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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姬棠看出蘭花有話未說,先辭回房,蘭花也未深留。姬棠越想越怪,暗告再興,借著王翼兩日不歸心生疑慮,暗中掩往偷看,一面留神么桃行動。果然回房不久,么桃便和眾女兵說:「連日忙著采藥,又要服侍主人,不曾回家。難得當夜老夫人與主人同榻,添了幾位姊妹,業已稟告主人,回家探望父母,就便明午去看大爺藥可采完。」

  一個人自言自語,和兩女兵說了幾句,便匆匆往下趕去。再興夫婦憑欄窺探,見么桃先往獅洞轉了一轉,出來換了一身舊衣,身上除所用腰刀外,還帶有好些鏢槍毒弩,先掩身林內,朝上張望,見夜已深,無什動靜,悄悄繞著樹林,由樓後小橋走往對岸,和防守的人說了幾句,便急匆匆往香水崖那面馳去。再興看出有異,兵刃暗器應用之物姬棠早代辦齊,便同跟蹤趕去。橋邊兩頭均有壯士防守,追風、逐電二獅也在當地埋伏。二人朝守橋的人一問,答說么桃身邊拿有一面通行全山並可指揮蠻人的令牌,說奉主人之命,明朝去往森林有事,就便回家探望等語。

  二人知道么桃最得蘭花寵愛,從不離身。自從蘭花病倒,身邊添了兩個蠻女服侍,王翼說:「么桃聰明,藥草生得細小,寄身灌木叢中,只她聞得出那香氣。」

  由第一天帶去采藥,每日同往成了常例。蘭花臥床無事,貪和二女說笑談天,風珠身旁照例留有數名蠻女相隨,個個忠心勤敏,聰明仔細,只當么桃隨同丈夫采藥移植,並未在意。而那令牌共只七面,原備萬一有事,為首四人無法分身,有什麼機密要事命人往辦,通行全山,兼作臨時指揮之用,看得最重。製成之後從未用過,除四人各帶一面當作緊急信符以備緩急而外,下餘三面向由王翼夫婦保管。近因仇敵要來侵害,為防奸細,遇到月黑天陰夜深之時,全山蠻人分班守望,無故不許遠離原處。只管彼比相識,自己人的服裝可以認出,如往遠處走動,遇到防守的人,便要攔路盤問,活答不對,或是無故遠離,形跡可疑,不是當時拘留,便是明日往上告發,查問原因。

  香水崖雖與森林去路相反,但是東北盡頭高舉危崖的對面橫有一條大壑,過去不遠便是銀坑寨和另外兩種蠻人的巢穴。只管中隔千尋絕壑,從無什事發生;但因那是二獅昔年來路,獅身上還搜出兩隻黑蟻,第二日誘殺犀群,又在附近暗穀之中發現大群毒蟻,因此添了幾處守望。近因奸細突然出現,沒有擒到活口,鳳珠始終疑心那條秘徑與內地相通。為防萬一,此去香水崖便有好幾處守望,均是住在附近的人,就便輪值。休說孤身女子雙方相隔這遠,連奉命巡夜的人也要互相盤問,沒有令牌信符之類決難通過。但這一段直達兩山交界的峰崖,有數十裡之遙,因其形勢險峻,石多土少,多是二三十家做一村落,聚居在新開闢的山窪盆地土坡水濱之處,往往中間隔著一段空地,走上十來裡不見人跡。」

  采藥之處更是荒涼險僻。看么桃神情,那面令牌必是王翼所給,雙方勾結,內有隱情。如其單是幽會,不會這樣小題大作,么桃也不應帶著那多武器。平日專喜打扮的人,卻穿著一身;日衣,又是一條長褲,腳穿特製皮靴,分明所去之處荊棘甚多,並還伏有危機,越想越疑心,斷定這男女二人必有圖謀,仗著再興夫婦無形中也成了首領,全山蠻人均聽號令,便跟蹤追了下去。

  遙望么桃掩身前進,走得甚急,過第一次守望時並還遠遠繞過,不令看出。二人防被看破,也是掩身尾隨,這時天已深夜,又當日長夜短之際,相隔天明只有個把時辰,見么桃已連繞越過四處關口。因那一帶山巒叢雜,大樹又多,么桃腳底輕巧,路又極熟,不怕繞遠,並未被人看破。算計這等走法,到時天已大亮,正在低聲商計,萬一撞見王翼如何說法,微一疏神,遙望么桃業由崖坡上面飛馳而下,因恐看破,相隔約有七八丈,一時疏忽,忘了下面是片樹林,等到趕去,中途覺著左邊崖下有亮光一閃,跟蹤縱落,借著大樹隱身,四外一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互相埋怨起來。

  原來當地草木繁茂,只來路三四丈闊一面斜坡,兩邊均是峭壁,左崖地勢更低,野草更密,比人還高。下弦月光宛如一條銀鉤,遠懸天際,本就不亮,再被崖角和大片樹林遮蔽,滿天繁星之下到處暗沉沉、靜蕩蕩的,么桃已不知去向。二人知道左側面危崖甚長,山形到此漸往裡縮,前途是條廣溪,並無路徑。崖下均是峭壁,方才曾見亮光一閃,仿佛么桃在用燈筒照路。但那崖壁長僅十多丈,崖後亂山起伏,都是石質,形勢奇險,只有一些野草苔薛,並無樹木。先還疑心崖下有什洞穴,么桃人已掩進,下時因上面無處掩藏,相隔較遠,又正低聲談論,停了一停,被她溜脫。但是這樣草深難走的路,決不會被她走得多遠。燈筒的光可以照出十多丈,方才只閃了一閃,也許所去洞穴就在附近,所以不見一點動靜。再不,便是么桃中途警覺,人已藏起。

  想了想,先不打草驚蛇,索性守在樹後,留神窺探,以為前後相隔沒有多時,么桃如知身後有人,暗中藏起,這樣草木繁茂之地必難久停。過上些時,必當人已走去,或是假藏采藥、尋找王翼,公然走出,否則也有聲息動靜。至多守到天明必可看出虛實,省得野草地裡搜索費事,還要防備蛇蟲毒口。哪知守不多時,東方便有明意,直到天光亮透,曉煙浮動中再往左右兩面仔細一看,都是完整的石壁,非但沒有崖洞,崖腳一帶還是濕泥,有人走過必要留下腳印,休說可疑之跡,連野草都未折倒一根。

  當中一段雖然無什野草,路也幹透,但是大樹甚多,昨夜立處便是一株三抱粗細的古樹,枯死多年,上面還有兩個大洞,好似中空,草地裡還有一個倒落不久的大蜂案。樹穴裡面黃蜂甚多,三三五五正往外相繼飛出。知道這類黃蜂身有毒刺,姬棠以前被蜂螫過,腫痛麻癢了兩三日,嘗過它的厲害。總算運氣,先在樹下立了好些時,幸未被螫。一經發現,慌不迭拉了再興往旁避開,怎麼也看不出么桃如何失蹤。算計雙方腳程和時辰相隔遠近,無論如何也應看出一點形跡,竟無蹤影,好生驚奇。

  再興還不死心,四面查找。姬棠見日頭已高,知道么桃靈巧狡猾,也許昨夜警覺身後有人,閃往一旁,伏身暗處,等人走過,她卻逃了回去,否則無此情理。天光不早,惟恐鳳珠起身等吃早飯,歸路還有十多裡,田裡也還有事未了,須在鳳珠起身以前將它做完,只得拉了再興掃興而回。正打算見了么桃當面盤問,就被王翼知道,雙方既是骨肉之交,他一去不歸,手下蠻女形動鬼祟,也應查問,料他無話可說。何況患難弟兄,再興為人他所深知,只要假裝糊塗,決不至於忌恨。不料行離碧龍洲還有兩裡多路,便遇一小頭目說,王翼剛才由香水崖采藥回來,人已受傷。再問么桃,說是昨夜回家,因聽人說王翼采藥受傷,帶人趕來,王翼早被前面防守的人望見,用藤榻抬起,正往前走。么桃來時並還帶了傷藥,匆匆代他包紮,同往碧龍洲走去。

  二人一聽大驚,再興更是朋友情長,忙往回趕。上樓一看,鳳珠正在憑欄閑眺,若無其事。旁邊立著兩個蠻女,見二人跑來,揚手招呼。再興料知王翼傷勢不重,心方略定,上樓便問:「姊姊,見到大哥沒有?傷勢如何?」

  鳳珠微笑答道:「人已回房,你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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