奇怪,忽聽歡聲大作,轉眼由少而多傳播過來,竟將怒吼之聲壓了下去。剛聽出兩句,滿心歡喜,不顧發話,先朝女野人怒吼,令「將雙珠放下,不許動手。無論何事,由我承當」。當頭三個幼童已扶了鴉鴉,喘吁吁由台下搶上,見了老人,正撲地禮拜。 鴉鴉瞥見雙珠被人綁緊,還未鬆開,突然顛著一隻腳猛撲過去,剛喊得一聲「好娘」,似又想起一事,重又停步,帶著滿臉悲憤之容,厲聲怒吼了三聲「烈凡都」,同時手中揚起一物,向眾狂揮。雙珠剛認出那是自己所失的人骨信符,心情大定,綁也被人鬆開:臺上下重又暴雷也似同喊「烈凡都」,聲震雲霄,半晌不絕。 鴉鴉喊完,便朝前撲去,雙珠知她拼了性命來救自己,腿上鮮血淋漓,明已受傷,越發憐愛感慰。剛一把摟向懷中,鴉鴉說得一句,「怪我不好,稍停再說,不怕他們害你。」 人已回轉身去。再看對面,老人也帶著滿面笑容走過,剛到面前,鴉鴉便掙脫雙珠的手,一腳點地,挺立向前,先將右手人骨鎖鑰一舉,老人立時單腳跪倒,先捧起鴉鴉一雙帶傷的小腳親了一親,再將人骨接過,看完起立,轉身朝外,手取金角,吹了幾聲。台下一片歡呼聲中,阿成已被放落,隨同老人把手一招,竟往月臺上面奔來,還未到達,老人轉身,正對雙珠說:「我們的祖傳至寶果然是你送回,他們已都知道,就有多大亂子也可無妨。你夫妻隨我過完快樂節,就好隨意上路了。」 雙珠老聽對方說她和阿成是情侶,先想探詢虛實,使其增加對阿成的好意,自己向來不計這些嫌疑,也未分辯。後來被擒,和老人等問答,雖曾談到此事,無暇多說,末了更為阿成至誠感動,再說也實無心及此。一聽這等說法,心中好笑,正想開口答說:「不是夫妻,我乃符南洲之女,為了救父除害而來,並未與人有什婚姻之意。」 鴉鴉已咬牙切齒,朝著老人怒吼道:「事情不能算完!不能因為祖傳至寶冤枉兩個好人。惡人該殺,兇手是我。我不過報我父母之仇,不是無故殺人罷了。」 說罷,隨手取出一根小竹管。老人一見,便認出那是妖巫生前的殺人利器毒藥吹針,死時苦搜不見,不知怎會落在鴉鴉手內?猛一回憶以前疑心之事,忽然醒悟,不禁又驚又喜,手指鴉鴉,急聲間道:「黃山都竟死在你毒針之下嗎?照你所說,莫非你父拉都為毒蟒所殺,還有什麼陰謀暗害不成?」 鴉鴉原從昨夜雙珠被擒起一直不眠不休往來奔馳,打算救這義母脫險,因其年小力弱,雖有幾個平日結交的同伴相助,年紀都和她差不許多,只有一人稍長,由後半夜起,俱都守在雙珠台旁,不曾離開。孤身一人,遭遇更加艱險勞苦,連在森林之中遇險受傷,出林時節負痛狂奔,跑得太急,又跌了一跤重的,將小腿上皮肉擦破一大片,鮮血淋漓,痛不可當,遙望場上形勢嚴重,稍微遲延便要無法挽救,只得咬牙忍受,由那三個忠實交厚的同伴連扶帶抬,如飛趕來。本是滿腹悲憤,再見雙珠被綁甚緊。想起自家誤事,更是情急悲苦,全憑一股勇氣忍痛撲上,看出雙珠、阿成果然平安無事,悲喜交集,氣已散了一些,等把話說完,人已精力交敝,痛得不能支持,勉強應得一聲「一點不差」,人便支持不住,往後一仰,如非雙珠就勢抱住,幾乎跌倒。 老人聞言,仰望中午相隔越近,方想說今日之事暫且不提,等過了星月佳節當眾公審,只要真個情真罪當,鴉鴉非但不罰,並還有功,真做族中勇士。話還不曾出口,先是阿成走上台來,朝老人匆匆交手禮拜,便跪伏在雙珠的腳前。 雙珠剛伸手將他拉起,跟著便聽怪叫之聲。二人往前一看,正是那和幼童同來的老婦,看那貌相神情,一望而知是個久居當地的外族婦女,面容十分慘厲。鴉鴉正在嘶聲急呼:「噶婆知道此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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