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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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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臺上除這賓主四人之外,只有老酋手下隨他多年的八個心腹勇士侍立在旁,為了談話方便,已由老酋遣向兩旁,立到台口一面,相隔頗遠。這大場面的寨舞盛典難得遇到,先在臺上的老酋子女親屬均早上場,剩下十幾個姬妾立坐在台口觀看。有的還在狂吹笙笛,牛角之類樂器,臺上下亂成一片。那兩個山民酋長先前當眾丟人,不好意思,本意又想借著花古拉這條內線,表面幫他,暗用陰謀,相機行事,雖未想到當夜發難,因見老酋近來年老力衰,人較和平,不像昔年那樣到處劫殺;連那最兇猛的石姑都用巧計軟禁起來,於是心存輕視,特意選了許多有本領的膽勇之士,意欲借此一會,當眾逞能,好在來者是客,主人心雖不快,也必容忍,決不至於反臉成仇,樂得耀武揚威,顯點顏色。雖然上來不合驕狂,輕視二女文秀,挫了銳氣,仍想稍微挽回顏面,就在寨舞開始,暗中發令,施展開來。 這類山人雖然不會武藝,所練是些笨功,仗著身輕力大,人又膽勇強悍,也有許多專門技能和那苦練出來的專長。開頭本由手下男女壯漢對對成雙,在皎月明輝之下婆娑起舞,情歌相答,轉眼越舞越急,剛引得全場上人對他注目,連本寨許多情侶業已載歌載舞快要離開,尋覓幽靜之處去趕野郎的人也都轉身回顧,不舍離去。正在拍手歡呼,笑語如潮,那數十對男女壯漢跳著跳著,忽然由分而合,一面玩著花樣,一面由兩個力氣最大的勇士作為根基,另外一對便男女錯綜,飛身直上,踏向前一對人的肩頭,手中捧著蘆笙,牛角等樂器,仍在狂吹亂跳,旋轉飛舞不已。 這裡男女四人剛疊成了兩對,另外兩對也如法炮製,男踏女,女踏男,八人變成四根人杆,在場中心歌舞狂吹,轉了幾轉。餘人紛紛學樣,轉眼疊成五六十對,一聲暗號,手拉手結成一個圓圈,轉風車也似旋轉了一陣。晃眼之間,下面的人圈縮小,上面卻逐漸高了起來,結果下面一圈只剩十來人,上面卻是越疊越高,成了一座人塔。剛剛對好,另外十來個身輕力大的男女壯漢,合成五對情侶,互相調情引逗,時分時合,隨同人塔轉動之中,捉迷藏也似上下追逐,攀援縱躍,此起彼落,動作如飛,引得全場上人同聲吹呼,叫起好來。人聲、歌聲、鑼聲、皮鼓之聲、喧嘩歡笑之聲,亂糟糟合成一片繁音巨轟,震著大地山林齊起回音。大片危峰峭壁均似受了搖撼,數千人的耳目一齊注向廣場中心,哪還有人顧到臺上? 南洲覺著此時溜走,再也不會被人看出,匆匆幫助雙珠將雙玉的傷處紮好,立即起身。老酋把他父女奉若神明,知道挽留不住,只得含淚點頭,暗中派了兩個心腹勇士,引他父女三人由寨中秘徑繞出,送往江邊,不許被人知道。 南洲早就看好道路,又知江邊派得有人,還想辭謝,因老酋說這條秘徑最是隱僻,外人不知,先由崖腹之中繞走裡許,出去是片大竹林,把林走完,再有半裡便到停船之處,照此走法,連那些趕野郎的人都不會遇見一個等語。想起當夜寨舞。趕野郎的人都在隱僻之處,照前走法,就許遇上,只得謝諾,由那兩個勇士引路,先往正寨取了隨身包裹藥箱,再由寨中秘徑穿崖而出,沿途遇見好幾處防守的人,均經隨行勇士上前答話,由此放過。不消多時,趕到江邊,相隔天明還有一兩個時辰,渡江過去,恰巧天亮。 主人共備兩條獨木舟和三個藤舟,人坐藤舟之上,所贈各種藥材禮物均放獨木舟內。江深水急,藤舟雖極輕巧,不會沉水,獨木舟卻是又笨又重,轉側不便,常易翻倒。幸而主人意誠,一共派了十二個人,都是精通水性的壯漢。老酋賞罰嚴明,善於用人,這些山奴雖是別族擄來的,平日待遇比那尋常山人還好,除卻有事奉命不許絲毫違抗、犯者必死而外,別無所苦,平日本就用命,對於南洲又極敬愛,越發勇於從事。因是截江亂流而渡,船作斜行,江面並不甚寬,渡江往來卻極費事。南洲父女每人一隻藤舟,剛剛坐定,拿起雙槳,內中幾個水性極好的壯漢業已爭先下手,搶了纜索系在身上,縱身入水,朝前駛去。搶不上的,便由兩人人水,拉了獨木舟,亂流而渡。餘人便在船後掌舵,以防滾轉翻落。 南洲父女生長江邊,雖然看慣,每次過江,都是木船竹筏,這類藤舟乃老酋近年新制,還未坐過。見那東西乃是山中粗細油藤製成,再加油浸,編得又密又結實,輕浮水上,一點不漏,頭圓尾尖,後面一舵之外,還有兩片短槳,本來應載二人,也是老酋好意,惟恐南洲父女不會游泳,又知漢家女子不喜與山人同乘,特命泅水接船,橫江而渡。南洲父女先還覺著舵大槳短,一個太笨,一個大小,前後輕重不勻,及至上船之後,方始看出山人也會用心,江流太急,非但那舵非重大不可,連那兩柄短槳也有許多用處,否則順流尚可,截江而渡便是萬難。眼看水中壯漢一沖就是兩丈,水性極好,宛如一條大人魚,可是江中的急流力大無比,常時遇阻,不是沖向下流,便被擋回,走出一段,還要退回。似這樣時進時退,約有個把時辰,方始到達對岸。獨木舟到得更晚,天已月夜。壯漢把船上所載東西,陸續送到萬花谷和小江樓兩處。南洲見他們勞苦,大加犒勞,留住一日,次日又備了好些山人心愛之物,令其帶回送與老酋,去的人也各有一份禮物。 到家不久,雙玉傷便醫好。南洲初意得到老尊回信再作道理,不料始終未派人來。因花古拉也絕跡不至,以為老酋不舍世傳基業,還想傳與子孫,也許花古拉和他手下死黨業已除去,故此沒有信息。不久,那男女兩位異人和呂二先生先後尋來。二女得到異人傳授,一面加緊用功,一面還要幫助行醫。父女三人忙得不可開交,便將此事忽略過去。偶然談起,想將人骨骷髏送回,無奈近來行醫越忙,無暇分身,事又機密,不便另外派人。心想:老酋人甚強健,三五年內決不會死,反正用它不著,人家盛意殷殷,代他保存兩年,聽信再說也是一樣,說過也就拉倒。 前數日,雙珠無意之中想起自從上次渡江回來,遠近各地山人均來求醫,只有捕魚族,非但花藍家許久不見一人上門,便野人山腳那些大小部落,也無一人來此,是何原故?本想稟告南洲,恰巧來了兩個重病的人,就此岔過。隔了兩日,便發生山人去往萬花穀家中擾鬧,打傷田四、趙乙二人之事。 南洲聞報之後,心已驚疑,跟著雙珠又將隔江山人許久無人求醫之事告知,越想越覺可慮。趕到家中一看,房中什物十分零亂,所有箱櫃竹簍均被人翻過,東西卻未遺失多少。猛想起那塊人骨骷髏,不由明白了幾分,且喜東西不大,共只兩寸來長,寸許來寬一片,形如一把鑰匙,自得到手,從未離身,料知山人為了此物而來,且喜不曾被他偷去。照此形勢,分明老酋已死,花古拉多半篡位。如是老酋派來,盡可明言討還,不會暗中命人偷盜,並還將人打傷,雙方有德無怨,斷無此理。算計山人寨主法令嚴酷,令出必要做到,否則無法回去。本就疑心山人還要再來,為了病人太多,只南洲一人往看,路清和二女均未跟去。 回到小江樓一談,路清驚道:「我去之時曾經查看,只外屋三間仿佛有人動過,裡面還是好好,二位妹子臥室,更是門也未開。不是山人去而複來,哪會翻得這樣零亂?」 南洲越知所料不差,因趙、田二人傷勢甚重,尚須調養,家中無人照看,並且來敵已被谷中土人驚走,大自日裡去而複轉,可知來意堅決,處心積慮,不得不止。當夜多半還要前來,只要擒到一人,便可間出來歷。自家安危還在其次,萬一花古拉做了寨主,記恨前仇,就許遷怒山鎮居民,藉故尋仇,來此姦淫殺燒,必要闖出大禍。越想心越不安,決計多受一點辛苦,到夜趕回,埋伏當地,見了來賊,問明情由,好作打算。 二女覺著父親人太勞苦:又是孤身一人,雖然本領高強,來敵刀箭俱都有毒,很不放心,堅持跟去。南洲執意不肯,說:「你們年輕氣浮,反易壞事。如我料得不差,今日之事關係重大,決不是為我那幾張草本藥方和各種成藥而來。來敵最是凶野,天性殘忍,以前便是狗子花古拉的死黨。我料谷中土人固是怕他,為感我父女平日情份,不能不出點力,但又不敢多說,以防來敵記仇暗害,殺他全家。一半恐怕事大機密,便是這些來敵,也未必盡知底細和所盜之物有何用處。那叫馬財的貨郎,早聽人說過他的惡跡,以前還到我這裡買過成藥。這廝行蹤無定,已有三數年不曾再來。 可惜上次過江日期太短,不曾留心訪問狗子身邊死黨都是什人。這廝也許是他的軍師。否則花藍家雖極猛惡,人卻有勇無謀。花古拉以前行為均似有人指教,憑他想不出來。萬一老寨主已死逆子之手,非但我父女不能安身,連這江邊三鎮的人民財產也極可慮。此事輕了不好,重了不好。你兩姊妹只能守在小江樓聽我信息。一個失策,鑄成大錯,便悔之無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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