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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說時,再興也喊了聲「姊姊」,援繩而下。鳳珠跟蹤下去,同往溪旁洗漱。女兵報知夜裡甚是安靜,只在天明前由崖角竄來兩隻山羊,逃得極快,被守夜女兵用鏢打倒。因隔三人臥處有好幾丈,又追出一段方始打倒。崖頂還有守望的人,事前並未有什動靜。等天快亮收拾帳篷,忽然發現篷內有片樹皮,上有好些刀刻蠻文。正在驚奇,姬棠人便下來,認出那和前夜林中所留樹皮一樣,大意是說:前途兇險,尤其不可西進。失蹤六人並不曾死,現被人留住,將來仍可生還等語。

  後半夜戒備比前半夜還要嚴密,因奉三人之命,想用那兩座帳篷誘敵,旁邊埋伏的人時刻都在留心,不知怎會被人鑽進,留下這大一張樹皮,事前事後均無一人警覺,直到收拾帳篷方得發現。後經互相查問,回憶前情,才想起那兩隻蒼羊由崖角竄過來時,仿佛受驚神氣,逃竄甚急,落地便即跳起,一腿似已受傷。埋伏帳旁的女兵守了半夜,正覺無聊,年輕喜事,紛紛縱起,鏢矛並舉,轉眼追上,將其打倒。照例無論發生何事,均有兩人守在暗中,待命而行,不是被敵人看破,輕不出動。

  先未離開,及見同伴往追逃羊,還未到手,又有一隻小蒼羊從左側飛縱過來,逃得更快,就在樹前不遠竄過,想起主人最喜烤吃這類又肥又嫩的蒼羊,一看天已快亮,並無動靜,不約而同相繼追上。因所發鏢矛又准又重,追出不遠便被打中,大的一隻也被同伴拖了回來。就這樣離開也未多遠,離埋伏處不過四五丈遠近將羊打到,立即趕回,往返甚快,共總只有幾句話的功夫。帳篷就在側面坡上,一眼可以望到,均未留意,全未想到。就這追羊往返前後幾句話的功夫,竟被那人乘虛而入,留下木片警告,方始走去。因事已過,看出那人並非惡意,故此不曾驚動。

  鳳珠聽女兵說完,見姬棠切了許多薄羊肉,用鹽醃好,旁邊放有不少松枝,鐵架業已支起,另外還燉了一鍋肉湯,笑問:「棠妹,怎起來這早?那樹皮上的字跡你怎認得?」

  姬棠笑答:「這是山民常有的文字,有那寫不上來的便畫上原形,與孟家蠻人文字不同。我是爹爹在日所教並認不全,但還猜想得出他的意思,這事真個奇怪,殺人崖我看不必再去,此後姊姊走到路上最好不要孤身犯險,離人太遠。」

  鳳珠看出姬棠好似面有驚疑之容,忙問:「棠妹此言是何意思?莫非這前後兩片樹皮不是一人所留,還有什話你沒有說出來麼?」

  姬棠欲言又止,昂首笑道:「樹皮上面字跡甚多,詳情我認不出。方才曾命同行蠻女人等分別查看,都說不是孟家本族文字,與前夜樹皮所畫的字不同。如我料得不差,暗中幫忙的人決不止怪人一個,另外必還有一兩個女子和他一起,動作也極輕巧神速,遇時稍一疏忽,決追他不上。上面並還寫明,要我們看完之後將樹皮燒去,兔被他們的人看見,因此受害,並還生出別的枝節。」

  「這男女兩三人就非鬼頭蠻同族,也是他們一黨,不知何故,對於我們這樣盡心出力。如說六十年期滿,雙方爭奪王位,他並不知姊姊所帶之物,何必這樣暗助外人,又不肯見面呢?他雖不曾明言西北有路,既然警告我們不可西進,又說此行只要留意惡人,終有成功之日,林中別無可去之路,當然所指是西北這條路無疑。惡人不知指的是誰,我們仇敵除卻鬼頭蠻便是妖巫師徒,後一個更是生死對頭,如何末了又勸我們不要殺害,他已暗中前往攔阻,大有化解之意,是何原故?許多地方令人不解,故此我請姊姊留意,最好尋到西北那條新路,立時改道。殺人崖真個步步皆險,並有密林阻隔,無法前進,最好不要去了。」

  鳳珠知姬棠人雖聰明機警,但極忠實,如有所知,不會不說,內有好些都是猜測之言,樹皮上面連蠻文和象形的字跡甚多,同行只種花豹一人略能分辨意思,和姬棠所說差不多,更欠詳細,說過也就丟開。因知留樹皮警告的雖非怪人,也與怪人一党。前夜在林中警告留守人的,又是一個白衣女子,惟恐所著衣服與敵人相同,容易誤會,便命眾女兵途中留意,如見怪人和白衣女子,只要對方不先出手加害,均應設法探詢,分清敵友,方可動手。大家吃完烤肉,一切停當。

  再興因聽姬棠暗告,說樹皮上的蠻文好些不解。王翼近來行跡可疑,常時藉故獨自出行,除對蘭花業已變心不去說他,便對別人也都反常。前數日忽又說要巡查全山,並將妖徒那柄毒刀要去。此刀原是再興所得,到手之後,因蘭花愛它鋒利,再興又不喜這類凶毒之物,便送與她。王翼本領甚高,身邊帶有不少暗器,要此何用?樹皮所說惡人好生可疑,又有殺人崖萬不可往之言,知道鳳珠天性強毅,言出必行,近來頗聽再興的話,令其一同勸阻。再興聞言笑道:「棠妹,你也太看大哥不起了,我和他多年弟兄,深知他的為人,雖然有點自私,人頗剛強,像姊姊這樣天仙似人誰見了也要顛倒,何況雙方本是情侶。當初他娶蘭姊原有不得已處,只不該存心欺騙罷了。說他負心薄情我也同意,如其說他還想暗中趕來害人,休說不會這樣喪盡天良,他也無此本領膽力。」

  「就仗著平日人緣,暗中勾結了幾個膽勇之上,有什陰謀毒計,也應想想所圖謀的人是誰。他知我們三人已是志同道合、生死患難之交,有一失閃,決不獨生,其勢不能只害一個。如說都害,姊姊固是恩德在人,眾心愛戴,便我夫妻和全山的人相處情分也不在他以下,休說忍心害理暗算姊姊,就是害我夫妻,我也敢保無人肯於下手。無論他說得多巧,心計多麼周密,像么桃那樣一兩個光知的敗類受人愚弄,或者難說,要打算勾結多人傷害我們,萬無此理。我們三人且放一放,單是這四十多個女兵,你看哪一個是好欺的?人多尚且不行,人少更是無用,大哥哪有這樣蠢法。他近日神態失常,我也疑心,後經仔細尋思,如非自知對人不起,夭良發現,自覺無顏相對,藉故離開,便是見我夫婦和姊姊情分日深,我雖心地光明,萬分自信,但是姊姊本來有情于他,因他負心,才有今日之變。第一日相見,為了言行不檢,又被姊姊警告了兩句,本就羞惱成怒,見我夫妻能夠追隨姊姊一路,親逾骨肉,他卻成了外人,相形之下,心生愧憤,也是有之。所以他聽說姊姊起身,都推託有事,不曾趕來相送。莫非這樣難走的路,他由後面迫來,我們這多的人聲影不見,會被他搶到前面埋伏不成?」

  姬棠聞言,猛想起走前么桃詞色可疑,後又同了蠻人苟大竹之弟二竹一起,慌張神情,心中一動,正要開口,忽聽身後笑道:「我已知道,興弟、棠妹你兩夫婦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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