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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元礽大驚又問,才知秦瑛之師女俠婁香,與惡麻姑至好,多年未見,來時恰在途中相遇,問知此事,交了一封信令其投遞。元礽一走,先向黑摩勒勸了一陣,令其不為己甚。女俠朱靈鳳也同了丈夫李玉琪一同趕來,見黑摩勒好友童興、愛徒鐵牛都在祝融峰上準備對敵,問知前情,埋怨了幾句。黑摩勒素來不喜女子,對於靈鳳卻極信服,答應見機行事,決不過分。

  秦瑛便持書信往見兩老。八指神姥深知愛女性情,不嫁元礽,十有九死,難得秦瑛如此賢惠,又救過女兒的命,自願二女同歸,聞言甚喜,就吃點虧,也看在愛女佳婿身上。惡麻姑卻因多年盛名,年將近百,受一後輩欺侮,立志拼命。明知秦嶺三公均精劍術,黑摩勒得有師傳,不是好惹,無奈惡氣難消,決計第三日去往峰上赴約。查三姑忠於主人,知她雖然也會劍術,並有一口好劍,仍不放心,私自趕往嶽麓山好水溪,想把惡麻姑的好友老仙童孫壽夫妻尋來相助。

  不問兩家勝敗如何,都是極大亂子,怎麼婉勸也是不聽,對於秦瑛卻極喜愛,聽其自往後院尋人,對於元礽也不再存惡意。事應三日之內,孫氏夫妻乃有名的岳麓雙俠,劍術甚高,為人最重感情,同道又多,雙方勢均力敵,一個不巧,循環報復永無休息。惡麻姑乃天門三老世妹,曾奉師命,令其時加照看。事由元礽而起,必須在此三日之內化解此事。黑摩勒性做膽大,決不服人,惡麻姑脾氣更暴,本來女俠朱靈鳳可以解圍,偏又被查三姑將孫氏夫妻引出,除非真有大情面之人到來,誰也無從化解,只兩三天的工夫,休說無處尋人,就有也來不及。

  元礽聞言,自是愁急異常。秦瑛暗覷東方霞,始而面帶驚急,忽然低頭尋思,若無其事,笑問:「霞妹,有何高見?」

  東方霞道:「家師性情,我所深知,也許不至於此。今日妹子受傷雖重,家師與姊姊傷藥靈效,至多對時便可復原。待妹子夜來與家母商量,往尋一人自有解救。不過事應慎秘,不能洩漏,姊姊和元哥不可過問。」

  秦瑛先是將信將疑,後見東方霞說得非常肯定,也就信了。

  三人均是屢經患難的情侶,愁腸一去,全都欣幸。東方霞見時已不早,查三姑外出,觀中無人,欲取酒食款待。秦瑛說傷未愈,不令冒風,意欲代往。八指神姥忽端酒食走進,說托附近民家買制,送來時遇一瘦矮少年,拿了許多由城鎮中買來的酒菜,說觀中吃素,托與新來姓秦女客送去,所以這樣豐盛。三人忙起行禮拜謝。老年人多疼女婿,況又未生愛女,未曾進門,便見三人並坐說笑,元礽居中,十分親熱,好生喜慰。朝元礽看了又看,忽然面帶愁容,歎口氣道:「你兩個既然雙方願意,秦賢侄女又這等大量,不回觀來多好。這都是我這小冤家惹出來的亂子。」

  還待往下說時,東方霞早走過去,攔道:「娘自己先就性急,不問青紅皂白便下毒手,功夫稍差一點,還不被你老人家的銅仙掌抓死!人家因是你老人家的女婿,任憑淩辱也就罷了,又將他吊了三日。黑摩勒是他好友,自然看不過去,如何能怪女兒呢?這都是那老東西的不好,狐假虎威,吊起不算,還不給人家吃的。她不大驚小怪,哪有此事?娘也不看看女兒受的什罪,這傷還沒有好呢,就埋怨人。」

  八指神姥一把將她攬在懷中,笑說:「果然是娘和你師父心急了些,陰錯陽差,鬧出些事,你師父氣得要瘋。」

  東方霞不等說完,忙又攔道,「娘,我已有主意,包你沒事。只不要再提,先機不可洩漏,免得我好姊姊擔心。我相識一個異人,自能化解,並且就住近處,我一去就尋了來。我替娘受過,娘今日也吃一點吧。」

  八指神姥氣道:「放屁!為你不肯吃素,你師父又慣你,觀中只你一回,就有葷進門,越來越不成樣,連娘多年長齋也要開了。」

  隨對秦瑛道:「你姊妹和賢婿三人多吃一點。床鋪現成,就在里間,原是查三姑的臥室,讓與賢婿。你姊妹同睡。我吃長素,與你們年輕人也談不來,免你們拘束,我失陪了。」

  秦瑛還要挽留,東方霞笑道:「家母就是這個脾氣,如非為了妹子,終日打坐念經,誰都不理,由她老人家去吧。」

  人走以後,東方霞便將桌子拉開,三人同飲。

  秦瑛惦記祝融峰諸俠,想飯後往看,忽見兩條黑影飛墜,走進門來,正是黑孩兒同了鹿生,說:「黑摩勒因知查三姑妄請援兵,特命鐵牛拿信在峰上等候,約會觀主,第三日中午峰崖相見,告以自己人多,不妨多約人來一見高下。此系朱靈鳳之教,表面挑戰,實則打算釜底抽薪,免得當日動手無法下臺。惡麻姑果然越想越氣,又聽三姑約人相助,竟避人獨上峰頂尋鬥,見信大怒,告知鐵牛,到時准來赴約,往回雁峰走去。靈鳳知道惡麻姑此行,必是往尋她多年未見的一位老尼。依了童興,也想另外約人,靈鳳恐事鬧大,說:『青蓮老尼本領雖高,人頗講理,閉關多年,未必能請得動,就請了來,也非無理可講。

  倒是惡道太原三煞中的七煞真人褚法章,因同黨黑煞神伍玉崐被黑女王孤雲殺死,地煞星史通被元礽內家掌法打死,本人又被秦瑛削去四指,懷仇甚深。本意同了凶僧法空等一班賊黨趕往西陵寨,打算約人報仇,到後不料元礽先上。賊党見仇人武功這高,方自心驚,跟著老少異人相繼出現,厲害一點的賊黨多數傷亡,全寨瓦解。知道當時有諸長老在場,仇決難報,想等會後另約能手,尋找仇人報復。不知怎會打聽出秦瑛蹤跡,帶了人跟蹤尋來,到了衡山腳下,正遇查三姑。雙方以前本來相識,三姑無心中談起元礽現在觀內,惡麻姑祝融峰赴約之事,因素看不起賊道,自身又是長輩,匆匆說了幾句,也未詳言,便即分手。惡道並不知對方主腦是黑摩勒,但他所約的人也是能手,又知元礽人在觀內,就許趕來暗算。』為此送信警告,令各戒備。」

  東方霞請二人入座小飲,二人笑說:「來時已然飽餐,歸途黑摩勒並令童興帶了酒食,令山民轉送,吃不下了。師弟今明晚留意,我們走了。」

  隨即辭去。

  一會,東方霞推說有話和娘商計,走向前殿。秦瑛見她披好衣服,也未攔阻。走後,元礽恐秦瑛多心,忙走過去並肩拉手,方想開口。秦瑛把手捏了一下,笑道:「霞妹真好,我極願你愛她。我和她親如姊妹,什事無須避忌。你愛她,我只有高興。方才情形我全看見,無須表白。倒是霞妹看事太易,有點放心不下。她受師門恩重,如有差池,我們怎對得起人?」

  元礽始終覺得對不起秦瑛,雖然會意,還想再說兩句。秦瑛先前在外窺探,深知元礽對她情深愛重,並未得新忘舊,反因自己大量更加感激。恐東方霞多心在外偷聽,不願元礽有所厚薄,見他還想分說,嬌嗔道:「問你正經話,怎不開口?廢話我不願聽。我的性情你還不知道麼?」

  元礽無奈,忙賠笑道:「二妹莫生氣,我還不曾開口呢。」

  秦瑛聞言也覺好笑,轉問元礽:「對於東方霞是否真愛?」

  元礽見她說時故意用袖遮臉,朝外把口一努,又捏了自己一下,忙答:「憑良心說,霞妹對我癡情,人又極好。身非木石,焉有不愛之理?起初是恐難處,以致辜負她的美意,不料姊姊如此賢德,真乃夢想不到之事,此後對你二位全都敬若天神,決不違令如何?」

  隨又說起來時遇見杜良送信之事。秦瑛驚道:「杜師弟真不好,起初對我用情,家母已有允意。我嫌他紈袴氣重,也不投緣,示意拒絕,那日忽因報仇之事口角,始而負氣不再登門,後又百計圖謀,我自不允。末了又乘我不在家,假作行刺之事。梅師伯本來不肯收他為徒,只是記名弟子,見他行為如此卑鄙,自然恨惡,重責了一頓,已下嚴命不許向我纏繞,怎會命他來此投書?」

  正說之間,忽聽颼颼連聲,迎面一蓬寒光照準二人射來。秦瑛喊聲「不好」,忙把元礽往側一推,口喝:「留神臉上!」

  同時,呼的一聲,那一蓬寒光相隔二人面部不過二尺,忽由側面吹來一股疾風,全數擋向一旁,撞在牆桌之上,銀光閃閃,竟有二十來根之多。二人見那暗器長只寸半,前頭一個尖嘴,似梭非梭,後帶薄薄三片鋼翎,寬只分許,來勢又猛又急,又是大片飛來,知道這類暗器專打人的五官要穴,厲害非常,心方一驚。床側已有兩條黑影,隨著方才那股疾風往門外縱去,同時又聽外面一聲「哎呀」,緊跟著縱進兩人。當頭一人,手中提著一個黃衣矮瘦、滿臉寸許長絡腮黃胡的刺客,與前三人幾乎撞個滿懷,進門便擲向地上,口喝:「無知狗賊,也敢來我觀中找死!」

  另一手還抓著一個少年,已被惡狠狠推向一旁。身後跟定東方霞和黑女。原來當頭一人正是八指神姥,先前二男一女乃是黑孩兒、鹿生,同了薛紫煙去而複轉。刺客已被抓傷,倒地不起。少年正是杜良,滿臉惶愧之容。

  互相見禮一談,原來黑孩兒、鹿生算計惡道既約同黨來此,必有陰謀,送信之後,出觀時遇見紫煙,說黑摩勒料定賊黨必來行刺,令歸暗護。紫煙見時尚早,想偷聽三人說話,以便取笑,特由後房穿窗而入。見東方霞走出,覺著無聊,方想出見,正趕刺客暗放冷箭,被黑孩兒一劈空掌橫打出去,釘向牆上,未及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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