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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馬財實在無法,只得哭喪著一張臉,點頭答應。南洲見天已高明將近,便喊路清、雙玉往聽,以免少時再說一遍,並可相助判斷真假,商量應付之策。馬財知道這三個對頭不是好欺,稍微鬧鬼,自找苦吃,轉不如向其泄機討好,便宜得多,便將詳情全說出來。內有好些,均與南洲、路清所料相同。

  原來淫婦桃花娘恨極南洲父女,立意報仇,人更淫兇狠毒。花古拉仗她相助才得保命,本就迷戀受制,剛一篡位,便立她做了正妻,一切聽命而行,不敢違抗,這一雙狗男女,均因老酋酒後不慎露出口風,得知陰謀敗露幾乎被殺均是南洲告發,恨之入骨。如照以前預計,就是祖傳三寶好好還他,早晚也非報仇不可。對於江邊三鎮人民的財富也都存有野心。花古拉接位第三日,便召集手下死黨商計,只等取回三寶,便即大舉過江,洗劫屠殺。

  正命人挑選族中勇士,每日去往左近一條大瀑布下面急流之中訓練水性,一面趕制藤舟,以為將來渡江之用。不料由江這面去一黑衣蒙面的孤身女子,未經通報便人後寨。眾山人正要動手,桃花娘忽然趕出,把來人讓到密室之中,背人密談了一陣,又將花古拉喊進,重又密談多時。過了兩天,女子辭去。花古拉忽然傳令,暫時無須訓練水性,又過了些日,因見人心不服,妖巫日常絮聒,馬財再一慫恿獻計,方始派人過江偷盜。

  先料三寶藏在南洲父女回家時老酋所送禮物之中,送行山人不曾看出。後因眾口一詞,說那許多禮物均有專辦的人,決無三寶在內,同時想起這樣貴重的東西,決不會老早交與山人送往獨木舟上,南洲父女均是後走,不曾隨身攜帶,於理不合。這父女三人的本領又曾眼見,日前經人警告,本不敢輕舉妄動,無奈妖巫追逼大甚,說在此三月之內不將三寶尋回,寨中山人必要發生叛變,妖巫威信全失,鎮壓不住,誰也休想活命。狗男女越想越急,馬財再一迎合心意,力言:「老寨主行事機密,南洲更是謹細,本領又高,三寶必早送去藏好,所以雙方那樣情厚。老寨主求婚不成,當眾丟人吃虧,一點不在心上,從來到走,樣樣都聽南洲的話,走時又送那多禮物。」

  狗男女競被說動,決計先盜三寶,或是探明下落,看事行事,暫時也不得罪,以前仇恨,將來再想法子報復。

  馬財聽出狗男女所說的話,與那日立誓報仇口氣不符,走前背了淫婦桃花娘,向花古拉試一探詢。原來那日來的黑衣女子曾在暗中指教:非但江邊三鎮不許洗劫,便南洲父女也不許隨意加害,最好裝作仇人本領高強,不是好惹,因而膽怯,不敢侵犯,連形跡上也不要露出。再問黑衣女子來歷姓名,桃花娘忽然走出,不許花古拉再露口風,並將馬財罵了一頓。馬財始終不知一個孤身女子,狗男女怎會對她那麼恭順。

  為了老酋年老昏庸,桃花娘平日恃寵驕橫,又嫌老酋近年不遂所欲,常時任性撒嬌,不輕獻媚,後見陰謀敗露,急於偷生,大改常態,狐媚奉迎,無所不至。老酋已有好幾年沒得到這樣甜頭,明知她和逆子通姦,非但不再追究,反為所惑,言聽計從,除三寶藏處只在最後露過兩句口風,不曾明言而外,餘均照著淫婦所說行事,無論何人,均不許過江,因此江那面發生叛亂,江邊三鎮人並未得到信息。

  南洲等終日忙於行醫,也未留意。據馬財的推測,那黑衣女子權力甚大,如能尋到此人,不問何事,一言立決。還有狗男女和南洲父女已成不解之仇,就是暫時為人所制,早晚也必發難。自知以前作惡太多,保得一命已是萬幸,但南洲處境十分可慮,仇敵恐還不止狗男女一面,下手越早越好。

  南洲聽完,便對馬財道:「你能夠將功折罪,尚可格外從寬。暫時將你點了穴道,除卻不能縱躍用力和走遠路而外,別無所苦,我也不再捆綁。你卻逃走不得,等我事完,從輕發落,也許保得全身回去,只是真氣已破,不能為惡而已。」

  隨令路清將馬財綁繩鬆開,點了穴道,引往前面穀口事前和土人商定的一間竹樓之上居住,並托那幾家土人代為照看。好在那竹樓建在半崖之上,下面竹梯一去,人便無法逃走。休說由上縱落,走上數十步急路便要氣喘汗流,倒地不起。只每日送點茶飯,別的無須顧慮。馬財聞言喜出望外,剛一走動便覺氣力不濟。休說逃走,稍微用力或是走快一點,人便眼花心跳,頭暈欲倒,知道利害,也就死心塌地,不敢再生別念。這且不提。

  路清事完回來,天已大亮,見南洲父女正在爭論,間知南洲業已決定在此七日之內單人過江,按照預計行事。雙玉自不放心,事又不能放任,意欲和上次一樣,姊妹二人隨同前往。南洲力說:「老酋在時,我們去了,他以客禮相待,只要稍用心計便可無事。如今形勢全非。自來寡不敵眾,真要為仇動手,休說我父女三人,再多幾個幫手,也未必能夠安然無事。何況花古拉對你姊妹懷有邪念,如其同去,更易生事。此事本來越快越好,只為馬財所說黑衣女子不知什麼來歷,我家在此行醫三世,從未與人結怨,近年雖與惡霸洪章結怨,但他新近買了好些民女土娼,終日酒色荒淫,早已斷念,連鎮江樓都未來過,未必是他。

  再說此女既能使花古拉聽命,又和淫婦是舊相識,分明本領甚高,大有來歷。憑洪章那樣的紈絝土豪,也未必肯這樣為他出力。真要是我對頭,憑她本領,盡可上門尋事,為何沒有一點信息動靜,並恐山人過江洗劫,老酋一死,立往攔阻,不許妄動?此事奇怪,不過天下事往往難料,另外我還疑心一人與此有關。好在來賊無一生還,此舉花古拉又是聽了好人慫恿,並非本意,來敵一人不歸,更存戒心,暫時尚不至於來此生事。正好乘此時機,由我暗中佈置,先查明了比花古拉還要重要的黑衣女子下落和那用意,然後過江。蹤跡如不被仇敵看破,便直人野人山中,尋到烈凡都和呂二先生所說異人師徒,一舉將逆子除去,永絕後患。事情還有好幾天,我尚不曾盤算停當,我兒這樣心急作什?」

  雙玉便說:「那黑衣女子不許山人過江洗劫騷擾我們,也許是個好人,但知雙方仇怨大深,不便禁止,故意那等說法,以作緩兵之計,或想拖延時久,使其過了三月之限,激發全寨山人叛變,以毒攻毒,到時再和我們合力除害,也在意中。此女就是對頭,發難尚早,爹爹為何看得這重?」

  南洲笑答:「我兒真個一廂情願,你哪裡知道,我方才說事尚難料,便是指此而言。不過此女如是敵人一面,卻比什麼都要厲害。真要如你所料,自然再好沒有,否則,非但狗男女業已與之合流,勢力更大,這三鎮上的人民財產全都成了他們的魚肉。我父女連清兒共只四個得力的人,呂二先生一去不來,事情卻更糟呢!」

  說到這裡,路清恰巧走來,問明前事,忽然警覺,先縱到崖上,四面看了一看,再跳下來,對南洲道:「爹爹料得不差。爹爹在此,行醫多年人都認得。我雖每日在旁相助,從未遠出,外人只知我是長工下手,木裡戛邊境又是從小生長牧羊之地,土人多半相識,誰也不知我會武藝。趙乙也是那裡生長,由我引進。不妨藉口爹爹行醫大忙,想找長工,命我往尋相識的人,就便照以前何武師所說之地,往那半山獵場崖洞之中,尋到他父子師徒三人探詢,也許知道一點虛實,比爹爹自家前往容易惹人注目稍微穩妥。等我查探回來,再定過江之計如何?」

  南洲見他這樣膽勇靈警,好生高興,笑對雙玉道:「看你清哥只長了兩歲年紀,便比你心思細密得多,所說竟和我心意相同,果然他代我去要好得多。天早大亮,忙了一夜,也該回去歇息,今天病人不知多少,雙珠一人忙不過來,快回去吧!」

  說時,忽見幾個土人拿了新做好的食物送來。南洲急於回去,又不便卻人盛情,只得收下,放在竹籃之中,向土人囑咐幾句,便往回趕。到了小江樓一看,病人竟比往日還多,雙珠正在忙於醫治。

  南洲暗忖:「事情真巧,好容易經我父于全家,用了許多心思想出方法,又將藥方成藥托人到處分送,近來病人少了好些。有許多炎荒森林地帶特有的病,因常施方施藥,遠近各地均有成藥賤價出賣,無須遠路跋涉,我也稍微清閒一點。不料正在要緊關頭,會有這多病人,又和一月以前一樣。我父女再如走開,有那不知信息的,費了許多事,遠道趕來,忽然撲空,豈不冤枉?走時還要想個法子才好。」

  心中尋思,因見病人太多,不忍丟下,二女和路清也都一夜無眠,再要去掉兩人,更多勞苦,還是提起精神,將這些病人醫治之後,再睡一個足的,便告二女和路清一同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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